我叫王小慧，生于567年3月4日。

那是一个下午，还未到晚霞满天的时刻，太阳软绵绵的悬在半空，没什么热量，黄橙橙的光照到大别村东边的农地里，给人们一些温暖。

我妈妈生我的时候还在农田里，她挺着个大肚子，还在把稻苗插到地里，每插一次就要弯一次腰，每弯几次就得休息一会，但她还是一直在干，直到疼痛难耐，感觉下身开了口，有东西在往下掉，才惊慌起来。

“王小石、王小石！”

可是王小石没来，他离她还有些距离，没听到她的话。

王小石就是我爸爸，他矮小的身体似乎与稻田同样高，黑黝黝的脸上全是汗水，一头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油亮油亮的。

他似乎累了，慢吞吞的走到一旁，一屁股坐下，从口袋掏出一只旱烟，“砸吧砸吧”的抽起来。

他还是没听到妈妈的叫喊。

半天也看不见男人，妈妈只能自己解决，好在她经验丰富，忍着剧痛挪到没有水的地方，平躺下来，大口吸气，平复紧张的心情。

或许是我运气好吧，刚好有几个女人路过。眼力好而且和妈妈关系也好的古大嫂往这边瞥了一眼，马上惊叫起来：“哎呀，你们看，那不是王家的女人吗？”

其他几个女人纷纷转头，也发现了躺在地上的妈妈。

她们七嘴八舌起来。

“是啊，真的是王家的女人。”

“她怎么躺在地上？”

“这是要生了吧？”

“啊？”

“真的啊！要生了！”

“这可怎么办？”

“你们去帮忙，我去找王小石来。”古大嫂思维最快，马上分配任务起来，其他人照做了。

当古大嫂远远看到爸爸还坐在地上，悠闲的抽着烟的时候，叫了起来：“王小石！你家女人又在田里生了！”

“啊......知道啦。”王小石拉长音调，应了一声，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仔仔细细的又抽了口烟，然后把烟管往口袋一插，再呼出一口烟来。

古大嫂看的眉毛一皱：“王小石你在干嘛呢？快点啊！”

“哎呀，你怎么这么烦啊。”王小石终于跑了起来，很快超过了古大嫂，最后，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妈妈身前时，那几个女人围着她，正做着最后的鼓励。

“用点力，林婷！”

“头已经出来了，再用点力！”

“快了快了！”

“出来了！”

伴随着女人们的欢呼，妈妈像是卸掉一层束缚，长长的呻吟一声，头在惯性作用下重重碰到地上。

我满身血迹，哇哇大哭，被递到爸爸手上，他把单薄的衣服脱下，露出满是毛的肥大肚子。粗糙的布被裹在我身上，爸爸又胡乱抹了两下，以为就差不多了，但我却差点因此窒息。几个女人连忙呵斥男人，把我从他手中夺来，递到妈妈怀中，妈妈轻柔的帮我擦去血迹。

我舒服多了，哭声渐息，马上又感到饥饿，再次哭出声来，妈妈深知我意，把上衣揭起一个口子，喂我甘甜的奶水。

这时古大嫂也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顿时放下心来，笑着说：“林婷啊，恭喜你，又生了一个儿子。”

“谢谢你们。”妈妈说。

“也恭喜你啊王小石。”

“嗯嗯。”我爸爸敷衍的回应了一句。

几个女人看到我爸爸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纷纷翻起白眼，找个借口快步离开了。

“慢走啊。”妈妈向他们招手。

“好~”她们也招手。

不等她们离开，爸爸又摸出口袋里的旱烟抽了起来，妈妈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喂奶了。

就在这时，路旁走过一个衣服鲜丽的中年男人。

只见他脸蛋白净，蓄着小胡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身材高大健壮，走起路来威风凛凛，一看就是个大人物。

那个男人撇过来一眼，忽然停下脚步，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爸爸也看到了对方，手中的烟斗颤了一下，差点呛到自己，小声的问：“林婷，林婷，他怎么看着我们?”

妈妈摆摆头，没有说话，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显得十分紧张。

男人犹豫了几秒钟，然后一步步向我们走来，这可吓坏了爸爸妈妈，一时间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直到男人走了一段距离了，爸爸突然回过神来，隔着挺远的就开始鞠躬，大声对他喊：“先生好！”

“啊，你好啊，喜生贵子啊。”先生走到我们面前，微笑着回应，爸爸连忙说道：“先生太客气了。”

那位先生拜拜手，不在乎的说：“不用这么客气，我就是路过，看到你们的孩子，过来瞧一眼。”他突然有些惊喜的说：“诶，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啊。”

爸爸还以为这又是客气，顺口就问了一句：“是真的吗？”

先生哈哈大笑：“当然，我为什么要骗你们。”

爸爸妈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诧的神情来。

“而且我感觉这个孩子很有可能觉醒血脉天赋啊。”

“啊......这可......”爸爸一听到这句话，居然激动的双腿一软，就要跪倒在地，好在他最后撑住了，这才没有出丑。

“哈哈，好好照顾这个孩子，说不定以后我还会来看他。我现在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对了，不用送了。”

“先生慢走。”爸爸妈妈齐声道，目送先生走上田垄，身影渐渐消失。这时王小石的手还在颤抖，他艰难的举起烟斗，深深的吸了口烟，才渐渐恢复平静，但他眼底的兴奋和脸上的潮红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下去的。

妈妈忽然露出笑容，然后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喝多点，喝多点。”妈妈看着我，眼睛弯成两轮明月。

爸爸也看着我，完全不像一开始那样无所谓了，而是像看着世界上最宝贵的宝贝一样

回家后，妈妈拿出珍藏已久的毛巾，又提出半桶水，给我从头到脚清洗了一遍，仔仔细细的把我擦了一遍，连最细微的地方也不放过，爸爸在一边看着，兴奋的红色还未褪去。

“他可是‘上面’来的贵族，肯定不会错的。”他发疯般把这句话重复了几百遍，容光焕发，驼着的背似乎都挺了起来。

爸爸妈妈其他四个孩子也站在一旁，他们看起来都不大，分别叫王小龙、王小花、王小顾和王小安。最大的王小龙也只有七岁左右，是个满身泥垢的男孩，他摸着自己的肚子，叫嚷着：“爸爸，怎么还不开饭啊？”

爸爸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男孩愣住了：“为什么打我？”

“就知道吃饭，叫你干活总是偷懒，王小龙，你已经七岁了，还没有一点血脉觉醒的迹象，还好意思提要求？”爸爸瞪了王小龙一眼。

“你不也没觉醒血脉天赋吗？”王小龙的喃喃自语，好在没被爸爸听到，不然又不知道会迎来几巴掌?

又过了一会，年纪最小的王小安摸着自己的肚子，委屈的说：“爸爸，我饿。”

“再等一会，小安，妈妈还没出来。”爸爸的语气稍有缓和。

“哦~”王小安不情不愿的回应。

王小安才三岁，据村里的老前辈们说，很有觉醒的潜质。

又过了一会，妈妈总算出来，王小花还想进去看看我，但被她制止了，摇摇头表明我已经睡着。

一家六口走到一张小桌子前，因为只有两张椅子，所以只有爸爸妈妈能坐着，剩下的人就要站在桌前吃饭了。

妈妈没有坐下，她直接走去厨房做菜了，王小花和王小顾是女孩，也跟着过去帮忙。

又过了十几分钟，三人端着碗和盘子出来。

今天的晚餐有两个小菜，然后就是一大盘“白粥”，说是白粥，倒不如说是一碗水上掉进了几颗米粒。

妈妈刚生下我，身子比较虚，理应吃最多的菜，不过她还是把自己的菜都夹到四个哥哥姐姐碗里，看的爸爸一阵皱眉，他说：“你没有营养，哪来充足的奶水给小慧喝？”

“是啊是啊，妈妈吃多点菜。”小花俏生生的说。

妈妈露出微笑：“没事，我早上吃多点就是了。”

“哼！”爸爸露出不悦的神色，自顾自的夹起菜吃起来。

饭菜不一会就吃完了，大家都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小安说：“妈妈，怎么今天这么少啊，我都没吃两口就没了。”

妈妈安慰道：“很快就会多起来的。”

“是什么时候啊？”小顾问。

“很快的，很快。”

“哦......”

晚饭结束后，天彻底暗了下来。今天的月光朦朦胧胧，只能勉强看清物品，而照明的魔法灯又离家太远，照到家的时候只剩下一点微光。

家很旧很小，灰色的砖，细微的裂缝，三间小房间，为数不多的家具，小小的床，构成了这个家的全部。

爸爸妈妈睡在相对最大的床上，我被妈妈抱在怀里，王小安在他们两人之间，剩下三个孩子在房间角落的另一个小床上。

于是，我出生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