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山间的空气仿佛更清新了,周围都是湿漉漉的,永安慢慢走在寺中小路上,身后跟着疾风。
永安好像有心事,心不在焉地一直走着,走到一座大殿前停了下来,抬头一看,居然是大雄宝殿。怎么又到这里了,永安觉得真是有缘,于是走了进去。
夜间的大雄宝殿空荡荡的,只有长明灯亮着,没有了白日的香客,释迦牟尼佛依旧睁眼看着尘世间。永安再次对上了佛祖的双眼,夜色中,长明灯的灯火印在墙上一晃一晃的,好似这一切都在梦中。
永安站了许久,直到身后的疾风忍不住轻声提醒她,才拜了拜,然后准备转身离去。突然看见了左侧一个桌上放着签筒,早晨上香时没注意,永安心念一动,走过去拿起签筒,想了一下,闭上眼睛,摇了摇签筒。
“啪嗒”一声,一只签掉在地上,永安俯下身捡起签,走到长明灯旁,借着灯火细细查看签文。
梦中得宝醒来无,自谓南山只是锄。是个下签。
永安在心里细细咀嚼着这两句话,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摇摇头,心想这运气也太差了,好不容易抽个签,还不是吉兆,也不知道这上面说的是指什么,莫非她以后不再受尽宠爱了?永安在心头胡乱猜想着,但是却默默把签收好了。
“我们走吧。”永安走出了大雄宝殿。
疾风本以为永安在寺里逛了一圈之后就回厢房了,结果永安一直往后山走去,忍不住出声,“小姐,太晚了,还是回去吧!”
永安头也不回,边走边说,“我就想去山上转转,不会有事的,而且不是还有你吗?”
疾风无奈,只得跟上。没走两步,永安却停下了,疾风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要回去了。
“疾风,你就呆这儿吧!”永安的话从前头飘来,“我自己在这边山崖呆一会儿。”
疾风大惊,“不行,小姐!夜已深,又是在山里,小姐独自一个人属下不放心!”
永安显出无奈的表情,“这里是广福寺的后山,就这一条路,我就去姻缘树那边山崖自己呆一会儿,你就在这儿守着吧!若是有人来了,你不是马上就知道了吗?”
疾风还想说什么,“可是……”
“好了,”永安迅速打断了他的话,“就这样吧,别打扰我。”然后转身朝山崖走去,疾风知道不可能改变永安的想法,只好在原地守着。
永安独自向山崖走去,还没到山崖,永安就远远看见山崖处站了两个人,似在欣赏山下夜景。
还有人跟我有相同想法呢!永安心想这寺中居然有志同道合之人,倒是可以上前结交好友。
于是慢慢走近山崖,那两人似乎听见了身后的动静,齐齐回头,因距离稍远,那二人又背光,永安看不清楚两人的相貌。
“这不是白天那位姑娘吗?”一人腰间系着一枚玉佩,声音里透着惊喜,说着走了过来。
“啊?”永安并没有认出是谁,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人越走越近,在永安身前停了下来,“姑娘还记得我吗?”
永安仔细就着月光看着对方,“原来是你啊!”对方就是早上在大雄宝殿门口对永安微笑,点头致意的那位少年。
“姑娘还记得我,真是在下的荣幸。”少年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永安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在这时,另一位少年也走近了,抱歉地作了个揖,“惊扰姑娘了,我这兄弟有些唐突,还请多多担待。”
“不要紧的。”永安并没在意。
那少年抬起头来正好撞上永安的目光,“程渊?”语气里带着不确定。
程渊愣了一下,待看清了永安的面貌,十分惊喜,“原来是姑娘,真是有缘。”
“你们认识?”旁边的少年有些错愕,挠了挠头。
程渊向永安介绍那个少年,“这是我表弟,高煜。”又对着高煜说,“我和这位姑娘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永安没想到旁边的人是程渊的表弟,高煜,淮阳侯高远的独子,她倒是听过高煜的名字,上京城中出了名的飞扬洒脱,令淮阳侯头疼不已,却因与高夫人伉俪情深,怜其早逝,对高煜也不好严厉管教。不过虽然高煜有浪子之名,也除了这点,其余才学相貌家世皆是数一数二的,不然也不会是众多姑娘的春闺梦里人了。听说他今年刚十七,也不知谁这般好运,能入高家。
永安心里转过了许多念头,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向高煜点点头,“高公子。”
高煜笑眯眯地看着永安,“今日与姑娘真是有缘啊,大雄宝殿前和姑娘打了个照面,现在又在这后山遇见了姑娘,姑娘当真和其他女子不一样,穿着男装,大半夜还独自上山,真是特别。”顿了顿,接着说,“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啊?不知高某是否有幸能请姑娘赏脸吃个饭啊?”
永安没想到高煜果真和传闻中一样,风流浪子。不过并不打算说真实身份,毕竟荒山野岭,夜会男子,罪名还是不小,皇后若是知道了,永安不敢去想,强撑起一个笑容,淡淡道,“我姓萧。”
“萧小姐,真是幸会啊!”高煜笑得人畜无害,永安看着高煜的脸,心想程渊居然和高煜是表兄弟,二人未免差别太大了。
程渊走近一步,行了个礼,“萧小姐,这算是我们正式见面了。”看了一眼高煜,“我这表弟平时就爱胡闹,还望萧小姐多包涵。”
“程公子不必多礼。”永安觉得和程渊说话十分舒服。
不料高煜又插嘴,“萧小姐,你这半夜上山可是有何贵干呐?”回头看向山崖,一脸我知道了的表情,“可是半夜来扔红绳求姻缘的?萧小姐也真是特别,大半夜来扔,诚意十足啊!”他忽略了永安越来越铁青的脸色,继续自言自语,“在下可以帮小姐一把,一定把那红绳牢牢扔在树上,举手之劳,不必客气。”说完还笑了两声。
程渊见高煜越说越离谱,连忙出声,“萧小姐……”
“程公子不必多说,”永安打断了程渊的话,按捺住内心想要掐死高煜的冲动,深呼吸了几下,笑着说,“不敢,这红绳还是留给高世子吧!淮阳侯世子风流之名传遍上京,不若再多扔几根红绳,多求求月老,为世子再多开几朵桃花!”
高煜和程渊一时有些发愣,没想到永安并没像一般女孩子一样害羞脸红,反而出声跟高煜呛了起来。
高煜迅速回过神来,嬉皮笑脸地说,“那敢情好啊!原来本世子之名也传入过萧小姐耳中,真是三生有幸,那不知可否劳动萧小姐大驾与高某一起扔红绳呢?”
永安没想到高煜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不知如何反驳,程渊出声制止,“高煜!过分了!”又急忙给永安深深行了个礼,“程渊先代他给萧小姐赔罪,阿煜说话冒犯小姐了,还请萧小姐不要见怪。”
高煜也反应过来自己说话一时间失礼了,咳嗽了一声缓解尴尬,“开个玩笑,萧小姐勿见怪。”高煜虽玩世不恭,却并不是一个出言无状的人,只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永安就忍不住出言小小“调戏”她。
永安心情有些复杂,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敷衍道,“程公子客气了,以后还请世子注意自己的言行。”
见气氛有些尴尬,程渊询问永安,“萧小姐深夜来此,有何贵干?上次遇见萧小姐也是独自一人,看来姑娘很喜欢一个人。”
永安闻言笑了笑,“我只是睡不着,于是出来走一走,没想到碰见了程公子,”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高煜,冷漠地说,“和高世子,打扰二位了。”
“我二人也是无事在此处看看风景,今夜月色朦胧,不似与萧小姐初遇那夜的月光皎皎。”程渊的声音十分好听,眼神中透露着温柔。
永安只觉内心仿佛有一条涓涓细流,让她全身都暖了起来,“每日夜景自是不一样的,若日日都是相同的,岂非无趣?”
“那萧小姐可愿赏脸一同在这山崖夜话?”程渊微笑着邀请永安,“萧小姐有别的女孩子没有的豪爽,程渊希望能与姑娘相交。”
“程公子盛情,”永安想到了高煜,“但高世子的盛情在下受不起,深夜不便,还是先回去了。”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高煜不乐意了,“萧小姐好像很不愿意看见我啊?”
“你知道就好!”永安恶狠狠地说。
“你!”高煜没成想永安这么直白,突然笑了,“我走!不打扰萧小姐和我表兄月下私会了!”带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离开了。
“高煜你!”永安气极,却不知说什么,只能死死盯着高煜的背影。
程渊赶紧解围,“萧小姐不要在意他说的话,”程渊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一直就是这样的。”
永安回过头看着程渊不好意思的神情,自己脸上也有些微微发红,高煜说的确实是实话啊!他们可不就是月下私会吗?
“今晚看来是搅扰了程公子的雅兴。”永安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有,没有,萧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程渊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些失态,不过他迅速反应过来,“萧小姐好像很喜欢独自在晚上出来走一走?”
永安走到山崖前停下,背对着程渊,看着朦胧的月亮,悠悠地说,“一个人可以想很多事情,晚上月亮不也是孤零零的吗?”语气中藏不住的孤寂。
程渊听到永安说的,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见她,就觉得她神色有些寂寥,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萧小姐可是有什么心事?为何要作这伶仃之语呢?”
永安呆呆地看着月亮,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月亮虽然高高挂在空中,可是寒夜孤苦,这漫漫长夜,只得与星河为伴。若我是月亮,真不知该如何度过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萧小姐这是有感而发?可是遇上了不顺心的事?”程渊很是意外,本以为永安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却不想心思如此细腻,他很想知道永安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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