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啦!”
只见白光闪动,练武厅上,一名青年道人长剑在手,斜刺里向另一名少年道人手腕儿刺去,那少年道人见了,忙挽个剑花,绕开青年道人的剑尖。岂知那青年道人不待剑招使老,忽然变招,剑尖上挑,又是向少年道人手腕儿刺来。少年道人见已无退路,“铛”地一声,长剑落地。厅上十余名道人见了,忍不住齐声喝彩,叫道:“大师兄的剑法已至纯青之境,当真了得!”
青年道人剑尖尚未碰到他手腕,连忙倒转长剑,将少年道人的长剑捡起,笑道:“这几日徐师弟的剑法精进不少,只是尚不纯熟,须得再练。”
那少年道人接过长剑,笑道:“多谢师兄剑下留情。”这少年道人名叫徐嵩,模样稚嫩,皮肤微黑,只十四岁年纪,是逍遥门最小的弟子。与他对剑那青年道人叫白慕华,长得眉目清秀,甚是俊美,虽只二十五岁,但因自幼在逍遥门长大,较其他弟子要先入门,因此做了门中大弟子。
逍遥门于明太祖洪武二年,在福建省青云山创派,距今已近百年历史,虽不及江湖上其他门派久远,但其派中剑法无双,百年来不论江湖上大小论剑,有时虽未得其冠,却也不弱于季,因此在江湖上的地位,足可与天下大派少林,及武当两派比肩。
这时白慕华将长剑还入鞘中,说道:“师父两年前受伤闭关,咱们更要勤加练剑,不让他老人家操心才是。”
众师弟听了,齐声应是。厅中一名矮矮胖胖的道人笑道:“大师兄两年来,不仅将派中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剑法更是一日不曾搁下,待师父闭关出来,自当高高兴兴。只是师弟们不才,到时只怕又要被罚抄《道德真经》啦。”那矮胖道人名叫周天旺,摸约二十七八年纪,方脸大耳,相貌原本丑陋,再加上这矮矮胖胖的身材,笑起来更显滑稽。
众道士听了,不禁齐声大笑,这《道德真经》又称《道德经》,是春秋时期老子的哲学作品,当年逍遥门掌门沈太白尚未闭关之时,门下弟子只教犯了过错,便要罚抄此经一遍,若是过错较大,十遍八遍那也是要抄的;因此门中上下,无不引此罚为最痛苦之事,宁肯挑水背柴,亦不愿死坐桌前抄书。白慕华为人甚是宽怀,他知晓其中痛苦,沈太白闭关之后,倒也从未罚师弟们抄过,这时众道听周天旺忽又提起,想起当年抄书之景,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边上一名青年道士笑道:“周师弟想是许久未曾受罚,手早就痒痒了?”这青年道人名叫高涛,年纪与周天旺相仿,相貌却恰恰相反,生的又高又瘦,长相虽雅,难免与身材不符。
周天旺听了,连忙止笑,故作生气道:“高师兄尽会取笑,我知道你听师父话,没受过责罚,待师父出关后,瞧我不整日盯着你,便是犯了丁点儿错,我也告你一状,好教你尝尝滋味儿。”
高涛笑道:“你常偷着下山赌钱,师父不知,咱们可知,你若告了状,日后再去赌钱,难保师父不知啊。”
众道人听了,不觉又笑了起来,周天旺脸上一红,心想:“原来他们都知道此事。”正说笑间,忽见厅外奔进一名青年道人,神情甚是惶急,见了众位师兄弟,喘道:“大师兄,魔教……魔教……”显是跑的累了,喘不过气来,众道人听了,不禁神情紧张,白慕华忙问道:“怎么,魔教的人攻上山来了?”
那青年道人缓了过来,说道:“魔教有三名教徒死在了门外。”
众道听了,虽非魔教攻上山来,却也大吃一惊,白慕华忙奔出厅去,余人跟着涌出。绕过剑场,出得大门,果见山道上横躺着三名男子,头缠黑布,身着黑衣,正是魔教教徒。
众人口中的魔教,正是江湖上最大的教派天毒教,建在浙江府东海花鸟岛上,虽称作“天毒”,但此教中人并不擅长使毒。只因教中上下行事讳莫如深,手段毒辣,常与江湖上诸多正派为敌,故此武林人士但凡提及,便称之魔教。
白慕华走近去看,见三人嘴角鲜血兀自未干,想是死去不久,身上却无伤痕,奇道:“不知是谁下的杀手?”
适才那青年道士说道:“我正去打水,谁知一出门便撞见这三具尸身,一见是魔教的人,才慌忙前去告知。”
白慕华道:“这三人显非我门中弟子所杀,却也奇怪,如何便死在这里?”
高涛站在一旁,心中颇觉不安,说道:“魔教做事向来乖戾,此事蹊跷,只怕有诈。”
白慕华嗯了一声,去将一名教徒衣襟扯开,一摸之下,竟然肋骨尽碎,再去看时,手腕亦折,下手之人用的是擒拿手功夫,与少林擒拿手法却大相径庭,白慕华心中一禀,说道:“这三人乃是‘手到擒来’江天成所杀。”众道听了,心下颇奇。
高涛有话待问,忽听得山下传来一阵呼喝叱咤之声,蓦地喝声一停,隐隐传来兵刃相交之声,想是双方已交上手。白慕华当先奔下山去,余人跟着一齐奔去,才行数米,打斗声便即止住。众道心中更奇,待转过山道,忽见山道上又横躺两名教徒,一动不动,已然气绝。白慕华走上前去,见两名教众却是被利剑所杀,一察伤口,心中便已了然,说道:“是金氏双雄。”
高涛咦了一声,说道:“金氏双雄与江天成均是四川人士,在道上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怎会跑来福建,却与魔教的人打了起来?”
白慕华道:“听闻这三人前些日子与七名同道人士结义,在青城山占山立寨,江天成坐的是第一把交椅,十人自称青城十雄。如今这十人来了三人,不知余下七人在何处?”
高涛道:“此事师弟也略有耳闻,只是将魔教的人引来我青云山上,实不知何意。”
周天旺在一旁叫道:“管他十雄百雄,只要未犯我逍遥门,那便相安无事,若然,管教他们变成十鬼。”话声甫歇,又听得左边山林中人声喧嚷,只听得一人喝道:“哪路毛头,贼胆倒大,我天毒教的东西,你也偷的?快快交出,保你全尸!”
众道听了,齐向人声之处奔去,只见林中十余名黑衣人手拿弯刀,围着三名男子,白慕华识得,那三人中,其中一人便是手到擒来江天成,持剑那两人却是金氏双雄金顺,金利兄弟。只听江天成笑道:“天毒教又如何?天下武林与魔教为敌,你今日敢在青云山杀老子,你当沈掌门又能放过你了?”
白慕华听了,心下暗忖:“原来这三人不敌,将魔教的人引上山来,却是要咱们做帮手。青城十雄打家劫舍,做的是黑道上的勾当,逍遥门乃是名门正派,岂能与其为伍?”转念又想:“魔教与天下人为敌,大敌当前,咱们与青城十雄却又同仇敌忾了,若是不帮,日后江湖传扬,只道逍遥门怕了魔教,没的折了威名。”
正寻思间,只见人群中一黑衣汉子笑道:“逍遥门算什么东西,当年众派联盟,齐攻花鸟岛,不照样给杨教主打的落花流水?嘿嘿,若单是逍遥门,我天毒神教要想灭之,岂费吹灰之力?”这黑衣汉子年纪已三十有四,衣服胸前绘着一轮红日,乃是天毒神教四大护法之一,叫做魑离,但见他身材高挑,瘦骨嶙嶙,肤色极白,形同鬼魅,甚是可怖。
江天成三人听他一说,心底不由得冒起一丝凉气,当年在程天云带领下,正派联盟,齐攻花鸟岛,天毒教主杨天羽神功了得,正派诛魔,终未得成。那日他兄弟十人盗了杨天羽的宝贝,遭天毒教追杀,一路奔逃至福建,想起逍遥门乃是江湖上的大派,当不会坐视不管,因此让另外七名兄弟引开一批教徒,自己率同金氏双雄往青云山上跑。三人来到山中,见大门紧闭,魑离又带着人追了上来,无奈之下力毙三人,夺路而下,奔至山间,金氏双雄又挥剑各杀一人,正待再下,却见山下涌上来七八名魔教教徒,因此被围在此间,脱身不得,又听了魑离那话,心道:“魔教这些龟儿子向来心狠手辣,今日命休于此。”
众道站在山上,青城三雄与天毒教人,均不知晓,这时听了魑离口出狂言,辱及门派,心中登时盛怒。白慕华年纪虽然不大,但自小在逍遥门长大,修为却是颇深,心中生气,倒也压了下去,想道:“当年众派联盟,齐攻花鸟岛,若非杨天羽在岛上设了埋伏,装了火药,焉能得胜?这厮口出狂言,也只由得他。”
他虽不做理会,但众位师弟听在耳中,怒气难压,哪里忍得下去?那周天旺又是性子急躁之人,当下骂道:“你这杂种是什么狗屁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没处撒野,跑来青云山了?”
白慕华听了,虽然解气,但终觉不妥,说道:“周师弟,出家修道,讲究平心静气,你污言秽语的,成什么话?”逍遥门中,无论年纪大小,心中倒也均敬佩白慕华为人,周天旺被他一说,做声不得。
这时青城三雄陡见这十余名道人,如见救星,心中惊喜过望,江天成连忙喊道:“白道长,魔教这龟儿子适才骂了逍遥门,各位道长听得清清楚楚,如今只他们十几人,正是大好时机,咱们便合力将他们一举歼灭了。”
周天旺道:“咱们逍遥门杀魔教贼子,同你们又有什么干系?今日先将他们杀了,再来杀你。”
江天成一听,心头怒起,但想强敌在侧,且不与他夹缠,强自笑道:“是是,逍遥门要杀魔教贼子,与我兄弟无关。”
周天旺怒气难忍,不去理他,呼喝一声,拔出背上长剑,跃进人群,直向魑离刺去。魑离手无兵刃,空手去接,见周天旺剑尖指向自己左肩,忙将肩头一沉,斜刺里向他心口一掌拍出。周天旺翻转长剑,刺他手腕儿,只见魑离掌法尚未使老,忽地变拳,绕过长剑,仍是打向周天旺心口。
徐嵩站在山上,自拜师练剑以来,从未有过实战,如今正是大好时机,早已迫不及待,见周天旺奔了下去,当下拔出长剑,跟着飞奔而下。
白慕华见了,急叫:“徐师弟不得冲动!”却哪里呼止得住?当下一声呼哨,十余名道人纷纷拔出长剑,跃进人群。天毒教众徒见了,却不惧怕,挥刀砍将上去。白慕华见周天旺难敌魑离,使个剑诀,前去相助,一时之间,林中刀剑相撞之声,不绝于耳。
江天成见双方混斗,心中窃喜,低声道:“咱们快走。”金氏双雄齐声应是,三人转身便走。周天旺瞥眼间见了三人举动,一声喝骂:“呸,不要脸的东西!”说着抽身出来,提剑往江天成背心斩去,江天成闻得风声,一转身,见周天旺剑势凌厉,已刺了过来,忙翻身避开,叫道:“先人板板,老子又不是魔教的人,打我做甚?”
周天旺叫道:“管你魔教神教,鬼鬼祟祟的,今日也休想活着下山。”一边说着,一边挥剑猛攻。
金氏双雄见了,双双拔出长剑,金顺叫道:“你这厮不知好歹,魔教的人与你们斗的正紧,却来同我们夹缠。”说着兄弟二人一齐挺剑,分击周天旺左右。周天旺见二人剑法倒也厉害,不敢怠慢,回身避开,三剑相交,周旋起来。
这边白慕华一人与魑离相斗,但见魑离忽拳忽掌,内力又着实浑厚,端的变化多端,自己险些败落,心中暗暗吃惊:“此人是魔教四大护法之首,果然了得,若杨天羽在此,只怕性命不保。”当下猛挥长剑,将逍遥门师传剑法青灵神剑一一使将出来,这才稍稍挽回一点局面。
魑离见他剑法虽精,内力却远不如己,心中大喜,发招更狠,两人在林中绕来绕去,早已斗了百余回合。这山林是个斜坡,众人在此间厮杀,颇感不便;白慕华被魑离拳掌罩住,进招不得,只得且防且退,偶有可乘之机,方能递上几招。这时见魑离左拳右掌,飘忽上来,心中吃了一惊:“这厮端的厉害!”连忙翻身避开,尚未落地,却见魑离掌拳又至,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心想此人速度之快,实是罕见。苦于此时无力再避,慌忙中剑尖指地,想要以此借力,好再翻身躲招。
魑离见了,心中更喜,想道:“瞧你还有什么招式。”当下猛劈上去,不想林间落叶铺地,坡度又陡,落脚甚滑,正想拳掌打去,忽然脚底一滑,大惊之下,身子已向白慕华扑去。白慕华见状,惊呼一声,两人撞在一起,骨碌碌滚下山林,但见山下浓雾封锁,不知情状。
天毒教徒倒也了得,与群道过了百余招,只死伤数人,尚未败落。这时双方陡然见二人滚了下去,不觉齐声惊呼,群道大声叫道:“大师兄!”当下都撤回长剑,齐往山下涌去。
众教徒见魑离滚了下去,也自惊急,跟着奔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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