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四月假意被他的眼神吓到,往傅亦寒身后躲了躲。
“我与柳妹妹时常在一起绣花,闲着没事就聊些家长里短的,我是偶然听她说的。”
张贤德点了点头,却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
“那你和她的关系还真的挺好。”
姜四月表面上继续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心里却觉得此事又复杂了许多。
看来密信上写得没错,张贤德的妻子确实是去世了,可是为什么要秘密发丧呢?
感觉到张贤德已经开始怀疑起两人来,傅亦寒不欲在此地多做停留,于是便开口向张贤德请辞。
“我们既已与贤清兄道过别,那就不敢再叨扰了,告辞。”
张贤德用目光将两人从头到脚审视一遍,才应道:
“请便。”
然后吩咐家丁甲将傅亦寒与姜四月送出门去。
等他们的身影走远了,张贤德唤来家丁乙。
“这两个人实在古怪,但是又不可能是直接送上门来找死的,八成是有什么目的先来探路的。你去跟着他们,给我看看他们到底是谁,究竟想干什么。”
家丁乙领命下去了,张贤德走到棺材边,手指轻叩着棺材板。
“弟弟呀弟弟,你可别死了还阴魂不散,来给哥哥找麻烦呀。”
出了张府后,傅亦寒终于忍不住对着姜四月的那张大花脸笑起来。
“姜姑娘一人千面,着实令我佩服。”
姜四月将手中手绢绞得死紧。
“傅公子刚刚叫娘子叫得那么顺口,此等演技我也是甘拜下风。”
傅亦寒无视她的愤怒。
“姜姑娘又是来消食的?”
“对啊,傅公子不也是吗?”
傅亦寒慢下步子,稍稍落后了姜四月几步。他盯着姜四月的背影若有所思。
明明是精瘦的小身板,倒是藏了不少的能耐。
“姜姑娘好像对张贤德了解颇多。”
姜四月慢慢往前走着,随口说道:
“我随便猜的啊,谁知道他自己突然紧张,反而把自己暴露了。”
“是吗?”
姜四月停下来,她转过头看着傅亦寒。
“傅公子,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质疑我的呢?”
傅亦寒笑着说:
“我没有质疑姜姑娘,不过是好奇而已,对每次见到姑娘都是不一样的身份而好奇。”
“傅公子说这话可是无法服人,你还不是一样?”
真是个气焰嚣张的姑娘。
傅亦寒看着姜四月,突然上前一步,微微低下头,和姜四月的脸离得只有不到两寸的距离。
“姜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姜四月避也不避,迎上他的目光。
“那傅公子,你又是什么人呢?”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有躲开,都想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来。
可惜,什么也没有。
傅亦寒今天可以说依然没有收获。
尸身上的伤口任意一把斧子都可以砍得出来,杀人方式又十分简单残暴,根本无法判断杀人者的武功路数。不过傅亦寒知道,姜四月的身份肯定不一般,仿佛有什么在指引着他,让他觉得,从姜四月的身上,他可以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信息。
傅亦寒看着姜四月的桃花眼,险些被眼波中荡漾的秋水给迷醉过去。他缓缓退开一步,开口道:
“既然我和姜姑娘志同道合,又都对张府感兴趣,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合作?”
姜四月也因为他的远离暗暗舒了一口气。她努力平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对着傅亦寒粲然一笑。
“我尚且分不清你是敌是友,因何出现,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傅亦寒想了想,觉得姜四月说得有道理。
“身份不明的人确实不能轻易相信,但是我有筹码,让姜姑娘不得不与我合作。”
姜四月才不信他的话。
“笑话,我会被你威胁?”
“那请问姜姑娘,张贤德府上的路,你记得多少?”
姜四月听完就觉得脑袋疼。
那张府的路修得都一样,路边的花草树木种得也一样,什么叫记得多少?根本一点都没记住!
傅亦寒看看姜四月千变万化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回轮到他得意地笑开了。
“可是我都记住了呀。”
姜四月真想打他啊。
“傅公子既然路都记住了,武功又比我高强,还抓着我合作做什么?”
傅亦寒极其认真地想了想。
“大概是自己一个人太孤独了,有姜姑娘在身边,应该是个有趣的事情吧。”
姜四月这回再也忍不了了,伸手就要打他,可傅亦寒轻松就卸了她的劲,还顺便把她的手抓在了手里。
姜四月更恼了,想把手抽出来,但是傅亦寒却抓得紧紧的。
“你干什么,快放开!”
傅亦寒手一使力,把姜四月带到身边来,迅速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有人跟着我们。”
两人刚刚太过专注地说话了,竟没发现有人尾随。姜四月听了这话后不再挣扎,她往傅亦寒身边挨近了些,借挽发的机会回头看了看,果然有个人鬼头鬼脑地在他们后面不远处跟着。
姜四月叹了口气,认命地把另一只手也挽上傅亦寒的胳膊。
“走吧。”
傅亦寒侧头看了看她,笑着问:
“不闹了?”
姜四月也笑着看他,但是语气却是阴森森的。
“总有一天,你占我的这些便宜,我要让你加倍还回来。”
家丁乙很郁闷。
他跟着赵岛梅和他媳妇俩人,看两个人出了张府之后走着走着就站住说话,说着说着那女的伸手要打人,结果那男的不知说了什么,那女的竟娇羞地和他手挽手走了。偏偏他怕被俩人发现不敢跟得太近,所以看了场小夫妻打情骂俏的戏也就算了,关键是他们说的话一句都没听见。
那我究竟是在干什么?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家丁乙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因为有人监视着,傅亦寒和姜四月也不敢分开走,他们慢慢走到了张贤清家的附近,看着离得不远的一处院子里只有一位妇人在井边打水,两人很是默契,一同走进了这家。
一进门,姜四月就故意大声说:
“嫂子,你来就来嘛,还帮我们干什么活啊!”
然后趁着那妇人一脸茫然,挎着她的胳膊就进了屋里。
傅亦寒做戏做得全,竟还把水桶打满,假装费力地提进了屋里。
进屋之后,姜四月迅速在那妇人手中塞了一块银子。
“大嫂,借你的地方躲一躲。”
谁知那妇人李大嫂竟反手把银子还给了她。
“不行,一旦你们招惹来杀身之祸怎么办?”
姜四月咬咬牙,又从袖中掏出一块。
“这样呢?”
李大嫂仍旧不接,还好心劝她。
“我们家在镇中有四处宅子,你用钱是收买不了我的。”
“那你为什么还住这?”
“这不是到了秋天嘛,回来割麦子,住这方便。”
这下轮到姜四月一脸茫然了。
说好的民风淳朴呢?说好的拔刀相助呢?说好的钱财万能呢?
李大嫂见姜四月在原地愣住了,刚想把她推出去,就见傅亦寒提着水进来,然后露出个春风化雨的微笑。
“大嫂,这水放哪里?”
李大嫂这辈子还没见过如此脱俗的男子,她的语气立马娇羞得如少女一般。
“就放这里就好。”
傅亦寒将水桶放下,然后对姜四月说:
“娘子,大嫂既说了不方便,我们也不好强人所难,免得给人家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然后拉着姜四月的手就往外走。即将踏出门的一刻,他特意用外面听不见,屋内又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说:
“不过一死,又有何惧?”
李大嫂本来已经在纠结要不要留下他们,听了傅亦寒这话,只觉得心中正义感迅速膨胀。
如斯男子,顶天立地,不惧生死,多么难得啊!
“等等!你们留下吧。”
傅亦寒回头露齿一笑。
“多谢大嫂。”
姜四月一口血闷在心里。
竟然只看脸!肤浅!低俗!我卸了妆也是很漂亮的好不好!
张贤德派来跟踪的人很能等,两人躲了三个时辰,天色已经十分暗了才等到他离去。于是两人作别了李大嫂,趁着夜色出了门。
姜四月一个下午都没有说话,傅亦寒知道她是因为在摆平李大嫂这件事上输给了他而自尊心受挫了。傅亦寒故意问她:
“姜姑娘,我还是很有用处的吧?”
姜四月抿着嘴不理他。
傅亦寒接着说:
“食色性也,姜姑娘没有输给我,不过是输给了人的本性,不要恼了。”
姜四月仍旧不出声。
傅亦寒却觉得姜四月生气的样子像极了她蒸出来的包子,气鼓鼓却软绵绵的。
“不知姜姑娘明天蒸的包子是什么馅的?辣椒馅?还是……火药馅?”
“不想被做成包子馅就闭嘴。”
姜四月阴沉沉地出了声,即便在黑暗中,傅亦寒也能感觉到她眼神中冒出来的火焰。
傅亦寒闷笑一声。
“那今晚张府一探,姜姑娘要和我一起吗?”
“一个时辰后,张府门口见。”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傅亦寒收起了微笑,深吸一口气,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姜四月,让我来看看,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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