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2章：暮秋时节晚秋收

1969年的深秋，比以往那些年来得似乎要早一些！几场寒潮过去，便肃杀了田野里所有的庄稼，不管你收获了没有，老天爷都一并将他们扼杀掉！让他们在极端的时间内便失去生命的气息！

尤其是地里的红薯秧，前些时日，还是墨绿色的一片，犹如是绿色的地毯，甚是喜人！来自蒙古西伯利亚的冷空气，一股跟着一股，前赴后继地潜入到冶天盆地。几场寒潮过去，那鲜嫩的红薯叶立刻变成了冻熟的黑褐色，失去了生机，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道路两旁的白杨树，早已经荡尽了黄叶，即使那些留恋着盛夏的树叶，不愿主动变黄，还想赖在树枝上招摇，也不行！照样被寒风吹落在地上，被路人践踏在足下，化作泥土，护卫着自己的根部！

河庄村的乡民们，原本想着，已经收获了其他的庄稼，把秧子红薯放在最后，好让它再长大些，可是，事与愿违，几次寒风扫落叶，不但扫除了盛夏的所有痕迹，也将河庄村村民们朴素的愿望，也一并扫除了！

既然如此，天要让收，不得不收！

河庄大队*书万长福，一声令下，全体河庄村民，男女老少齐上阵，全都涌入了村庄西头的秧子红薯地！开始了热火朝天的劳动！

一队长白天雷，带领着全村青壮年劳动力，肩上扛着老虎靶子，紧随二队长蔡志浩的镰刀队，沿着村中的大道，径直向村西头走去。走过村西头残破的村门楼，白天雷特意向着门楼内侧大道旁边的石碑瞥了一眼。

上面的碑文早已经斑驳陆离，模糊不清，可是拳头还要大的“功德碑”三个字，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残缺不全，依然是那样的熠熠生辉，向世人诉说着，河庄村曾经的辉煌岁月。

这里的功德碑上，镌刻着，三十年代诞生于河庄村的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河庄村的保长白守礼连同河庄村的大地主万长兴，一同修建了黄中镇唯一的一个村庄护村墙和护村河！这的确是了不起的大事！至少在民国时期的旧乡村，的确是十里八村的乡民们津津乐道的丰功伟绩一桩！

白天雷知道，那是爷爷的杰作！更是爷爷无数次提及的事情！当然了，只能是在家里面，茶余饭后提及！不敢当着河庄村的村民们提及，否则，人们会说他依然迷恋自己旧时的权贵生活！

白天雷已经长大成人，明白许多世事，当然知道，护村墙和护村河的事儿，现在是万万不能提及的，否则，就会给白家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甚至是灾难！

因为河庄村早就已经变了天，进入了新社会，现在执掌河庄村大权的是贫下中民！不是旧社会的乡绅和地主！这一点儿，白天雷铭记在心，丝毫不敢马虎！

不过，让白天雷感到欣慰的是，河庄村的当家人，河庄村的大队*书万长福，原本是给自己家帮工的，与白家有着很亲密的私人感情，还有着不少很深的血缘关系！用万*书的自己的话来说，两家是亲家，永世不断绝的一家人！要不是万支书，自己一个地主的后代，怎能当上一队的队长？

想当年，白家将自己的大女儿白满秀就嫁给了万*书的小儿子万文兵，还为老万家生养了一个长孙子万光明！这是什么关系，这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维系的亲情关系！还能有比这还亲密的关系么？

当初的白家，田产虽然比不过万老爷，但是，白家的社会地位远在万家之上，绝对是万家不能比的！不说别的，单拿白天雷的父亲白满仓，就曾位居冶州城行署专员，同时还是冶州驻军107师的师长！

白家地位如此显赫，竟然还会将自己的亲闺女嫁给他万长福一个帮工的儿子为妻，这能是一般的关系所为吗？显然不可能！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了贫下中民翻身做主人的新社会了！当年河庄村的贫困户，为白家人长年累月帮工赶车的万长福，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全村最有权势的人物，党支部书记！

白天雷望着功德碑，深情地回望一眼，不敢多瞧，生怕被身后的村民看出什么破绽来，赶紧加快步伐，扛着老虎耙子，向村门楼外面的小石桥走去。

白天雷的老虎耙子队后面，紧跟着牛车队。

这些牛车队，队伍最庞大，声势最壮观，嗓门也最高！

第一辆牛车，就是村支书万长福亲自驾驭的！原本是他的儿子万文兵赶车，让父亲坐上，这样会有些面子。可是万长福不肯，说，自己赶车赶了一辈子，上了瘾。更何况，自己原本就是一个赶车的雇工，现在变了天，受组织上厚爱和全村百姓的眷顾，大家推举自己为河庄村的党支书！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万长福原本是觉得自己目不识丁，才疏学浅，不能胜任村*书这一重任！死活不愿意赴任！最后，在大家的一直拥护下，在白三爷的劝说下，万长福才勉强接受了这一任务！

万长福的牛车上，坐着他的儿子文兵，还有河庄村大队长蔡志明、副队长蔡志刚、大队会计宋道灵和民兵连长晋文钟。可以说，万长福的这一车人，基本上囊括了河庄村几乎所有的党*干部！只是赶车的人竟然是全村的一把手，大队支书万长福！

万长福的牛车后面，紧跟着是一长溜儿的牛车，上面坐着河庄村的妇女和孩子们。整个人群中，就数他们最为热闹了，牛车上叽叽喳喳，谈笑风生。妇女们有东家长西家短的拉家常的；有你掐我一下，我拧你一下，打闹嬉戏的；有小孩子在一起玩耍哭闹的！牛车上简直是乱成了一锅粥一团麻！

赶车的人，不停地吆喝道：“注意安全，看护好自己的孩子，掉下牛车，摔伤后果自负！”即便如此，也恐吓不了那些女人和小孩们的兴奋劲儿！

惹得牛倌将胸中的气全都撒在了牛身上，将手中的皮鞭举得高高的，鞭子摔得响响的，打在牛屁股上呼呼生风，疼的牛张开大嘴巴“哞哞”直叫，撒开四蹄，拉着满车的人们，疯狂地沿着大道疾驰！将车上的人们抛起又落下，落下又抛起，逗得大家嘴巴都和不拢！撒下一串又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深秋的田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