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得很恭敬,甚至还有一丝谦卑。
众将并不熟知路小石的为人秉性,或者更多的是把他和晋王联系在一起,想当然觉得他应该与恭敬和谦卑这样的态度完全没有关系。
故而听到这样的语气,再想着目前军阵中的实际情况,所有人都觉得殿下是唯一的人选。
冉莫看向路小石。
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但话语却让所有人都感觉到意外,道:“宋神将,你来统领龙羽军军阵。”
宋九命更是意外,一方面想着终于可以上阵杀敌了,自然是惊喜不已,但又觉得大都督忽视了殿下,会让殿下难堪,不禁有些忐忑。
路小石没有忐忑,至少脸上看不出来忐忑,还是显得那么平静。
宋九命不敢妄自推测,沉声应命。
冉莫再布置一番,令众将散去,然后再度看着路小石,郑重道:“陛下还没醒。”
路小石笑了笑,道:“不用解释。”
他知道冉莫让他替代宋九命的意思,毕竟领军打仗,宋九命自然比他有经验,同时也不妄自菲薄,保护那两个昏迷的家伙,他确实比宋九命更有把握。
冉莫示意路小石入座,道:“不瞒殿下,图金和索尔联手,我并没有绝对的胜算,所以必须要防着他们冲击陛下大帐,而相对于宋九命,殿下更有可能护住陛下的安全。”
路小石认真道:“我会尽力。”
冉莫哈哈一笑,道:“当然了,我这只是以防不测而已,明天我自会竭尽全力,让图金和索尔死了……这份心思。”
路小石定定看着冉莫,显得更加认真,道:“请大都督三思。”
冉莫收敛笑容,道:“陛下做了,闵高做了,我为什么做不得?”
路小石没有作声。
冉莫轻声道:“做自己想做的事,夫复何憾?”
路小石皱眉道:“哪怕是以性命为代价?”
“性命算什么东西?”
冉莫眼神悠远,道:“如果为了这条命,活着只是一个昂贵的摆设,那叫生不如死。”又看着路小石笑了笑,道:“当然了,这与殿下没有关系。”
路小石沉默半晌,道:“陛下登基前两天的那个夜里,皇宫内发生了一些事,你应该知道,所以晋王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又补充一句,道:“抛开我和他的关系,我也会这样说。”
冉莫微笑道:“是不是那种人都不重要了,现在既然我能做自己,那么我就只想做我自己,也必须做自己。”
“说得好!”
帐外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道:“既然要做自己,那何不做得更干脆一些?”
冉莫并不意外,喝令一声,让军卒请来人进帐。
稍倾,许吾浪和穆尔紫烟掀帘而入。
冉莫问道:“许公子有何高见?”
许吾浪回道:“高见算不上,最多算是显而易见,那就是是个人都知道的以攻为守,大都督何必担心陛下,明日只管去取穆尔元雄首级,便能让图金和索尔无暇他顾了。”
路小石看了看穆尔紫烟,没有说话。
冉莫则定定地看着许吾浪,喃喃道:“是个人都知道……”忽地侧头看向路小石,道:“他骂你。”
路小石正色道:“骂的是你!”
冉莫哈哈大笑,请许吾浪二人入座,道:“果然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瞬间精神大振,道:“咱们得好好筹划一番!”
许吾浪挑挑眉,道:“也没什么好筹划的,只要大都督缠住图金和索尔,再让各营的赤乌神骑和那些江湖好汉组成一支奇兵,由我和路路……殿下领着,直入敌阵,取下穆尔元雄人头便可。”
冉莫皱眉道:“恕我直言,若没有明神境的身手,许公子说的这些人一旦深入敌阵,无异于飞蛾扑火。”
“死亦何惧?”
许吾浪不知从哪里学得一副淡然神情,道:“大都督刚才说了,性命算个什么东西。”
冉莫自顾一笑,不再说什么。
许吾浪又看向路小石,道:“路殿下以为呢?”
路小石坦诚道:“我向来贪生怕死。”
许吾浪一滞,道:“可我记得你说过的贪生怕死,是要先把对方杀死。”
路小石微笑道:“问题是我们深入敌阵,不可能杀死所有的敌人。”
许吾浪挑眉道:“当我没说?”
路小石没理许吾浪,转而看向穆尔紫烟,道:“紫烟姑娘以为如何?”
一直沉默的穆尔紫烟神色坚定,道:“我和穆尔元雄有不共戴天之仇,必然要杀之而后快,但这是我自己的事,不敢劳烦殿下,更不忍将士们为此丢了性命。”
“瞧瞧!”
路小石看着许吾浪,一副嫌弃的表情,道:“你瞧瞧人家,再看看你自己,觉悟差老远了。”
许吾浪丢出一个帅气的白眼。
路小石转头看向冉莫,笑吟吟说道:“我看行!”
…………
冉莫等人担心索尔和图金会偷袭陛下,却不知道穆尔元雄压根就不知道郑坚还活着,只是一心想着如何杀了他冉莫。
冉莫死,王朝败。
索尔和图金明白穆尔元雄的心意,好好生生地歇息一夜,各自将状态调整到了最佳。
次日,依旧飞雪连天。
索尔和图金秉着务必斩杀冉莫的决心,没等两军开战便飞掠而来,对王朝普通军卒大开杀戒,成功将冉莫吸引过来。
不过令二人稍感意外的是,冉莫并没有显出什么气愤之色,更没有与他二人力战死战,只是在他二人身边飘忽往返,侍机出一招,然后又全身而退。
索尔二人意外之后,一致断定冉莫自知不敌,故而采取这样的躲避策略,不由得信心大增。
三人之间的打斗,没有影响两方大军的既定战术,双方又一次厮杀在一起。
起初之时,不管是北氐一方还是王朝一方,都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各个神镇营的赤乌神骑在厮杀中,渐渐向着某一个方向在汇集。
半个时辰后,这些赤乌神骑和三百江湖好汉全部汇集到了军阵的中部,数量约有两千余。
牙旗前面的陈年事面色肃穆,定定看着军阵前方,忽然间下达了一个奇怪的命令。
令卒虽然疑惑,却是毫不迟疑地挥动了令旗。
旗旗相传。
忽然间,王朝军阵中部形成了一个明显的三角地带,却是那两千余赤乌神骑和江湖好汉,陡然冲杀进了北氐军阵。
很快,这个三角地带直挺出去,看着更像一只射出的箭镞,插进了北氐军阵这块大肉里。
箭镞前方是路小石、许吾浪、穆尔紫烟,以及青胜蓝等人;箭镞的两侧,则是灵道长、秦白玉以及赤乌神骑中身手上乘之人。
路小石首当其冲,软刀大开大合,用敌卒的残肢鲜血,为身后的箭镞铺就出一条继续深入的通道。
许吾浪身形不比路小石慢,看着却又像闲庭信步,一只只箭矢偶尔从他手中射出,挑着北氐军中的百户长等将领而去。
灵道长、秦白玉以及处在箭镞两侧的赤乌神骑,则紧密倚托、快步移走,同时手起刀落,将近身的刀枪或者手脚尽数砍断。
这个形如箭镞的军阵,进攻犀利、防守严密,不多时便杀入北氐阵中一里左右,直直向着穆尔元雄那根巨大的牙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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