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般的道场,主殿供奉的多是一派祖师或者一方正神,而能够铸造神像放置案台上的,甚少有无名之辈。往往是史上留下浓墨一笔的大能。
除去这等大能,民间还有另一部分庙宇祠堂,无非是官方册封的一地一区的管辖山神土地,不过这等人物修为再低,至少有了个名份。
最最低级又受到官方封禁和正统围剿的,恐怕属于那些私自塑造金身窃取香火运势,或者附身普通人身上,让人建立长生位的山间妖精。这一类的,通通被唤作邪门歪道。
杨巽认为,眼前这个逾越规矩,头顶正统真人法师以上才能有资格戴的芙蓉冠的道人石像,应该是邪门散修,否则道观不至于荒废到如此境地。
也是江湖经验不足,杨巽应该向店小二问清楚是何人的道场,前身历史如何。幸好这里被荒废了,否则有人还在此隐修,他傻乎乎的上门是犯了大忌。
简单收拾了一个角落,点了盏从镇子买的油灯,杨巽把书箱里的《五千真言》拿出来做晚课。
这本书是妙道人送给他的,用妙道人的口吻说,不是他吹牛逼,这本书是上古一位圣人在人间的手稿之一,日日持诵,洗涤心境,多少仙家求着他想换他都不答应。
杨巽在获得这本手稿诵读了一遍后,当天的晚上没有进到那个奇怪梦境,自那天起,他专门准备了白纸自己为《五千真言》作笺注。
“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杨巽沉吟了片刻,喃喃道:“大道生育万物,太易演化万物,这三者是不是有所联系?若是放在境界说上,大罗之上能不能再有境界?”
杨巽决定把这一点先行备注,笔只是寻常笔,纸也不过普通工序制作而成的半生半熟宣,染墨蘸笔,一气呵成,落笔之际,偏偏有无形压力把笔尖托起。
“这是?”杨巽鼻尖渗出了汗水,右手微微颤抖。
“噢?”客栈内,烫金白衣道袍男子抬头看天,“烦不烦,屁大点事还要拿杆秤斤斤计较。道爷我好像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唉,不对,不是我。算了算了,道爷饿了,问问掌柜的女儿有什么好吃的。”
道观内,杨巽把胸中一口浊气吐出,轻声道:“克己之道,在乎省身。慎独之道,不可逾矩。”
随后,缓缓把右手抬起收起毛笔。
做完这个动作后,身上的压力为之一轻。
杨巽满眼疲惫的看着渐渐变为黑炭的白纸,不禁惊悚起来,太易二字,他在梦境里面听到过,只是没想到受到上天的监视。他的前世究竟做了什么?
把《五千真言》收好,杨巽开始导气调理方才乱了的气机。
中央的石像的双眼,不可察觉的动了动。
不知不觉中,杨巽入定,气息悠长。
“痴儿。”
坐忘中的杨巽被一个低沉的男声吓得惊醒,“谁!”
“世人总想见神仙,不知神仙在眼前。”
“你是,那个石像?”杨巽发现声音的来源,袖子里的手慢慢捏着法诀。
石像动了动,道:“我本一方大天仙,奈何劫难落人间。曾经发下大宏愿,渡尽凡人到天边。”
“你都劫难临头,还发什么宏愿。”杨巽忍不住说道。
“无知俗人。”石像语调一下子高了起来,“我观你打扮,应是读书士子,无用诗书,怎能窥得神仙变化。”
杨巽静静地看着石像,心里一时好奇,忍不住问道:“不知道大仙想做什么?”
石像叹了口气:“世人愚昧,真仙在前,偏偏不识,我有心渡化英水镇,奈何痴儿不开窍。贫道身困于此,这是一因;你旅行借宿于此,这是一缘。因缘至此,贫道见你有所仙缘,希望你能开英水镇民众之窍,换得大造化。”
“小子愚昧,不是很明白大仙的话。”杨巽道。
石像马上应道:“贫道愿意收你为徒,为我门派开山之徒,渡化百姓,成就无上功德,受万世香火供奉。如何?”
“你是被人困在这里了吧。”杨巽笑道。
石像沉默了一会,道:“仙人一线之隔,却如天地之别。你在诵读圣人五千言,证明与大道有缘,我今渡你,送你长生不老,你可不满?”
石像没有回答杨巽的话,杨巽也没有接他的话:“其实我比较好奇,你是散修还是什么?普通邪修散修,可不敢头戴芙蓉冠。”
“小子,你话有点多。”石像出现了一个人影,和石像雕刻的模样一样,“贫道好心好意跟你说话,你怎么就不听?难得这么多年有个我看得上的苗子。”
“哼!山间散修,妄图窃取香火气运。”
还没等杨巽继续聊,门外传来一声娇斥,一道剑气飞射而入。
“唉。”杨巽叹了口气。
“小女娃真是好胆!”石像人影不怒发笑,轻轻一弹,剑气碎裂,“蜀山?真是好久没碰到蜀山的人!真是该死啊!”
——
“姑娘姑娘,小道五脏庙似乎在发出悲鸣,不知道贵店有解决方法否?”身穿华丽道袍的男子从客房下到大堂,走到了在案台拨弄着算盘的少女身前。
少女抬起头看到男子一脸委屈的脸,忍不住一笑:“小道士,不就是肚子饿了么,看你样子好像被什么妖怪附身了一般。”
男子叹了口气:“小道曾经仗剑斩妖除魔,到头来才真真发现肚子饿了比妖怪还可怕。”
少女饶有兴趣的看着男子,问道:“还仗剑呢,你以为你是剑仙么?不过呢,如果你能讲个故事,我可以给你做碗面。这个时辰师傅可是都休息了,没人做饭菜哦。”
男子一脸无奈。
待到素面上桌,男子感叹道:“姑娘好手艺!”
少女俏脸一红:“就是一素面,小道士不好意思啊,我就会做这个。”
“非也。秀色可餐,珍馐也。”
“贫嘴!”少女翻了个白眼:“所以你们都自称贫道是吧?”
“不不不,道人不妄语。除了嘴,一贫如洗。”
“哼!你这道袍可是大山门才能有的呢!”少女一脸不相信,“小道士,你叫什么啊?是哪个门派的?”
“小道张子瑜,蜀山一剑修。”男子捧起碗笑答。
“哇!听说蜀山的都会飞唉!”少女瞪大了眼睛:“你真是蜀山的?以前我就看过有蜀山的剑仙经过我们镇子,天上五颜六色,听我爹说这叫御剑。你是要去皇城参加赟天祭典吧。快快,你快讲故事。不然不给你吃了。”
“给你讲一个大剑仙的故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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