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看得出定远侯姬谦城是想要一巴掌打下去的,但最后却又莫名其妙的收手了,如此前后反常之举,或许别人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姬珩心里头却是再清楚不过个中缘由。
只见姬二公子那张狂狷张扬的容颜上缓缓的勾勒出一抹温良无害的笑容,然而那双幽邃暗沉的桃花目中却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冷冽和寒意,说出话的更是满含讥诮和嘲讽。
“怎么,对着这张像极了我娘的脸下不去手?”
伴随着这一番质问传入耳畔定远侯身形明显一颤,垂放在衣袖中的双手渐渐紧握成拳,似极力隐忍着胸腔的怒火。
说真的,若不是念着这混帐东西是自己这一生的挚爱留给自己的唯一且最后的一丝念想,他是真恨不得一掌劈死这个逆子来的痛快,省的每每见了糟心。
“滚,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一句话,几乎是用吼的说出来的。
姬二公子冷嗤了一声,表现的倒是十分的淡定和不以为意,顺着这句话说道:“得,这可是您老说的,我这就麻溜的滚,只不过在滚之前有件事得先说,我这一滚,到时候可就没这么好回来了,您老可别日后又自己打自己的脸,巴巴的派人去请我回来。”
“请你回来,你想得真多。”定远侯哼哼了一声,大言不惭道,“老子今儿个就把话给你撂在这里了,日后老子要是派人请你回来的话,老子跟你姓。”
跟他姓,那还不是姓姬,姬二公子一脸嘲讽的呵了一声,“打个赌都这么没诚意,侯爷您还是别赌得了。”
抛下这句话姬珩自诩风流潇洒的将手中的折扇唰的一下展开,然后招呼了一声自己的贴身小厮,迈着步子转身朝着那扇大开的朱红色府门走去。只是在他走出一段路后像是临了又想起了什么,脚下突然一顿,然后不紧不慢的转过身,莫名其妙的折了回去。
彼时还幸灾乐祸的沉浸在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果然不负他所望,又一次将父亲惹恼了当中的姬琰,在看见径直朝着自己走来并最后在自己面前站定的人后,下意识的往后倒退了一步,神色间带着一丝警惕和戒备。
“二弟找我有事?”
姬二公子瞥了一眼自己这位兄长的怂样,不屑的在心里面冷嗤了一声。
他实在是觉得心里面郁郁难平,前世的自己最后竟然是栽在这么一个窝囊废手中,当初的自己到底是有多么的有眼无珠啊……真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每每回忆一遍,姬二公子都恨不得将自己这双眼珠子给挖了,真真是白瞎长的这么好看了。
重活两世,现如今再来看这一对母子得到所作所为,真是怎么看怎么恶心。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有句话忘了向大哥讨教讨教了。”说话间姬二公子微微俯身逼近了几分,敛了脸上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我记得大哥和独孤家的那个丫头一贯关系颇好,你说这丫头是不是挺倒霉的,前段时日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捡了条命回来,这次又倒霉的遇上人贩子,也不知道现在人怎么样了……大哥,这一桩桩的事情,你说是单纯的巧合呢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啊?”
古话说的好,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没有做过亏心事,那自然而然就不怕别人说什么。同理,若是自己心里面有鬼,哪怕别人只是简简单单的提上一提,他都会有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得安。
就比如此刻的姬琰,当被姬二公子问到独孤筠接二连三出事到底是流年不顺,巧合呢,还是有人在背后连番策划这个问题,姬琰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你,你问我我问谁。”
姬琰撇了撇嘴,眼神胡乱闪躲的喃喃道,由始至终就是不敢对上姬珩的视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眼前这双锐利逼迫的目光下他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那感觉就像是年幼时一次出府游玩遇上毒蛇,想要避开,但那条毒蛇却始终高昂着头颅横档在面前,如铜铃般大小的一双红火的蛇眼紧紧的盯着自己,嘶嘶的吐着阴冷滑腻的蛇信。伺机而动。
这样的认知窜入脑海中后姬琰恍惚了一瞬,随后又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一举一动在姬珩看来别提有多蠢钝。
想他堂堂侯府世子,怎么可能会被一个成日里就知道游手好闲,吃喝玩乐的浪荡子吓得惶恐不安,乱了分寸?姬琰觉得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不过是他头脑突然发胀产生的胡思乱想罢了。
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虽说是一直和父亲不对盘,但对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却从来都是深信不疑,试问又怎么可能会质疑自己呢?
错觉,一切都是错觉……
姬琰如是在心中这般安慰自己。
将他所有的表情收归于眼底,姬珩不动声色的暗沉了眉眼,随后话题一转,表情看上去分外天真无害的嘟囔了一句,“唉,什么嘛,我还以为大哥你也许知道一些情况呢,毕竟那个臭丫头平日素来爱黏着你,有什么悄悄话也都喜欢跟你讲。再者说了,出事的那一日大哥不是也正好陪在那丫头身边麽,理应知道些才是。唔,不过眼下看来,大哥对此也不太清楚啊,既然大哥也不知道的话,那就算了,小逐日,我们走咯。”
说完姬珩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站在一旁脸色已经阴沉的吓人的定远侯,洋洋洒洒的迈步离去。
感觉到气氛的诡异,逐日匆匆忙忙的同面前三人恭敬的行了个礼,然后撒开了步子朝着那抹飘逸洒脱的紫衣身影追去,那样子看上去就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般,就怕跑慢了一些会遭殃。
定远侯压抑着怒气嗤了一声,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交出什么样的奴才,可偏偏他又不能拿这么一个小小的奴才怎么着。有的时候威名远播,所向披靡的定远侯都觉得自己特别的憋屈,儿子儿子管教不好,仆人仆人训不得,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
这厢姬珩主仆二人离开没多久,那边独孤府便派人送了消息过来,说是独孤筠已经寻到了,除了受了点小伤外,其他倒没什么。
姬谦城听了这个消息后这才安心了不少,随后又让江氏从库房里挑了些珍贵药材拖前来报信的独孤府下人一并带回去,又捎带了一句话,嘱咐独孤筠在府中好好养伤。
经这么一折腾,心里头火气还没有降下去的定远侯独自一个人去了书房,留下江氏母子彼此看了对方一眼,神色有些诡异莫测。
类似今日这种剑拔弩张的场面,在定远侯府几乎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起初姬二公子在被赶出家门往往都是宿在醉胭楼当红花魁涟漪那里,后来被赶的次数多了,他觉得隔三岔五的就往人家姑娘那跑也不是个长久之计。于是索性在近郊某处环境偏清幽雅致的地方购置了一座别院,并龙飞凤舞的亲笔题了“瀚澜居”这么个附庸风雅的名字。
这不,继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被赶出府后,姬二公子轻车熟路的领着自己的贴身小厮回了自己另外一个小窝——瀚澜居。
“哟,这大晚上的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定远侯府的姬二公子啊,怎么,这架势,是又被赶出家门了?”
望着倚着门框笑得一脸幸灾乐祸的某人,姬珩没好气的瞪了过去,“嗤,你就赶紧的乐吧,我就不信日后没有你落难的时候。”
姬珩发誓,到时候若是被他逮着机会,看他怎么变本加厉的嘲笑回去……
接触到某位爷警告的眼神,楚温瑜背脊打了个寒颤,出于每个人都有的求生的本能迫使着他快步追上已经先一步走在前面的身影,一改刚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十分狗腿的说道:“那个别啊,好歹说你也是堂堂的侯府公子,就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么个小人物置气了呗。”
开玩笑,他还寄希望于眼前这位爷替自己和有间酒馆的老板娘牵线搭桥呢。若真的把人给惹恼了,然后这位祖宗一气之下来个撒手不管,那他下半辈子的幸福岂不是要泡汤?别,他可不想把事情给搞砸了,毕竟孤家寡人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才遇上一个让自己打从心眼儿里喜欢的女子。能不能成功的抱得美人归,这还得要看眼前这位,这么矜贵的尊主,他可得罪不起……
“小人物?”姬珩转身目光幽邃深沉的看向身后之人,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古怪,“嗤,若是名震江湖的妙手医圣都算是小人物的话,那什么样的人才够格称得上是大人物?”
楚温瑜张了张嘴,却是被这番反问堵得哑口无言,没办法,谁叫人家说的是实话呢,辩解不了,于是最后他唯有一脸郁闷的撇了撇嘴。
真是说都等同于白说了,明明他都已经说过好多遍了,强调不要老拿自己这个身份说事,可是这人完全是一副油盐不进的作风,偏偏有事没事的就往这上面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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