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没回音;第二天,果然没回音;第三天,呵呵我就知道不可能有回音。
第四天早上,我一边用手机刷着各种求职网站,一边啃着食堂5毛两大根的油条,“叮铃”一声短信提醒转移了我的注意力,屏幕上方的短信通知显示了发信人:导师莫顼。
我急忙点开短信看,里面写着:“明晚九点我有空,学校正门西边川菜店面谈,自己来。”我急吼吼擦干净嘴,正襟危坐回了信,好像导师正在短信里看着我一样。对他的怨气一扫而光,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我收到最好的消息了。
晚上我和大李说了导师约见的事,大李一巴掌拍在我肩膀,把我拍得坐在了凳子上。
“我说啥来着!早让你找他嘛!”他看我坐着看他,又“嘿嘿嘿”的也坐下来。
因为身高差距,我站着都得仰头看他,坐下来脖子接近九十度后仰。他有一点好,就是特别知道尊重老年人的颈椎和自尊心。
“不过晚上九点……你注意点安全,别走那个犄角旮旯的小巷子。”大李如有所思,收起了嬉皮笑脸。
“咋个说?有人劫色?要能丢身子我真是双喜临门……”
“哈哈,屌丝!不是,最近咱这片出了些事,比较邪门,连部里最近都在传,上面又下了规定暂时不让对外说,怕引起民众恐慌……”
“那块地又闹妖了?”
“啧……都说了有规定,要不因为是你我肯定啥都不说。这个事本来最多应该属于刑事案,现在都已经让部里高层都关注了,你自己想这个严重程度吧,总之挑人多的地方走就是了。”他看来是不能多说,站起来摆摆手,端着盆子出去洗漱了。
想想明天就是去见导师,工作近在手边,其他破事我也懒得多操心了。我一边盘算着明天见了导师该聊点啥,怎么样能给导师留下个好印象,一边也收拾收拾去洗漱睡觉。
本来因为第二天要去见导师,就有点兴奋到睡不踏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李的话也产生了心理暗示。朦朦胧胧中,我又开始不断做一些支离破碎的噩梦,总能听见动物的哀嚎,又像是人的尖叫,耳边好像还有人在絮叨,但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断断续续的睡眠和连续剧一样的噩梦不停折腾,直到最后下意识用手握住了胸前的护身符吊坠,才慢慢睡踏实。
第二天一睁眼,已经接近中午了。翻身爬下床,看见桌子上几张红票子,用杯子压着。我拿起来一数,有十张。
钱的最下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钱拿着,万一要请吃个宵夜,别让人家导师掏钱。这是我单方面强行借贷,不接受拒绝,发了财记着还,利息肉偿!事成之后,你还得请我吃火锅。ps:回头帮我垫钱续租下健身房柜子,卡在你外套兜里。老规矩,阅后即焚。”
他知道我没钱还好面子,肯定不会开口跟他借,所以玩了这一招。平时这小子就心思细腻八面玲珑,很讨姑娘喜欢,没想到今天把我也被他暖了一把。
中午随便扒拉了点外卖,开始按小时倒计时,数着点。到了八点,实在按捺不住,想着提前去,别让导师等我,带好钱就出发了。
十月份,几场大风过后,天骤然冷了起来。前几天晚上还坐在店外撸串喝酒的人,已经几乎看不见了,店家也把摆在外面的桌子都收了起来。八点多,天已经全黑,偶尔一丝冷风吹得人忍不住缩脖子。
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的,不知道是不是和大李所说的事有关。我一边琢磨着等下的开场白、过渡段、结束语等等,一边推门进了店。
平时热闹非凡的小店,今天只有三三两两的零星几桌人。我随便挑了一个对着门口的位子坐下,等着导师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闲着没事,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听着旁边几桌人聊天。一桌在聊着几千万的大买卖,一桌在聊着国际大事指点江山,我看了看手边最高价位88元的菜单,恍惚间觉得自己进了龙门客栈,身边卧虎藏龙。
隔壁桌两个人的聊天内容,引起了我的好奇。
“……甭拔塞子,你丫喝多了吧?现如今城市里打哪儿来的野兽啊?”我回头看了一眼,一个比较黑瘦长得有点像燕巴虎的大叔一边夹菜一边说。
“那您说,什么玩意能把人撕巴成那样儿?整个开了膛,肠儿啊肚儿啊流了一地,肋巴骨都断了好几根,连皮带肉那么挂着……”坐黑瘦大叔对面,一个身材圆胖、眼睛溜圆有神,好像猫头鹰的大叔正夹着烟绘声绘色的描述。
“你……你丫是吃饱了是不?”燕巴虎大叔看了看桌上的小肚儿肥肠烧排骨,悻悻然把筷子放下,抬头问猫头鹰大叔:“说的跟真的似的,你亲眼瞧见啦?”
“我邻居家王大妈他儿子的发小他哥哥在那片儿买早点,他看见了。”
“我楼上老李头儿家大侄儿女朋友的同学还是那片儿的片儿警呢,据说当时看见都吓坏了,听他们有个法医同事当场说了一嘴,那种是从里面爆开的,根本不可能是动物撕开的……哎对,就跟这鹌鹑蛋一样!”看着猫头鹰大叔夹起一颗鹌鹑蛋,用力过猛加上蛋太熟,表皮裂开里面的蛋黄儿混着肉汤流出来,燕巴虎大叔抓紧时机类比了一下。
“嘿~!得,别逗闷子了,反正这些事儿跟咱小老百姓沾不上边儿。这话一聊就瘆的慌,今儿差不多到这儿,早点回家,百无禁忌!”猫头鹰大叔也扔下了筷子,两人醉醺醺的结账走人,扔下一桌的凶案现场,让邻桌的我也没了胃口。
我低头看了眼表,差几分钟就九点了,门口还是没有人来的样子,看来导师很忙,我得多等一会儿了。
正在想着要不要先点点儿什么,手机响起了短信声,我低头一看,是导师发来的:“柜台前,靠墙这桌。”我急忙回头看,才发现原来有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很靠里面的位置等我了。
因为对部里工作人员的保密规定,我们通常是不知道部里的导师长什么样子的。直到这第一次正式见面,我才发现,我这位导师的神秘,主要是因为他刻意的低调。
如果不是因为我知道他是谁,可能现在我会以为他就是那位累了烦了去伦敦喂完鸽子、横店看完星星,顺便来吃碗麻辣烫体验下民间生活的明星。
乌黑浓密的头发整齐精干地梳到后面,浓黑的眉毛和漆黑深邃的双眼,正如小说里所说的眉如剑锋、目似朗星;英挺的鼻子如一道傲然耸立的山峰,微笑时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虽然不算高大,但刀砍斧削般的脸颊和结实的上半身,可以看出他经常运动。据说他已经有四十出头,但浑身散发出一股年轻人都无法企及的爆发力。
没想到他和我想象中的几种形象差距甚远,既没有挺着大肚子打官腔,也不是戴着眼睛白白净净的文弱知识分子,至于电影里的道长形象……还是算了吧。
“所以他才需要刻意让自己低调点吧?比如晚上也戴个墨镜什么的……”我看着他放在面前桌上的墨镜,一边忐忑不安地走到他所在的桌前。
“坐吧。”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配合轻轻挑起的嘴角,至少目前看他并没有不耐烦。
“莫老师您辛苦了,这么晚还得麻烦您为我的事跑一趟……”
“没事,我今天正好办点事,顺便了。”
我飞快地扫了一眼导师,搭在邻座椅背上的黑色大衣、身上的白色衬衣和深色条纹领带,还有看上去特意搭配的与领带同色调的袖扣,看来他刚刚去过一个很重要的场合。
“找工作不顺利?”他换了个姿势,把原本抱在胸前的手放在了桌上。
“啊……”我收回了目光,讪讪笑道,“是啊,怪我自己眼高手低,也没办法,同学们都说我给导师丢脸了……”
“这个谈不上,只要对自己负责就行了。”他笑着回道,“倒是有我这么个不务正业的导师,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吧?”
我连连摆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没事,我理解,毕竟我确实有些特殊情况。”他微笑着打消我的尴尬。
“您早就来了?”
“也不算多早,我不喜欢等人,也不喜欢让别人等。跟你约了九点,你比约定时间早到,挺好。”
我心里暗自庆幸,幸亏我提前来了,加了个印象分。
没容我做出回应,导师继续开口了:“我之前太忙,很多事没顾及到你,师生一场,是我失职了。现在倒是有个需要人的地方,你可以考虑一下。”
他从旁边的凳子上拿起了一个文件夹,放到我面前,里面是一纸部门介绍,大致是说本市某派出所因为下辖片区太大,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增设一个科室专门处理疑难案件。除了部门负责人是由上层委任,其他科员则实行系统内部抽调和面向社会征集雇员双轨进行。
所谓的雇员,就是古代的“吏”,没有编制。最后还特别申明了一点,报名者需要有足够的抗压能力,待遇从优。
“就这么简单啊?”介绍只有薄薄一张纸,写着简短的内容
“工作简不简单,不急于下结论,要看个人能力匹配不匹配。”导师面无表情的回答。
我意识到自己的话让他误会了,急忙辩解:“不是,我是说这个介绍太简……”话没说完,旁边服务员经过,蹭了下桌子,把我放在一旁的文件夹碰掉了,我连忙弯腰去捡,胸前的吊坠从衣服里划了出来。
等我直起腰,打算把吊坠塞回去时,却看见导师似乎被这个吊坠吸引了,挑起眉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吊坠。
“你这个……项链,能给我看一下吗?”
我连忙摘了下来,递给他。他仔细看着吊坠上的铜花图案,又用手指慢慢摸索着,非常认真。
良久,他才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我。
“这个东西,你是怎么弄到的?”
“哦,我一个亲戚送给我的。”
“亲戚?什么亲戚?什么时候给你的?”他连珠炮一样发问。
我愣住了,他突然间的激动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我以前见过这种东西,想知道会不会是我以前见到的那个。”
“哦,是我二爷爷给我的,不过那是小时候的事了,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小时候老做噩梦,他就让我戴上这个,我就一直当护身符戴着了。”我一股脑把自己记得的都告诉他了。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吊坠,若有所思,小声地喃喃自语:“二爷爷……二爷爷……怎么会这么巧……”
他抬起头看着我,把吊坠放在桌上,推到了我面前。
“收好吧,这个东西……也算是一个古董了。”
“古董?”
“上面那个图案,是古代一个宗教的标志,不过那都是老黄历了。”
我赶紧应承了一声,把吊坠戴好塞进衣服里。
“说回工作,这个工作不给编制,但工资待遇确实不错……”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什么。“不过你应该明白,任何事情,风险和回报都是成正比的。简单的工作,却有过高的报酬,这是不合理的。你现在急需工作,作为导师,我可以推荐你去,只是提醒你一下。去不去,自己选。如果不去,就当我们今天没见过面。”
“我去!”我很痛快的答应了,因为我真的过不下去了。
“好,既然你决定去,我尽快给你消息。”他抬手看了一眼表,“你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我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风,居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关于您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吗?”
导师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你是想问,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吧?”
我哑然,导师微微正色道:“这个话题太大,每个人心里都会有自己的答案,包括你。我只能说,这个世界还有太多我们没有弄明白的问题,也有很多种解决问题的方法,自然也就有掌握不同方法的人。当然,科学和科学家也是其中一种。”
我愣了一下,一时没法完全消化他的话,又追问:“那您说的那个宗教,是什么教?”
“教名我也不太确定,不过这个标志,叫蓍九霙。既然它能让你睡好觉,也算是能保佑你吧。”
我接连被他说中心里的事,有点不好意思,只能干笑了几声。
“我刚才观察了你一下,发现你很喜欢收集身边的信息。不过处理信息的能力,还是要继续加强,以后工作会很需要。没别的问题我先走了,这两天会有人联系你。”
他停了一下,又轻声说:“包子……”
“啊?什么包子?”我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菜单,突然反应过来,“哦!光说我的事了,您还没吃饭吧?您看着点,我请您……”
“不用,这家包子不错,你可以试试。”他定定的看了我几秒,露出了微笑,一边说一边拿起了旁边的大衣。
我起身要送,他穿好大衣背对着我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直接上了路边停靠的车离开了。
虽然夜色已经降临,但是心里却是这几天少有的清亮。还没走到宿舍,我就在楼道里喊了起来:“大李!大李咂!哥哥不用肉偿你啦,周末咱吃火锅去……”
推开宿舍门,灯开着,大李桌上干干净净,笔记本电脑不在了,看来今天又是急匆匆去部里连夜加班了。
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我迷迷糊糊又开始做噩梦。梦里,四周漆黑一片,不断响起尖叫声。脚边经常出现一些尸体,撕开的肚子和全身大小不一的孔洞都汩汩地冒着鲜血,内脏在地上肆意横流,肋骨如同爆裂般折断,连皮带肉的挂在身上。尸体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念叨着:“九霙……九霙……”我想跑,但是双腿好像陷在泥潭中一样,没有力气迈动一步。胸前的吊坠慢慢从脖子上飘起,飞到一片洁白云朵下,如同镶在了上面一样,又突然向我面前砸了下来……
“咣当”的一声,梦里的声音传到了现实里,把我惊醒了。
我起身往下看,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正“嗡嗡嗡”不停震动着。地上躺着的杯子,估计是被手机震下去的。我赶紧跳下去拿起手机,来电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接起来,没等我开口,对面就传来一个女声:“徐如林吗?”
“是,请问你是?”
“我是李康乾的同事,他现在在西陵医院抢救,你尽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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