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后,北辰使者曾问侍卫这是怎么回事,照理说,北辰既有意官蠡公主,在东越使者刁难之际,北辰出手相助再合情理不过。
侍卫目光淡凉,嘴角微弯,说出来的话却引人遐思:“谁让她想染指我。”
北辰使者:“……”
公子你伪装成现在这副怂样你还觉得有人想染指你你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吗?
当然,此时的千扇不知道这些。
此时的千扇再次默了。
北辰使者体贴为自己的侍卫着想,出言相劝道:“公主,老臣的侍从不才,的确无法与公主过招,望公主看在老臣的面子上,勿要再难为他,另择一合适人选罢。”
东越使者适时抓住机会顶上去,朗朗道:“公主,臣不才,恰巧习得一些功夫,不知公主可愿与臣切磋一番?”
千扇垂着眼睫,略为失望,闻言,转头看向东越使者。
对方好整以暇抖了抖衣襟,清秀的眸子微眯望着她。
得,既然对方远道而来,最终目的只是想同她打一架,那她就大发善心满足他这个愿望呗!
千扇装作为难的样子,道:“使者乃文臣,本不擅长这些,如此,本殿也不便用兵器,免得伤了使者可不好。”说罢将长·枪扔出场外,赤手空拳上场。
毕竟对方来自东越大国,她可不能对方那样过为已甚。
东越使者从座上下来,脱去外袍,走到千扇对面抱了抱拳,道:“请公主手下留情。”
千扇扯着嘴角笑了笑:“那是自然。”
官蠡国君仰头望天,他已放弃治疗。
官蠡群臣战战兢兢,唯恐自家公主吃了亏,毕竟是东越使者挑衅在先,他们公主被迫接招,已是无奈之举,岂还能再闹笑话?
北辰使者及其侍卫饶有兴味静观这场比试,全程未发一言。
***
说起来,千扇同这位东越使者也算旧识。
四年前,东越使者还不是东越使者,他自己也没多大,随着东越老使者出使官蠡,对千扇的不学无术嗤之以鼻,说了不少伤人的话。
千扇孩子气性哪能忍这些,所以每回要和东越使者斗个你死我活,偏偏还斗不过,总暗搓搓地被他揍,最后还因为怕丢面子不敢告状,由此闹了不少笑话。
如今四年未见,积怨已深,千扇先前听说东越国派了人来贺她生辰,她便料到是他,也料到今晚两人不会相安无事。
东越使者踌躇满志,觉得以往的官蠡公主打不过他,现在他又习了武,必定更打不过他。
东越尚文,偏有这样一个不求上进的小国皇储一直妄想嫁到东越,企图拉低他们国家的智商?
他心里头在冷笑,不狠狠揍她一顿,怎么能把她这个念头揍掉?
千扇对上他眼里的寒光,真正想法是,要不是老头子拿舒芳殿的所有话本子威胁我而北辰又太冷你以为我真的想嫁到你们国家吗?
两人打得如火如荼,即便是外行,也能看出,这两人为了这场斗殴,暗地里下了不少苦功……
舒缓悠扬的涓涓琴声变成了激昂铿锵的战曲,百花无风自动,零零散散颤落了几滴清露。
场上的两个人,起初还是难分胜负,到了后头,许是没了耐心,渐渐失了章法,一拳一脚,几乎全凭心情。
东越使者渐渐落了下风。
东越使者被扇了一巴掌……
东越使者被踩了一脚……
东越使者被一条腿压垮了……
最后,千扇一个过肩摔,把本就鼻青脸肿的东越使者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官蠡群臣松了口气,转而又扭过头去不愿再看东越使者的模样,算是为两国交往留点情面。
东越使者四肢大张,趴在地上呈懵逼状。
他怎么就没打赢呢?
没打赢他回国要怎么和陛下交待他今晚惹出的事啊!!!
千扇呼了口气,拍了拍衣上沾的灰尘,慢慢蹲下,轻声询问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使者可还打得尽兴?”
东越使者虚弱得不想回话,直接被人抬了下去。
因见识了官蠡公主的战斗力,一些心思活络的使臣也讪讪歇了想搞事的心思,默默喝酒吃菜,之后的宫宴才算是真正的其乐融融。
正是玉翠金枝旖旎开,胡璇风舞踏雪来。珍馐美肴和梜品,铜觯瑶觥与话谐。
首次斗赢了东越使者,没人在耳边叽叽歪歪,千扇心情大好,便多贪了几杯,连北辰使者同老头子说了些什么她也没在意,只一个劲地点头称是。
国君心情也大好,未想千扇能在东越使者那扳回一局,现在还表现得极为温顺,实是令他惊喜。
故千扇喝多了要提前离席时,国君大方地摆了摆手:“准。”
雪沫扶半醉半醒的千扇回舒芳殿。
一路踉踉跄跄,千扇嘟嚷着:“不回舒芳殿,里头闷得我脑仁疼,我要去看星星!”
雪沫思索,也行,不如先找个安静的地方给公主吹吹风醒醒酒。
两人来到荷花湖,千扇又从嚷嚷着看星星改为嚷嚷着摘星星。雪沫想公主今日是寿星,又心情大好喝得酩酊大醉,迁就一下哄哄也行。便任劳任怨找了个梯子,跟着千扇爬到湖边屋顶,得以离星星更近些。
千扇被雪沫扶着一屁股坐下,吹了一会凉风,脑子瞬时清醒了不少。
宴会上的兰裳曲悠悠穿透夜色,隐隐落在耳畔,似真似假。星光隐约在薄云中,透着一丝朦胧。清风中尚有残余的荷香,虽然味道极淡,却还是被敏锐的千扇捕捉到了。
此番光景很容易让人打开话匣子。
千扇拉着雪沫,从宫中的野猫发·春生了好几窝扯到了宫外哪家窑子的小倌儿最好看。
雪沫知道宫中野猫发·春生幼崽的事,可对于宫外窑子里的小倌是一无所知。她知晓公主热衷于逛这些地方,可也知道这些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不明白公主为何偏偏热衷。
此时听公主主动说这些事也生了几分好奇,趁着无人,雪沫大胆问:“这么多好看的小倌中,有公主心仪的吗?”
千扇好似没听白,反问:“心仪?”
雪沫点头:“嗯嗯,公主有没有心仪之人呀?”
千扇摸摸下巴,居然认真思索起来。
可她才刚及笄,又是一个在山谷里待了好几年,一心跟着她那清心寡欲的师父的小姑娘,她的师父自己都不懂,她一个做徒弟的还能懂这些?
况且,话本子中也描述得颇为隐晦高深,她参悟不透。
半晌,千扇不耻下问:“何谓心仪?”
雪沫明显比千扇懂得更多,她红了脸,细声道:“这个,奴婢没有心仪之人,不知如何回答公主。不过……听有经验的几位姐姐说,如果你时时想起一个人,并且一见到他心情就莫名地好起来,那大概就是心仪对方了。”
千扇思索,若按照雪沫说的,时时想起,一见到心情变好便是心仪,那千扇,大概,心仪的是话本子和酱肘子……
雪沫完全不知道千扇现在满脑子都是话本子和酱肘子,她托着腮,笑得一脸甜蜜:“如果奴婢有心仪之人,雪沫便会和他一起,春天赏花品清茶,夏天像现在这般吹风喝酒看星星,秋天割麦摘果子,冬天去雪山泡温泉。”
这些事千扇自己早做过一遍,惬意是惬意,但也不值得雪沫露出这般神往的表情。她有些不以为意:“就这样?”
雪沫发现自己心念已久的梦想被公主所不屑,一时涨红了脸道:“公主,你,你不懂,什么叫快,快活!”
“快活啊……”千扇摸着下巴,想起以往逛小倌馆时的所见所闻,然后也学雪沫那般撑着下巴笑,而且还笑得颇为渗人:“如果本殿有心仪之人,本殿便要和他将春·宫三十六式全试一遍,正好一年三百六十日,每十日换一种。”
雪沫还没来得及消化公主的惊人之语,便听得下方传来一声巨响。
两人双双往屋下看去。
官蠡国君直挺挺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胡子吹得老直,眼睛瞪得老大,满脸通红,鼻子一抽一抽,正艰难喘息着。
显然是被气的。
吕太傅急急唤来宫人:“快送国君去太医院!”
千扇艰难咽了口水,只想就地去世。
老头子和吕太傅早知她德性,以往她再混账也不会被气成这样。可现下,在场的可不止国君和吕太傅两个。
官蠡群臣掩袖咳了咳,慌忙四顾,眼神飘忽。
北辰使者站姿端严,可面色复杂得很。
连他身边那位擅长做戏的北辰侍卫,现在也是似笑非笑打量她。
估计到了明日,整个官蠡,不,整个中州都会知道,官蠡国三公主颜千扇,不仅在及笄当天跑到屋顶上怀春,而且还想同心仪的人把春·宫三十六式全试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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