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尘光小小的,很是可爱。
祝遥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它便如雪花般躺进了祝遥的手心里。
但接触到祝遥掌心的一瞬间,‘雪花’突然炸裂,转眼变成了一只发着白光的小蝴蝶。
祝遥看着这么神奇的一幕,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下去。
她觉得这只小小的蝴蝶,看上去是那么惹人心疼。
不一会儿,小蝴蝶在祝遥的掌心里飞了起来,扑腾着小小的翅膀,飞向王凯。
它在王凯的面前,忽上忽下,就像一只调皮的精灵。
祝遥忍不住问,“前辈,它在做什么?”
“不知道。”王凯始终凝视着小蝴蝶,妄图看懂它的意思。
直到王凯也学着祝遥伸出手,只见小蝴蝶就这么轻轻地停在了他的手指上。
祝遥看着小蝴蝶缓缓地摇动着翅膀,眼里多了几分笑意。
但王凯却骤然沉默了。
祝遥没有发现王凯的异常,依旧望着小蝴蝶。
但小蝴蝶没过多久就离开了王凯的手指,再次飞了起来。
祝遥以为它又要绕着他们俩上下翻飞,谁知它却朝着前方赫然升起的森然身影义无反顾的飞去。
“小蝴蝶!”祝遥惊呼,她很想阻拦,却被身边的王凯拦住。
祝遥困惑地望着他,“前辈?”
王凯没有回答她,而是抬头凝视前方。
祝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周身墨衣,肤色惨白,与问灵幻境中一模一样的顾惜晚站立在不远处。
她的双眼空洞而漆黑,哪怕小蝴蝶飞过去,她都视如不见。
“你们,是谁?”顾惜晚冰冷地问。
王凯,“我们是可以帮助你的人。”
顾惜晚青灰色的脸上,蓦地勾起一个瘆人的笑容,“呵~”从轻笑到大笑,“哈哈哈哈哈~”
阴寒的风随之迎面扑来。
王凯和祝遥的头发和衣衫都被刮得向后翻飞。
王凯不为所动地继续道,“你还记得严烈这个人吗?”
“谁许你提那个名字!”顾惜晚突然暴怒。
大吼的同时,反手一抽,打开了在面前飞舞的小蝴蝶。
祝遥见之一惊。
只见小蝴蝶躺在地上,忽明忽暗,奄奄一息。
“你搞成今天这样,不就是因为那个男人吗?难道那么快你就不记得他了?”
“住口!”顾惜晚再次咆哮。
“我记得当初你可是很爱那个男人啊,为了他甘愿一直女扮男装,待在军营。”
往昔历历在目,顾惜晚痛苦地捂住双耳,“别说了!”
“他说让你等他,你最后等到的却是惨死他国,你恨那个男人,恨他没有信守承诺来接你,恨他弃你的生死于不顾,他竟对外称你只是他家的贱奴!”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顾惜晚忍耐已经到了极点。
王凯这边却气定神闲,一伸手,他直指地上的小蝴蝶,“它就是你一直心心念念要找的负心汉!”
什么?
顾惜晚闻言,骤然安静下来。
她慢慢地将捂耳的双手放下,再慢慢地扭头,朝地上看去。
过去的一幕幕浮现眼前,滑过脑海,顾惜晚一开始还沉浸在那些美好的回忆中,但到最后,她狂暴了。
那份怨恨,在直面仇人的那一刻宣泄出来!
“严!烈!”顾惜晚周身狂风涌动,长发乱舞,黑袍猎猎作响。
在她激烈的暴怒下,仿若铜墙铁壁在她面前也会顷刻化为粉齑。
“前辈,我们要出手帮忙吗?”祝遥面无表情地问道,但心里已然焦急如焚。
王凯再一次拦住她,“冷静,现在是关键。”
关键?
祝遥依旧不明白王凯打什么主意,但只要是王凯说的,她都坚信。
祝遥之后没再有任何动作,跟王凯站在一起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
狂暴下的顾惜晚得知小蝴蝶就是严烈后,当即毫不留情地下手,手刃仇人。
但她碰触到小蝴蝶的那一刻,她怔住了。
因为一大堆陌生的画面灌进了她的脑子里---
烈日当空。
严烈带领五千人马于骊山一带为安王收复失地。
那天他大意了,身为常胜将军的他,被属下护在尸堆里。
虽然得以保全性命,但他已身负重伤。
濒死之际,他听到有人跟他说可以救他,但前提他将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他还年轻,还有一身的报复没有实现,所以他答应了对方。
在与那东西达成协议后,一股巨大的求生意念,让他抓住了尸堆上正蚕食他属下腐尸的乌鸦。
生吞了那只乌鸦,恢复气力后,他便爬出了尸堆。
几经坎坷逃进骊山,却昏倒在河边。
半梦半醒间,他发现自己好像被人所救,周遭很黑,身旁传来温暖的热度,是火堆,火堆旁似乎有人。
他一共醒来了两次,每次意识都不是很清醒,就连救他的人,
他也无法看清。
他唯一能确认的就是救他的是个女人,自己身处山洞。
当他真正醒来后,就发现身边真的有位女子在细心地照顾他。
而他也从山洞搬到了山下的一户农家家里。
照顾他的女子叫田桑桑,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
经过她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的身体逐渐康复。
田桑桑很单纯,她的家人也很善良。
严烈自知失踪多日,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可当他拜别田家二老时,田桑桑却冲出来不许他走。
当时的严烈并不懂女儿家的心思,后一想,人家辛辛苦苦救了自己,如今自己好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着实不该。
于是清晰地表达自己回去后一定会再来好好答谢田家的救命之恩。
事后,严烈也确实做到了。
半个月后。
严烈处理完自己的事情,便回到田家,带了许多厚礼。
田家二老一开始怎么都不肯收,但严烈执意,二老便收下了。
等严烈再次拜别,田桑桑冲出来将他的礼物都推还给他,说既然要报恩,她只有一个愿望。
严烈表示只要不违背道义,都可以满足她。
哪知田桑桑什么都不要,只是一心想跟着他。
任严烈再傻,他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就这样,田桑桑成了他的女人。
临走时,田家二老一万个不舍,说他们家虽然只是寻常百姓,但膝下只有田桑桑一个女儿,望严烈可以好生待她。
严烈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答应了田家二老会好好照顾田桑桑。
就此,田桑桑跟严烈回了家。
可,严烈自幼有婚配,这点田桑桑早就知道,但她却像很在意的样子。
得知自己即将迎娶顾家小姐过门,田桑桑连着三天都没好好吃饭。
这时,皇上的圣谕来得正是时候,鲁国又来滋事了。
严烈正好假借打仗之名,离开了将军府,带着田桑桑共赴边境,就连成亲那天都没回来。
对外,他是个为了安国为了百姓兢兢业业的好将军,实则他却是个冷落正妻的无情男人。
他知道对不住顾家小姐,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家中来了消息。
府里管家亲笔书信,信中说顾家小姐失踪了。
因为这个消息,害他在跟鲁国将军张勇交手时,吃了大亏。
张勇那把刀有点邪乎,据说上面下了咒,被砍之人,伤口怎么也愈合不了。
严烈原以为这是危言耸听,没想到竟是真的。
仗是勉强打胜了,只是这伤越来越严重。
或许因为重生过一次,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军医对他的伤也束手无策。
总不能将伤置之不理。
正巧边城据说来了位神医,医术了得。
自己受伤的消息着实不能外漏,所以只能委屈了那位神医。
当神医被他的属下蒙头‘请’过来的时候,神医当即就大骂,质问他有没有王法。
其实当时严烈很想说,在这儿他就是王法!
可一想到自己的伤一会儿还有求于人,做人总是不能太嚣张的。
于是赔着笑脸给人家道歉。
真别说,摘下头套的那一刻,严烈瞧着这位边城人人颂扬的神医长得那叫一个水灵。
他还从未见过谁长得有他好看,即便是女人也是万中无一。
事实证明,神医不仅医术高明,下手也不是一般的狠。
刚见面就说要割他的肉。
这个时候严烈也不能认怂,人家说割肉,他便把刀子给人递了去,眼都不眨一下。
当看到那位水灵的神医傻傻地盯着他递过去的刀子时,他心里别提有多嘚瑟了。
小样儿,吓坏了吧?
神医自称顾惜。
之后,顾惜便在军营里住下,为了以示恭敬,严烈特意满足他的要求,给他一个人一个营帐。
这可是连军中老军医都没有的待遇。
不过,顾惜为人倒也勤快,除了给自己每日看病换药外,其余时间他都会去帮忙老军医分担活计,给军营里的伤兵看诊。
日子久了。
顾惜在军中也有了一定威望。
不知从何时起,顾惜的身影每天都在严烈的脑子里打转,一天不见他,严烈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可严烈知道,自己一旦康复,顾惜也就完成了使命,他就得离开了。
有什么法子可以让顾惜留下来?
严烈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他准备去找张勇那个龟孙报仇。
他扮作人口贩子,让顾惜扮作献给张勇的**。
趁张勇被美色所迷时,他悄咪咪地去烧了张勇了粮仓。
得手后,他便带着顾惜逃离。
说是逃离,实则是诱敌。
张勇那厮一骗就上当,果然中了自己设下的陷阱。
不过,严烈到底是低估了张勇的疯性,关键时刻,他竟然擒了顾惜做要挟。
没有什么能比顾惜的命重要,他答应只要张勇放了顾惜,就放张勇走。
但张勇已经想通,他自知回鲁国是死路一条,横竖都是死,他总得捞点好处。
他瞧上了顾惜。
带着顾惜跳崖,想让顾惜陪葬。
严烈眼睁睁地看着顾惜消失在崖下,他的心似乎也跟着一点点变冷。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他不能看着顾惜死!
于是鬼使神差的,严烈大力推开身边的士兵,一头栽下悬崖。
终于他们三人都落到了悬崖下密麻交错的藤蔓上,张勇被缠了个彻底,严烈发现这些藤蔓很不一般,立即拿起张勇掉落一旁的长刀劈开藤蔓,抱着昏迷中的顾惜跳到了崖壁上的洞里。
然而张勇就没那么好运了,他被藤蔓吃了个精光。
在洞里的日子很艰难,没有吃的,什么都得靠自己。
天知道那些日子,严烈是怎么熬过来的。
好在顾惜伤得并不重,昏睡了几天就醒了。
有了她的陪伴,日子也终于好过多了。
当他们顶着风雨,爬上悬崖的那一天,严烈永远都记得跟顾惜双双倒在地上淋雨大笑的场面。
那一刻,严烈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
顾惜,他是绝对不会放他走的!
严烈劝顾惜留在军中。
顾惜说他瞧不上军医,累死累活不如当神医来得自由,来得高尚。
既然如此,不过是个头衔,严烈早就有所准备。
他之前铺垫了那么多,以顾惜如今的条件,捧他当副将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这天。
严烈等在营帐里,他知道他私下做主让顾惜当了副将,相信他很快就会来找自己。
他就等在帐里,哪儿都不去。
然而,来的却是许久未见的田桑桑。
跟顾惜相处的这些时日,他险些都忘记了还有田桑桑这个人。
顾惜姗姗来迟,严烈看出顾惜似乎对田桑桑的态度有些奇怪。
不是一见倾心的那种迷恋,似乎是有点不太高兴。
看到这里,严烈莫名有些高兴。
等田桑桑走后,严烈知道顾惜要说什么,但他不会让顾惜有机会说出来。
“顾惜,留下来吧,我需要你!”
严烈无比真挚地恳求。
好在,顾惜最后答应他留下来。
接下来的半年,严烈过得很好。
因为顾惜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但田桑桑日渐长大,他俩的婚期也将近了。
严烈一直想方设法给顾惜讨老婆,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让他成家。
每每听到顾惜的拒绝,说实话,严烈都松了一口气。
严烈似乎感觉到他对顾惜不正常的心态最近大有破笼而出之势,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到几时。
然而田桑桑又送糕点来的一天。
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顾惜竟是个女人,而且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若非田桑桑落下筷子,严烈也不会追出来,不追出来,他也不会看到顾惜带田桑桑去了别处。
若非如此,他就不会跟过来偷听。
其实,偷听这种差劲的事,真不是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所为,可那天他却做了。
他很庆幸当了回小人。
否则他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其实他起初还有点生气,毕竟田桑桑说了谎,骗了他,但一想到顾惜竟然隐瞒身份一直待在他身边,什么气都消了。
之后他找人查了顾惜的底细,发现他竟就是自己失踪已久的夫人顾惜晚,顿时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傻女人,竟这么沉得住气,也真是难为她了。
严烈可不是顾惜,既然确定了一切,他跟顾惜又是互相爱慕的,加之他们本来就是夫妻。
之前他一直有的顾虑现在统统都不存在了。
他决定找顾惜好好谈谈,当面把一切都说出来。
可天不遂人愿。
鲁王竟御驾亲征,亲自带兵攻打安国,敌我实力悬殊。
严烈无可奈何,只能暂时搁下儿女情长,带着匆匆赶来的顾惜一道去借兵。
胡国使臣很狡猾,他们担心借出去的兵回不来。
严烈即使发誓都没用。
关键时刻,偷偷跟来的田桑桑自告奋勇愿意留下来当人质。
这点出乎了严烈的意料。
胡国使臣终于同意借兵。
但。
严烈回想起在骊山时答应田家二老的承诺,加之田桑桑的身份实在经不起查证,胡王生性多疑,要是田桑桑去到胡国,一定人还未至就会被彻查清楚,而且她心思单纯,很容易被人玩弄于鼓掌间,实非人质上选。
到时失去胡王的信任,莫说借兵,就连田桑桑的命都保不住。
严烈深思熟虑,决定只在一瞬间,他痛斥田桑桑后,便忍痛将顾惜晚推了出去。
这半年来,跟顾惜的相处,严烈知道顾惜晚比田桑桑更能胜任人质一角。
他跟顾惜的默契,天生就契合,为了安国和安国的百姓,即便严烈知道这是一条坎坷的路,他也坚信着顾惜晚有能力克服一切。
兵,终于成功借到。
临别之际,严烈其实有很多话想告诉顾惜晚,但终究化作一个吻和两个字--
“等我。”
回去后,有了顾惜晚作为信念,这场仗再难打,再难熬,他都咬牙打下来了。
安国大获全胜。
鲁王被杀。
安国又有许多年的太平日子了。
严烈带着一身荣光回朝,却没想到被奸佞摆了一道。
原来,他多年来连连征战,百战百胜,边境的老百姓都赞他是边境的天,是战神转世。
安王听信谗言,相信他功高盖主,存有异心,便在他入皇城后,就地捉拿和斩杀。
可笑他严烈一生尽忠,报效国家,到头来落得这般下场。
严烈临死前,什么也不求,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他拖着满身的伤,爬向安王,只求安王可以派人将他的夫人接回来。
然而,安王的回答他再也听不到。
身体里一根黑色丝线微不可察地飘了出来,飘向天际……
画面结束。
黑暗的空间里。
顾惜晚的脑袋终于不疼了。
她现在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严烈?”她像个孩子般跪在了‘严烈’的面前,黑色的眼睛里留下了血泪。
地上的小蝴蝶闪动着微弱的光芒。
“这么多年,严烈的魂魄已经被磨灭得差不多了。”王凯在一旁突然说道,“相信今天就是他最后的时刻。”
顾惜晚听到后,又几近陷入了疯狂中,“不!”
身上的墨色开始出现剥离,不,说是剥离,应该说顾惜晚想挣脱那些墨色的控制。
“放开我!!!”顾惜晚大吼,声音从男女不明的状态,渐渐恢复成自己原来的声音。
她身上、后背上的墨色赫然形成了墨泥状,它们沉重地拉扯着即将脱离的顾惜晚。
但顾惜晚的意志很坚定,她的眼睛恢复了清明,皮肤恢复成常色,然而她身后的泥浆始终不肯放过她,不断地将她往回拉!包裹住!
“就是现在!”
王凯赫然变会一把剑,出现在祝遥的手中。
祝遥明白王凯的意思,当即不再迟疑,朝着顾惜晚身后可怖的泥浆劈去。
啊!!!!!
泥浆受到重创发出尖锐的惨叫,撕破耳膜!
一阵强光闪过,泥浆不见了,它化作一根黑丝躺进了王凯的手心里。
周围的黑暗仿若都被黑丝带走,场景一下换成一片明媚与祥和。
柔和的光晕下。
只见姹紫嫣红的花田里。
严烈和顾惜晚紧紧相拥,潸然泪流。
一对璧人终于团聚。
“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吧?”祝遥问道。
王凯化作人形,来到她身边,同她一起望着花田里幸福的一对,会心一笑,“昂,再也不会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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