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沉下来,老林子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死寂的令人心里发毛。
我们拣了些枯枝回来,架起一个火堆。
景子掏出一支细长的竹管,伸进火堆下面吹了吹,火苗很快便燃烧起来。
火光亮起,我们的心里稍微感到一丝温暖。
景子摸出随身携带的烙饼递给我,我摆摆手,没有胃口。
猪头倒也不客气,在裤脚上擦了擦脏手,把烙饼接了过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我扭头看着他:“你好像一点都不着急似的?”
猪头拧开水壶,咕咚咚灌了一口水,含糊不清地说:“着急啥呢?着急也出不去,不如好好睡上一觉,等养足精神,天亮以后再寻出路也不迟嘛!”
我没有多说什么,猪头这种随遇而安的气度,我学也学不来。
猪头又跟景子要了一块烙饼,用树枝挑着,架在火上烤热了吃。
吃饱喝足以后,这家伙竟然靠着火堆,四仰八叉的躺了下去,双臂枕着后脑,很快就发出哼哼唧唧的鼾声。
景子冲我努努嘴:“你也睡吧,我来守夜!”
我寻思着两个男人在这里睡大觉,留下一个小女孩守夜,好像有些不太妥当,于是自告奋勇地说我来守夜。
谁知景子毫不客气地说:“拉倒吧,你知道怎样守夜吗?”
我愣了愣,郁闷地摸了摸脑袋,对于丛林守夜,我好像还真是没有什么经验。
景子把猎枪反复擦拭一遍,然后怀抱着猎枪,背靠着一棵大树干坐下,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
林子里偶尔传来布谷鸟的声音,就像催眠的音符,不知什么时候,我也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平地里好像起了一阵阴风,我感觉后背心凉飕飕的,一下子就惊醒了。
我睁开眼睛,还没开口说话,就见景子表情严肃,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景子迅速拧开猎枪保险,推弹上膛,向前卧倒在草丛里面,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让我忍不住在心里喝了声彩。
这个时候,我惊讶地发现,面前的那堆篝火,居然变成奇怪的幽蓝色,就像一团妖娆的鬼火,诡异莫名。
我盯着面前的鬼火,遍体生寒,因为我看见鬼火里面隐隐约约飘出一张脸,那张脸尖锐细长,竟像是一张黄皮子的脸……
一只长满汗毛的泥腿突然伸出来,三两脚踩灭了这堆篝火,火光熄灭,四周顿时陷入浓墨般的黑暗。
紧接着,我就感觉被人摁翻在地上,耳边传来猪头的声音:“嘘,不要说话,这地方有古怪!”
我被猪头夹在腋下,那一身酸臭味熏得我几乎要窒息,那感觉就像嘴里吃了条臭酸鱼,差点没有晕死过去。
老林子里面突然飘起很多幽绿色的鬼火,那些鬼火如同拳头大小,就像野兽的眼睛,在树林间悄无声息地飘忽着,给原本就诡谲无比的老林子,又平添了一股子阴气。
对于鬼火,我并不害怕,但凡读过书的人都知道,所谓的鬼火,不过是磷火而已。老林子里面埋藏了那么多动物的尸骨,尸骨含磷,遇氧就会燃烧,所以老林子里出现鬼火并不奇怪。
但不得不说,这些鬼火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放眼望去,还是有些令人头皮发麻。
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大脑难免会产生很多丰富的联想,越想就越觉得恐慌。
甚至有那么个瞬间,我觉得这些鬼火就像是阴间的灯笼,我们身处的这片老林子,也许就是阴间的入口。
我的心里正自忐忑的时候,更为古怪的事情发生了,我看见老林子里深处,居然冒出一顶大红花轿!
我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在这深山老林里面,怎么会有花轿出现?
那是一顶古色古香的大红花轿,四边挂着红菱绸缎以及五彩绣球,充满浓郁的中国风情,一看就是古时候那种迎亲的大红花轿。
现在的城市里面已经看不见这种花轿,但是在一些山区里面,却还保存着这些古老的风俗,用花轿迎亲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怎么会有人抬着花轿走到老林子里面来?而且,在这漫天飘飞的鬼火中,这顶凭空里冒出的大红花轿,显得格外扎眼。
我们屏息凝神,怔怔地看着那顶大红花轿,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疑问。
走得近了,我们才发现,那顶大红花轿由四个皮肤黝黑的壮汉抬着,他们低着头,走路的姿势十分古怪。
花轿的帘子卷起一个角,可以看见轿子里面坐着一个白衣女人,女人体态婀娜,轮廓清秀,也不知道是哪家女子,竟然顶着月黑风高,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赶路,也不怕遇上盗贼和野兽吗?
正自疑惑的时候,那女子突然回过头来,一道冰冷的目光直射我们的藏身之处。
我和那女子对望一眼,顿时为之魂夺,但见那女子肤白貌美,长得十分惊艳。眼波流转,登时流露出极具诱惑的妖媚之色。
刹那间,我虎躯一颤,七魂仿似丢了三魂,恍恍惚惚站起身来,就要朝着那顶大红花轿走过去。
突然间,平地里炸响一记惊雷,沉闷的枪声瞬间打碎老林子的宁静,惊起一群飞鸟。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眼前一黑,面色颓然跌坐在地上,那枪声惊得我耳膜生疼。
当我再次抬头看去的时候,发现那顶大红花轿已经不见了,四个轿夫也被吓得不见了踪影,只是地上趴着一个白色人影,正是那白衣女子,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惊讶地看向景子所在的方向,这是怎么回事?刚刚是景子开的枪吗?景子杀人了?
远处的黑暗中,亮起一盏马灯,马灯后面缓缓显现出一道人影。
但见那人左手提着马灯,右手扛着猎枪,一瘸一拐的朝着我们走过来。
“阿爹!”景子突然大喊一声,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我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满脸惊奇的爬起来,没想到来人竟然是瘸子老爹,莫非刚才是瘸子老爹开的枪?
瘸子老爹一言不发,拖着瘸腿走到那个白衣女子面前,用枪口戳了戳那个白衣女子,好像在确认那个女人死没有死。
我心中讶然,脱口叫道:“老爹,你……你杀人啦?!”
瘸子老爹一脸冷肃,用猎枪将那女人的尸体翻转过来:“杀人?!你好生看看,这是人吗?”
我们忐忑不安的走过去,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失声惊呼起来。
“这是……这是什么鬼东西?!”我吓得连退三步,险些尿了裤子。
猪头胆子肥,蹲下身,将那东西拎起来。
但见那东西浑身长满白毛,两颗绿豆大小的眼睛泛着死灰色,背上大一片血迹,一看就不是人类,哪里还有半点绝世美女的模样?
我摸了摸冷冰冰的脸颊,难道我刚才所看见的都是幻觉吗?
“这东西长得跟黄皮子一模一样啊!”猪头说。
瘸子老爹颔首道:“这是白皮子!古语所说,一千年一白皮!也就是说,黄皮子如果有一千年的道行,那它就会变成白皮子!成精的白皮子最擅魅惑之术,刚才若不是我及时出手,只怕你们都被这白皮子给迷惑了心智!”
我听得冷汗连连,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知道世间竟有如此妖邪之事。
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我的小心肝忍不住一阵阵发颤。
我连忙问瘸子老爹,若是被白皮子迷惑了心智,会有怎样的下场?
猪头笑着对我说:“你小子长得这么俊,这白皮子弄不好会带你回去洞房花烛,跟你好好温存一番!”
我冲着猪头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脚,跟白皮子洞房花烛,这么恶心的事情也只有猪头想得出来。
瘸子老爹说:“听人说,白皮子最爱吃血肠子,把人或动物迷惑以后,就会用爪子掏出他们体内的肠子,一口一口的生吃掉,整个过程,你都不会感觉到疼痛,等到肠子被吞噬干净,你就会一命呜呼了!”
我听得面如死灰,使劲咽了好几口唾沫,才把恐惧的心情硬生生压制下去。
我不知道瘸子老爹所说的这些是不是危言耸听,不过对于黄皮子,我是真的有些怕了,自打猪头下午猎杀了一只黄皮子开始,各种诡异事情层出不穷,我脆弱的神经快要有些支撑不住了。
猪头提着白皮子的尸体,左看右看,啧啧称奇道:“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这玩意儿居然能够迷惑人!”
瘸子老爹把马灯放在地上,我们围着马灯坐下。
景子问瘸子老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瘸子老爹磕着旱烟杆说:“我看天都黑了你们还没有回来,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你们出事了,所以赶紧进山看看,没想到你们还真的出事了!”
景子说:“阿爹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瘸子老爹抽了口旱烟,生气地对景子说道:“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惹上黄皮子?就算汤昭和猪头不知道其中利害,难道你也不知道吗?”
景子张了张嘴巴,很委屈的样子。
“老爹,这不是景子的错……”看见景子挨骂,我的心里也不好受,今天这事儿确实不是景子的错,都是王猪头这个混蛋一手造成的。
王猪头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两声,对瘸子老爹主动认错道:“老爹,这事儿怨我,之前我看走了眼,失手打死了一只黄皮子,没想到黄皮子真的这么邪性……”
瘸子老爹指了指猪头,想骂,却也没有骂出来,只是用力叹了口气,面色忧虑地说:“这事儿……恐怕……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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