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鹿鸣去接finn下课，整个人状态很困顿。

finn很兴奋：“我们老师夸我有天赋来着，姐姐，我觉得我考上国立影视大学根本没什么难度，我想做第一，这样以后说出来也有面儿······”他见鹿鸣缩在一边不说话，摇她：“你怎么了姐姐？”

鹿鸣有气无力：“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你要争气······”

finn奇道：“我不够争气吗？你这是找房累的吗？”说着一搂她的肩头：“感谢你啊我的好姐姐。”

鹿鸣猛然想起来还有找房的事等着她，头埋的更低了。

这两天finn还是照样睡在鹿鸣的合租房里，韩明丽已经和他混熟了，今天正穿着一件满是颜料的旧衣服在上色，见他俩来了，一抬眼：“你们给我带晚饭没有？”鹿鸣把包一扔往沙发上一扑：“累都累死了，带个鬼。”韩明丽转身去洗颜料：“那叫个外卖。”

finn皱眉道：“小丽，又吃外卖？老吃外卖对身体不好，你每天都呆在家里，不会自己烧两个菜吃？又用不着多长时间。”

韩明丽拿出香蕉水，把指甲缝里的颜料清干净，对着灯光照一照：“我的手是用来画画的，又不是用来切菜的。”看见镜子里，她极短的头发上沾了一片颜料，对鹿鸣招手道：“帮我弄下头发。”鹿鸣在沙发上挺尸，干脆道：“懒得动，自己弄。”韩明丽骂了一句，转头去拿了把剪刀，咔嚓把沾了颜料的那一片头发剪了。finn还在一边嘲笑她：“我还在想是哪家理发店手艺这么差，跟狗啃过似的。原来是小丽理发店，早点歇业大吉吧。”

鹿鸣听着两人打闹声，在沙发上装死。手机忽然来了信息，她艰难的从屁股兜里掏出手机，一看是两条微信好友的验证信息，分别是何资宜和秦曦加她为好友。鹿鸣飞快通过了何资宜，秦曦的消息就挂着吧。

finn见她神色萎靡，也不跟韩明丽闹了。坐到她身边：“姐，你怎么了啊姐？”鹿鸣翻了个身不看他。韩明丽走过来：“怎么，失恋了吗？”鹿鸣踹她骂道：“失恋你奶奶个腿儿。”韩明丽对finn道：“看见没？有劲儿了吧？”低头对鹿鸣道：“到底去不去吃饭？我请客，烧烤，配两瓶啤酒，实在丧就配三瓶。”

鹿鸣揉一头乱毛站起来：“走走走，去去去。”转头看见finn跟着：“唉，你不能去啊，你点个沙拉外卖，吃完自己去补习，不许逃课。”说完和韩明丽勾肩搭背走了。

鹿鸣心想，总要多吃点才有力气，才应付的了秦曦那个瘟神，更何况韩明丽请客，不吃白不吃。一屁股坐在大排档一条街的塑料凳上，拼命点菜。

这时已是深秋，露天的大排档一条街，却毫无寒意。一眼望去，全是攒动的人头，配着啤酒和喧哗声。几串羊肉下肚，鹿鸣缓过神来，开始大骂秦曦：“万恶的黑心资本家，死人脸，难搞！你见过谁让一个弱女子去打扫一千平的房屋的，你见过吗？”韩明丽啃着串，配合的摇头：“没有！”鹿鸣继续道：“要不是为了finn，我才不去干这苦力呢······”说着灌了一口酒，接着骂。等她喝的半醉，韩明丽终于插了句嘴：“骂半天你骂谁呢？”

鹿鸣把酒瓶子往桌上一纵：“秦曦！不骂他我骂谁？”她这一句秦曦未免声音太高了些，弄的邻桌好几人都侧目。韩明丽也不管别人侧目不侧目，问：“靠，他赚多少钱一年啊，住那么大房子？介绍给我行不行？哎哎，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真像你说的那么过分？靠！我再也不看他的电影了。这种人还有粉丝呢？”鹿鸣道：“就是，我也搞不懂。”正说着，手机响了，鹿鸣看见是个陌生号码，满不情愿的接起来：“喂，你谁。”

那头道：“秦曦。”

鹿鸣一听见他的声音，瞬间吓醒：“什，什么事？”

秦曦在那头微微皱眉：“你喝酒了？明天八点来我家收拾，听到了？”

鹿鸣：“哦。”

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鹿鸣一想到那巨大的房子，头又痛起来。

第二天为免迟到，她一早上定了七八个闹钟，紧赶慢赶，终于在八点前送走了finn，到了秦曦家。

秦曦这时应该不在，鹿鸣自己输了密码打开门。

不从家政人员的角度来看，这是套相当有设计感的房子。秦曦大约是把里面的装修全部敲掉了重装，整个墙壁是夹着不规则黑色花纹的白色大理石，地上也是同款大理石，只是黑色花纹更密集一些。里面的家具都是黑白色系，线条锋利。非常有现代感。

客厅正中有一台深色大沙发，皮质很软，看着比自己的床都大。鹿鸣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扔，滚了两滚，不想站起来。

忽然听到房间里有响声，鹿鸣吓的从沙发上掉下来，不是家里没人吗？这谁？

秦曦比她更惊讶。毕竟刚洗完澡发现家里有个女人睡在自己的沙发上，而自己还裸着上半身，这种感觉不是常常能有的。

鹿鸣从地上站起来：“你，你，你在家啊？”

秦曦一惊过后便恢复了从容，拿浴巾擦着头发去阳台上拿衣服：“你记错时间了。”

鹿鸣道：“没，没有啊，不是八点吗？”

秦曦一边走一边把衬衫扣子扣上：“晚上八点。”

鹿鸣心说，还不是你自己没说清楚？那叫二十点，不叫八点！不过呆在别人的屋檐下，还是低头为妙：“我，我没听清······”

秦曦看她一眼，决定把扣子扣到最上面：“接着躺，躺够了起来收拾家里。”

鹿鸣这一收拾，收拾了一整天，等秦曦在剧组呆了一整天回来，打开衣帽间拿睡衣，发现整个衣帽间里的衣裤堆积如山，山里还有个矮矮的身影在默默蠕动。

秦曦清清嗓子道：“弄了一天了？”

那个身影被吓的一抖，秦曦忍不住笑，胆子这么小？那身影慢慢抬起头，一天下来憔悴了不少：“你回来了？没收拾完的明天弄成不成？”

秦曦大笑：“谁让你一天弄完了吗？”

鹿鸣支持着爬起来，嘟囔：“你不早说·····”

秦曦道：“快12点了，送你回去。”

他既没用问句，也没用语气词，用了一句命令式。鹿鸣不知从何拒绝。她只能摸摸鼻子，跟在秦曦后面。

秦曦绅士的出人意料，到了他的跑车边，先替鹿鸣打开了副驾驶的门，鹿鸣好像又无从拒绝起，只好坐进去。

鹿鸣并不想和他靠太近，大约因为他是老板，鹿鸣想，跟老板关系太好，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深夜的城市，道路空旷，两人可以独占夜风。秋夜的空气已经有了干燥的凉意，打开窗户，树叶沙沙作响。鹿鸣忽然想起那天秦曦在阳光下，谈起他高中打篮球时的趣事，她忍不住抬头看他。

他像一座大理石的雕塑，每个细节都合乎美学比例，从任何角度看，都充满了精雕细琢的冰凉。他很冷淡，又很缥缈，走下舞台的他，亲切感荡然无存，他与周围世界是隔离的。

鹿鸣很难想象，他曾经活在他的故事中，曾经是一个在阳光下神采飞扬的少年，她觉得很好奇。沉吟道：“曦哥，你是怎么入行的？我听说你高中时候成绩很好。”

秦曦语音平静：“相比较读书而言，我更喜欢当演员。”

鹿鸣心想，敷衍的真是冠冕堂皇。于是又换了个问题：“曦哥，你这么红，日程这么满，有没有觉得很辛苦。”

秦曦淡淡道：“都是我的工作，没什么辛不辛苦的。”

鹿鸣一时语塞，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秦曦这人素质高，有礼貌，但他与你的交流也仅限于礼貌，似乎从来不会透露一点点他真实的感受。鹿鸣忽然觉得有些替他难过，也不知他经历过什么，才如此难以与别人建立起信任。

路不远，很快就到了老街口，路窄，车开不进，鹿鸣从道了谢正要下车，秦曦忽然熄了火：“走吧，我送你到家门口。”

鹿鸣忙道：“不用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秦曦长腿一迈，下了车，锁了门：“走吧。”

鹿鸣没法。这时夜已深了，老街上看不到人，灯又暗，即使有人经过，也多半认不出秦曦。鹿鸣只好由他。

他个儿高，腿长，却跟着鹿鸣的脚步慢慢走，似乎很享受这一刻的悠闲时光。鹿鸣在他家里忙了一天，午饭晚饭都忙忘了，这时放松下来，肚子忽然不争气的叫起来，鹿鸣有些不好意思，秦曦却微笑道：“前面有家面馆，去吃面吗？”

鹿鸣当然说好，又问：“你不怕被人认出来？”

秦曦笑笑：“无所谓。”

一撩塑料帘子，在收银台上打盹的老板就醒了，这老板四十来岁，头发没剩几根，道：“二位吃什么？”

鹿鸣这里来的熟了：“一碗牛肉面，红汤，多加点香菜和葱。你呢？”

秦曦道：“一样。”

过不久，热气腾腾的面就端了上来，鹿鸣笑的眉眼弯弯：“喏，一定要红汤面配上绿色的小碎葱再加上酱紫色的牛肉，这样才让人有食欲。”说着捞起面就往嘴里塞。呼噜呼噜吃了半饱，看见秦曦看着她笑，却没动筷子。鹿鸣问他：“你吃吗？”秦曦一愣：“什么？”鹿鸣道：“别浪费，我先帮你把肉吃了。”话还没说完，筷子就伸进了秦曦碗里。秦曦看着她好笑，把碗朝她推推。

鹿鸣吃的正爽，随口问他：“你这也不吃那也不吃，靠光合作用过活吗？”

秦曦笑：“我哪有那能耐。”

鹿鸣随口“哦”了一声，一心扑在食物上。秦曦起身把钱付了，两碗才不到二十。正转身回座位，门口来了五六个年轻人，似乎是嗨够了来吃夜宵的，进门正好跟秦曦打了个照面。

其中几个人马上注意到了秦曦，他转身回座位，背对着他们，还是听到他们在悄悄议论：“那个男的是那个明星吗？”“这么可能，明星到这里来吃饭？”“应该只是长的像吧。”“这也太像了吧，不过他看起来比电视上瘦好多，到底是不是他？”“要不再凑过去看一眼？”

鹿鸣也听到了，以往她和finn在一起的时候，finn偶尔也会被人认出来，这时都会主动给粉丝签名或者合影，如果第二天粉丝正好发微博的话，还可以刷一波热度。她抬头看秦曦，见他习以为常，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用口型对他道：“怎么办？”

秦曦递给它一张餐巾纸：“你嘴角有葱。”

鹿鸣拿纸随手一抹：“走吗？”秦曦道：“吃饱了？吃饱了就走吧。”鹿鸣站起来，想回头看一眼那群年轻人是不是依然盯着自己，秦曦轻声道：“别回头，会被拍。”

他说这句话时靠鹿鸣很近，是个有些暧昧的姿势，鹿鸣心想，要是真被拍了，还不知道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呢。咦，别人多半会起个标题《费依经纪人深夜私会秦曦》那这样finn不是马上就红了吗？

鹿鸣忍不住扑哧一笑。秦曦问：“笑什么？觉得我被人追着跑很好笑？”鹿鸣用余光瞥见那群年轻人依然跟在后面。这时离秦曦的车子距离远，离鹿鸣的公寓距离近，两人只能一直不停往里走，怕一转弯真被拍到脸。这群年轻人也是顽皮，一路兴致高涨跟到鹿鸣楼下，鹿鸣没办法，只好把秦曦领进单元楼。

两人从楼道口的窗户往下看，那群年轻人还在下面等着，看样子一时半会还不会走。鹿鸣无奈：“要不要去我家坐坐······啊，我不是那个意思，finn也在，不不不，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秦曦懒得理她，看见有一户的门上贴着顾云朗的海报，伸手去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