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七点整，一声响亮的哨声响彻了营房。赵柠夜里睡得不踏实，几乎是翻来覆去一整晚没睡好，听到声音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见宁小然还哼哼唧唧赖着，一把掀了她的被子，引来一声嚎叫。

生活用品昨晚就洗过了，她肩膀上挂着毛巾，手里拿着搪瓷杯和牙刷，拿着洗面奶就出了门。

部队原来住的都是男人，因此男女的洗漱区并没有分开。赵柠是第一个走出来的，才开始刷牙，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早。”

赵柠回头，韩顾手里拿着几乎跟她一样的装备，脸上带了些未醒的睡意，整个人却是清爽的。她含着一口泡沫，摆了摆手当做打招呼，随即就低下头去继续刷牙了。

韩顾眼中却是一亮。一直知道她生得好看，没想到素颜竟然没什么差别，跟他以往交往过的那些女人不同，卸了妆没几个能看的。

他若有所思地一边刷牙洗脸，一边时不时看向赵柠。身后陆陆续续有人起来洗漱了，几个女生见到他，一早上的睡意都吓醒了，纷纷捂着脸不好意思走过去。

韩顾体贴地笑笑，拿了自己的东西就走了，那几个人这才小声抱怨着走过来，“怎么男女不分开的啊，这还没化妆怎么见人啊呜呜呜……”

洗漱加早餐只有四十分钟的时间，这对于必须化妆的女同志而言，简直是场灾难。

赵柠一脸清爽走进食堂的时候，又见到了独自一人坐在里面的韩顾。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端起托盘走到离他较远的地方坐下，托盘里是分好的粥和包子油条，她闷不吭声地吃，那厢韩顾吃得差不多了，心情很好地过来打招呼，“心情不大好？”

赵柠一愣，也是，自己前段时间一直按照自己设定的性格走，对谁都笑脸相迎，今天起来却没顾上，但昨晚睡得腰酸背痛，她心里本来就憋着气，索性破罐子破摔，闷闷说了声：“起床气。”随即就不搭理人了。

韩顾讨了个没趣，也没动气，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吃了一会，赵柠没好气地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他这才笑笑，起身走了。

与大多数军训相似，第一项内容，就是站军姿。

站军姿是个体力活，别看站着不需要什么动作，但恰恰是这样固定的姿势，不知要牵动全身多少块肌肉。半个小时一动不动地站下来，教官终于吹出那声口哨时，大家不约而同地软了一软。

顾不得地上多脏，听到教官说原地休息，大部分人都席地坐了下来。

赵柠被宁小然拖着也坐倒下去，她向来不重视体能训练，因此也累得够呛。两个人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简直欲哭无泪。

然而休息的时间只有十分钟。哨声再度响起，接下来的项目是踏步训练。

整整一个上午，踏步走、踢正步、军体操，等挨到吃午饭的时候，赵柠深深觉得，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她撑着酸痛的身子大口大口吃着面前的午饭，待察觉到韩顾投射过来的视线，索性黑了脸，早上是起床气，现在是累得。她顾不上什么伪装，只知道现在非常想一拳揍得他鼻子都歪过去，好端端的弄什么拓展训练！当他们还是学生吗！

上午再怎么辛苦，好歹是站着的。下午多了一项匍匐前进，几圈下来，所有人脸上都是灰扑扑的，少数几个化了妆的，脸上几乎都花了，汗水混合着粉底液，又沾了些草屑在上面，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休息时间，赵柠瘫坐在地上，实在是有些受不了。

“诶，姐教你一招，你到时候啊，就跟教官撒个娇，你长得这么漂亮，说话就能做到的事何必用体力呢是吧！”

她脑中忽然闪过陆冉的玩笑话，心里一动，抬头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教官，心中立刻做了决定。

论演技，还真没几个人能戳穿赵柠的。

她向来横冲直撞，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十分钟休息时间过，教官刚一声令下让继续刚才的训练，姿势还没摆呢，忽然响起扑通一声，带起一片草屑。

宁小然短促地叫了一声，“柠柠！”她蹲下来晃了赵柠几下，惊慌失措地喊道：“教官，有人晕倒了！”

教官立刻检查了一下，说：“来个人把这位女同志带到医务处……”

宁小然正想趁机逃离教官的魔爪，一声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她还没反应过来，赵柠已经被人拦腰抱了起来，“我送她去。”

留下一众人眼睁睁看着韩顾将人抱走，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教官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烈日，虽然是深秋了，不过好像确实有点热？他看了一眼韩顾离开的方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过那女生体力也太差了。

赵柠一直紧紧闭着眼，连带着身子都有点僵硬。

这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听着韩顾稳健的心跳声，情感上来说，她想直接跳下来，然后冷冷地睥睨他，用自己一贯的冰冷姿态。但理智上来说，她现在是个身体虚弱晕倒的病人，实在是不适合做这么高难度的动作。

她只好忍耐地闭了眼，装人事不知。

因此也没能看到，韩顾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感受到韩顾抬了腿，约莫是上了楼梯，赵柠迫不及待地幽幽醒转，痛苦又迷离地看了一眼周边，拉了拉韩顾的迷彩服。

韩顾配合地停下，看着赵柠一脸茫然地环顾了一遍四周，待看清自己的处境后脸上迅速换上了惊恐的神情，挣扎了几下，他就顺着她的力道把她放了下来。

“总裁，我……怎么回事？”

韩顾一直牢牢锁着她面上的每一个神情，配合地回答道：“刚才你晕了，我送你来医务室，这里就是了，去检查一下吧。”

赵柠回头看了一眼，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不用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麻烦你了。”

她这般模样，跟前几天一般无二，但刚才韩顾见证了她所有的小动作，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伪装。他不自觉眯起了眼，这么看来，人前那一套，都是装出来的？

他有意戏弄她，如同猫儿逗弄老鼠一般，抓住她的胳膊，担忧地说：“这晕倒的问题可大可小，来都来了，还是进去检查一下吧，到时候如果有什么问题没发现就不好了。”

他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赵柠自然不好再坚持，勉勉强强跟着他进去了。

查了眼球反射，量了体温和血压，那医生是见惯了这种事的，淡定地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头也不回地说：“没什么问题，回去多注意休息。”

韩顾在一旁一脸担忧，但眼神中分明是满满的笑意。

赵柠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她真的是，从未如此丢脸过！

两人慢慢悠悠走了回去，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所有人都在食堂里，外面空无一人。

赵柠转身对韩顾说：“总裁，刚才谢谢你送我去医务室。”

她说话时客客气气的，一点也没有刚才装模作样时候的灵动。反倒透出一股疏离来。韩顾微微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食堂，对赵柠说：“刚才医生说了，让你多注意休息，我会跟教官说一下，明天上午的训练，你就不要参加了吧。”

赵柠有些诧异地抬头，正对上韩顾看着她的眼睛。他眼里像是盛着光，不论何时都光彩熠熠的。她有些不自然地错开了视线，低声说了句：“谢谢”，折身去了食堂。

韩顾眼中温暖的光渐渐冷却下来，慢慢变得复杂难辨。这两天的接触下来，他忽然又不确定了。

赵柠，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听说晚上没有体能训练，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教官还是把人都叫到了一间空的营房。

白天拓展的是体力，晚上则需要拓展脑力。

也不知那面容严肃的教官哪里找来的这么多游戏，一脸严肃地指导他们规则，几圈玩下来，大家竟然也都觉出了些乐趣。

这些游戏，虽然是游戏，但都有主题——为了提高团队凝聚力。

作为公司的一员，每个人除了发挥自身能力，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学会团队协作。

游戏之间，穿插了不少心灵鸡汤。

赵柠冷眼看着，将晚上的所有活动归为两个字：洗脑。

因为看透了，自然也不会有多投入。

而白天跟韩顾的接触让她生出了些危机感，总觉得这个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虽然他总是笑着，且笑得完全没有架子，但她就是觉得，这个人很危险。

这么浑浑噩噩的，三天的拓展训练总算是过去了。

公司的大巴来接的时候，赵柠第一次觉得如此亲切。大家也基本是同样的心情，欢呼着往车那边走。

赵柠没看见宁小然，一回头，正看到韩顾跟教官说着话。他个子很高，比教官还高出半个头，是低着头和教官说话的。秋日的暖阳洒落在身上，全身每一个毛孔几乎都张开了。

她看了一眼，不知怎么的就有些恍惚。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但她费了力气去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韩顾偏过头来，正看到她呆呆的样子。他咧嘴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

赵柠立刻面部表情僵硬地转过了脸。

宁小然终于跑了过来，疑惑地问：“柠柠，你脸怎么红了？”

赵柠心里一刺，也顾不上奇不奇怪，丢下一句：“被晒的吧。”转身就去了大巴的方向。

宁小然的那句话像是直接戳到了她柔软的内心，脸红？赵柠，你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