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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如梦了如尘》第九章 人不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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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恢复寂静,二人你来我往,不出片刻,棋盘一大部分已经摆满棋子,不懂下棋之人也看出现在两方不相上下,然而棋中的二人一派云淡风轻,表情都不曾变过微毫。

正是旗鼓相当,势均力敌的时刻,千雨熙落子的速度放缓,略一沉吟,落下一子。只见原本不相上下的棋局,黑子布下的防护忽被撕开一条口子,白子稳稳当当,落在其中。

君如墨的眼底弥漫起一层云雾,右手也拿起一粒黑子,在白子的旁边落下,风云转向,云雷突变,黑子被撕开的防局重新聚集合拢,将白子围在其中。

千雨熙唇边浮起浅笑,手不停顿,又下一子,君如墨紧随其后,步步紧追,黑子团团围住白子,以棋盘边界为线,黑子筑成一圈不间断的防线,把所有白子包围在圈中,不相上下的棋局胜利的迹象已经偏向黑子。

千雨熙依然淡定从容,不见丝毫慌乱,最初一般闲散的态度落下一粒粒玉棋子。君如墨从表面看不出她的情绪,本来想开口提醒她再三子璇玑棋局成,她再爱美食也吃不成这百花糕了,但看她一派云淡风轻,隐约觉得不对,想开口的念头又压下心底,在这一晃神的瞬间,两人又已过招落下两子。

只剩最后一子,只要落下这最后一子,璇玑棋局成,胜负自定。

蓝衣玉华,修长的手指捏起最后一粒黑子,眸光从棋盘中的黑子移向白子,抬手落子的手停住,像是手中棋子似千万斤般中,手腕承重已到极限,再不能动分毫。

君如墨眸光闪烁,黑子溃败,却没有丝毫不悦,仿佛输掉棋局的并不是被世人人人称颂无所不能的无尘公子,缓缓开口:“置之死地而后生,以棋子为诱饵,引黑子包围,从内部击破。若我落下这子,璇玑棋局虽成,被包围在内部的白子却可以吞噬黑子,若不落下这子,璇玑棋局不成,黑子全盘散棋,也不是白子对手,你这破局方法,真是巧妙。”

千雨熙无言拿起茶杯浅啜一口,浅浅看他一眼,不动声色的道:“此局能成,你功不可没,你既然已经看出我局中端倪,何不加以阻挠?”

千雨熙的眼中无波无澜,语气也平淡至极。君如墨听闻此言,拾着黑子的食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转而一瞬间恢复本初的气定神闲,棋子不偏不倚稳稳当当落进装黑子的玉盒,玉石撞击的清灵声空清寂寥。

“这个问题,你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君如墨的眼光看着盒中的黑子,不移动分毫。他的神情专一而专注,好似这玉石便是他眼中的全世界。

不待回答,他继续道:“混沌时开,新不如旧。璇玑棋局的玄妙简单意之,不过新旧二字。常人想破棋之法,舍旧保新,反而新旧皆不可得。你在面临双重选择时,毫不犹豫选择的却是舍新保旧。”

“所以这又能说明什么?”千雨熙眸光清闪,续问。

“你是一个恋旧的人。”君如墨得出结论。

“自古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停顿一下,千雨熙又接道:“我只是其中一个。”

车内沉默了半晌,响起君如墨磁性的话语:“你不一样。”

千雨熙想问有什么不一样,还不等她问出口,马车一阵颠簸,帘外传来凌允大呼的声音:“公子小心。”

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被人拉到站立在马车顶时,千雨熙才看到刚才所坐的马车已经被水淹没,水势浩大,顷刻间已经没过车辕边沿。乌云遮住毛月,夜晚看不清地势,幽黑一片。

千雨熙正想怎么看清现在所处的情势,右耳际旁忽散出乳白的光。回头看时,凌允的左手拿着一个玉佩大小的夜明珠,虽小巧玲珑,光芒如月,照耀周边一处明如白昼。

“随行携带了两个,不想正碰上用场。”君如墨接过凌允递过来的一个夜明珠,将它再举高了几分,珠光的照耀下,夜色如墨,合着水势,衬得水流似墨池漆黑深不可测。

“这条路行不通了。”扫视一圈四周,君如墨微微蹙了蹙眉,开口道。

“这是哪里来的大水?”千雨熙甩出火折子试探,看向左边水迹已达到山腰,足可没顶的水势完全掩盖住山底,心里吃惊。

“洪山傍水而生,以山脉为线,左为绵延百里山川,右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我们所走的这条路正是临悬崖壁开辟的一条路,估摸是水势漫过山脉倾泻而下。”君如墨解下披风,细心披在千雨熙的肩膀上,道:“水汽颇寒,易着凉。”

凌允在旁边不满的撇嘴:“公子,你怎么没看到我身上的衣衫湿了,小公子有公子护着,身上清清爽爽,难道不是我更应该加上披风吗?”

君如墨斜睨凌允一眼,看到他全部湿润的上衣,道:“嗯,你倒是提醒我,定是你平日贪玩,现下躲不过这个水势,回去自己闭关三月。”

凌允苦巴着脸,心虚没敢回嘴,耷拉着头:“是。”

听到这里,千雨熙准备解开披风的手指转了转,换了个方向,紧了紧披风的绸带,心下觉得凌允像小孩子一般可爱,又觉得他的武功不可小觑,这水势来势汹汹且毫无征兆,江湖中能躲开的武功已属上乘,他顺利躲开只是沾湿衣物,却还被教训。

看凌允嘟起嘴巴赌气的样子,千雨熙摸取一块随身的暖玉,递给他:“喏,给你暖玉,不出半刻,你的衣服自然就干了。”

凌允眉开眼笑双手伸过来就想接过去,眼神偷偷看了看君如墨,不见公子发话,他双手也不敢接,就在半空中停着,收也不是,伸也不是。

千雨熙也看向君如墨,意思显而易见。

“还不接下。”见公子发了话,凌允欢天喜地接下暖玉,喜笑颜开道:“还是小公子疼我。”

君如墨转过身,慢慢道:“技艺在精,此次是给你个教训,自己回去禁闭三月!”他的意思明显,在赶凌允回去了。

凌允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来,“公子。”只喊了一声公子却不敢再多言,他知道公子一向严厉,不敢为自己求情,眼睛偷偷瞟向千雨熙。

千雨熙准备开口,转念一想,这次的危险小,凌允能轻易躲过去,但是下次就不一定了,学好本领毕竟是自己的,遇到危险时,自救才是王道。念到此,微微眨了眨眼睛,也不说话。

“我们走另外一条路。”君如墨转过身,拉起千雨熙,足交一点,二人已经离开车顶,直向侧壁的山顶飞去。

二人飞出丈远,身后凌允在夜色中的身影模糊不清,千雨熙有几分担忧。

“叶筏在,你不用担心。”君如墨看她一脸担忧的模样,开口。

说话须臾间,两人已经飞身上百米之距的山顶。四处一片黑暗,好在夜明珠的光辉清照,两人视野所到之处可以及物。山顶空旷平整,一条卵石小道向前延绵而去。

“走吧。”君如墨率先向前走去。

夜晚清凉,山风袭来,千雨熙下意识拢了拢披风,跟上脚步。小段卵石道路过后,眼前是一片花海,人身未至,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点点星光在花丛中穿梭,映的整片花海幽蓝如海,荧光一上一下间,为这片花海国度更增添几分神秘,人置身其中,仿佛来到另外一个国度。

一只飞近站立的二人,深蓝的翅膀轻柔的扇动,银色的脉络散出蓝光,双翼轻薄如沙,浅蓝的须纤细若云锦,体态轻盈,优雅多姿。

“好美!”千雨熙感叹出声。

“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君如墨站在千雨熙身旁,淡淡提醒:“夜萤虫,身带剧毒,十年蛰伏,方得一夏的生命。现在正处初夏,正是它们活动的季节,若不幸沾染上它们,毒顷刻入肤,你待会儿在我身后,万事小心。”

“这么美却身带剧毒,果然越美的东西越碰不得。我们要穿越这片花海?”“是。”

千雨熙在心里默默估量一下,这片花海有二十里之地,其中的夜萤虫数量没有三万也有两万,如此多的数量,如此密集,要做到不沾身便安全过去,不是件易事。

她抬起左手,轻轻收缩了食指,准备喊醒睡梦中的小狐狸,毕竟她毫无武功,不可能成功穿越这片花海。

玉白的手压下她抬起来的手,君如墨道:“不必叫它,我有办法。”

千雨熙看他抬手间,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小巧的蓝色匕首,匕首落下,他左手掌心间鲜血喷薄而出,已是将身边的花珠都染上了血红。仿佛是一个讯号,在花丛中飞舞的夜萤中都转向朝他们这边飞过来。

顷刻,君如墨收好匕首,右手已经打开一个玉瓶,浅清色的液体洒下来,瞬间在伤口处形成一层凝胶状的透明物,透着淡淡的清香,阻止了血味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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