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天色渐黑，林默默恨不得把所有的草籽都撸到衣服口袋里。深秋的冷风袭来，一身汗水的她倒也不觉得冷。

林默默这边正拽着，突然听到李宛如叫她的名字，直起身一看，李宛如瘦弱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近前，她直起弯得有些麻木的腰，有些责备似的问道：“娘，这天都黑了，你出来干嘛了？”

李宛如见她应了声，明显松了口气，原来她是怕林默默害怕，过来和她一起撸草籽的。

林默默也没拒绝，这些草籽都成熟了，秋风吹动之下沙沙的往地上掉，那声音听着心尖都疼，眼看着自己的口粮糟蹋了，有个人过来帮忙肯定是不错的。

李宛如做了十多年林家的少奶奶，虽然出来之后吃了不少的苦，可是此番干起活来，还真没林默默麻利。好在她拿来腾出来的包袱，有这个加上林默默的外衣袋子，两个人很快就收获满满的。

这俩人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天色真的暗了下来，即便是面对着面，对方的五官也是模糊的。

看李宛如一脸可惜的看着周围的茅草，林默默拉了拉她的衣袖，劝说道：“走吧娘，再不回去就看不清道了，剩下的明天起早再来弄。”

说罢林默默就俯身把自己那袋子草籽抱起来，她抬脚刚走了一步，就感觉鞋子被什么东西咬住了，用力的抽了两下都抽不出来，把袋子往地上一放刚看个究竟，忍不住的一声惊呼。

许是林默默走路的时候踩松了浮土，脚直接陷进了一个骷髅头骨张开的嘴巴里，此刻那头骨两只黑乎乎的骨洞面相她，看着尤其的恐怖。

李宛如听到声音过来一看，吓得赶紧抱住林默默。林默默试探了两下，心里踏实下来，便劝说李宛如没事，之后径自坐在了地上。

李宛如浑身冒冷汗的看着林默默一脸淡定的把脚从鞋子抽出来，又把鞋子从头骨里拿出来穿好，颤着声音问她：“你不害怕吗？”

林默默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无所谓的说道：“有什么可怕的？它人都死了，还能从地里钻出来吃了我不成？”

转身抓到李宛如的手，擦了擦她掌心的冷汗，一直把李宛如拉到了坑外面，林默默才重新跳回去把地上的草籽拿回来。她刻意不去看那个头骨，可那头骨就像是和她作对似的时时出现在她视线里。她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种茅草要叫尸谷子，又为什么会出奇的饱满。她不介意，能填饱肚子就行。

上了坑把其中的一个包袱递到还在惊魂未定的李宛如面前，林默默毫不客气的说道：“走吧娘，你要不想我饿死变得和他们一样，就跟着我回家把草籽都搓出来。”

光线昏暗，林默默只看到李宛如的身子僵了一下，并未分辨出她是什么表情，转过身便把自己的那份抱在怀里，径直往回走。不到一会，李宛如就跟了上来，语气懦懦的发誓道：“默儿，娘不会饿死你的，就算吃娘的肉，娘也不会让你死的。”

林默默心里一酸，重重的点了点头，便和李宛如并排着往家走。

到了家拴上院门，回到屋里之后，母女两个心照不宣的没提那头骨的事，李宛如不知道，林默默心里还是感谢那个头骨的出现，这样对其他的人来说，多少是些震慑，也能给他们娘俩多一点的生机。

夜晚的时候没用点蜡烛，林默默烧了一盆木柴放在屋地里取暖又照亮，和李宛如一起把地上的尸谷子搓到了大半夜。

收拾好的尸谷子去了皮之后勉强够装满一竹筒，李宛如看在眼里终于有了丝笑意。

娘俩拖着僵硬的身体没脱衣服爬上床就睡，临睡着林默默大概的看了一下炭火和木门上裂开的缝隙，确定不会煤气中毒之后，才和李宛如依偎着睡在了一起。

第二天，林默默醒来就闻到一股清香的气味，她揉着眼睛爬起来，李宛如已经把热腾腾的谷子饭端到了炕边。

“娘，你怎么不叫醒我？”林默默从被窝里钻出来，脑子一晃就想起了前世，从记事起她跟着爸妈一起收粮，就算是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也要被爸妈轰起来给一家老小做饭。

“默儿昨天太累了，今天肯定要多睡一会，你醒了就赶紧洗手吃饭吧，娘想好了，趁着这两天秋风刮的缓，多撸点尸谷子回来。”

林默默心里感激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她真怕李宛如会被昨天的头骨影响了，想来她也是受够了饿，什么都想开了的。

只是想到李宛如肚子里还有一个，林默默就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她宁愿这事让李宛如自己去发现，自己做决定，不过在这之前，她一定要给李宛如活下去的理由。

尸谷子饭又香又甜，是这具九岁身体异常渴望的，所以虽然没有油盐味，林默默还是和李宛如一人扒了两碗。

吃饱喝足，准备出发之前李宛如从灶边拎了一个瓦罐到她临时找出来的背篓里，“村子外面的那处咱们今天就不去了，娘记得后山有一处尸谷子长得特别茂盛，娘带你去那，等弄完了，咱们再回来。”

林默默走到近前一看李宛如背篓里还背了火折、盐巴，就知道她做的什么打算，她转身把自己的外衣翻回来穿在身上，就跟着李宛如一起出发了。

后山距离并不近，李宛如上次去后山的时候还是夏天，看到那片绿油油长势旺盛的尸谷子还很害怕，没想到转眼就成了她们活命的东西。

“唉，你祖母活着那会总是说天下没有绝人之路，现在想着也是的，谁能想到，咱们眼看着没粮了，还能从死人堆上找到吃的？”

林默默听着李宛如的感慨，微抿着嘴跟上她的脚步，见到路旁的行人，也不管相熟没相熟，都甜甜的问声好，她只想着他们是外乡来的，在这无依无靠，平日嘴巧些总是好的。

走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到了后山的山脚，远远的看到李宛如所说的那片尸谷子，林默默蹦跳着就跑了过去。

只是才到近前，她便听到了枯萎的草丛里有一声没一声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