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大人,你听说过一种暗夜葵花吗?明明生在黑暗里,却假装因为光明而活!……桀桀桀桀!”阿丑笑得越来越癫狂:“可是不经历真正的黑夜,谁也看不到真正的自己!”
“你不是阿丑!”
归毛毛因为自身太强大了,又多年生活在封闭的天空之狱内,不与外界接触,所以一直保持着单纯的少年心性,是以从未怀疑过阿丑的身份。
“你到底是谁?”
阿丑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怀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归毛毛回答掷地有声:“镜鉴司光镜使,龟狱浮屠狱司命,归毛毛!”
“不,我说的是真正的你!……”
阿丑放在阿鱼脖颈上的手突然掐紧,那个如活死人般沉睡的小姑娘,完全不知道真正的死亡已经离她近在咫尺。
“不要!”
最爱之人落于敌手,归毛毛从未受到这种要挟,下意识想要退让:“你放开她,我放你走!”
“走?走哪里去?脚下那个肮脏的人间有什么好留恋的?枯燥且乏味。”
“你做了这么多,难道不是为了越狱?”
“越狱?枯燥,乏味!”
“只要放开他,你可以拿我的命走!”
为了爱人,归毛毛孤注一掷。
“归大人,也许你是这世上仅存的至高强者之一,也许全世界都觉得你的命很珍贵,换这丫头的命绰绰有余。可惜……你的命在我这没用。”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跟你退让,不代表我没能力杀你!”
“别,别!你也别杀我,我的命对你也没用!这样……”阿丑指了指归毛毛身边已经重伤的天字区牢头:“你亲手宰了他,我就把这女孩还给你。”
“什么?”归毛毛脸色一变,一时间没搞懂对方的意图。
“你不是很关心你这位兄弟吗?你看他痛得死去过来的,看着多让人难过,来,杀了他,帮帮他……就再也没有痛苦了。”阿丑露出了真诚的期待目光。
天字区牢头脸色苍白,听到阿丑这一番话,不禁打了个寒颤。
归毛毛看了队长一眼,神色变得复杂起来:“非得这样吗?”
阿丑无所谓地道:“你不愿意的话,大可以带他离开,另找一处地方等着他死!反正我怀里这女孩也醒不过来,两个都是等死的人,你杀不杀有什么区别呢?”
这时,远处有一群囚犯突破了巡逻队,带着滑翔翼鸢冲向监狱大门。归毛毛看见了这一幕,但阿鱼还在别人手里,他没有办法去追。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阿丑乐了,回答道:“为什么人们做事,总想要好处呢?你们不觉得这样……枯燥,且乏味!”
“你……究竟是谁?”归毛毛死死地盯着他,艰难地开口道。
他当然认得阿丑,是归毛毛亲自把他抓进龟狱浮屠的,但是他认识的阿丑,只是一个机关师的奴仆,随着主人一同入狱,没过多久,那个机关师暴毙身亡,阿丑开始在监狱中受尽欺负、任人打骂,日子过得十分凄惨。
当时归毛毛知道这事,于心不忍,还帮他换了牢房。
“还记得你帮我换牢房的事吗?”阿丑此刻看着归毛毛道,“所有人都在欺负我,但我无所谓。人性本恶,他们这么做我不意外,也引不起我丝毫兴趣。唯独是你,非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我现在,是在帮你认清自己。”
“你是个疯子!”归毛毛恶狠狠地盯着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哦,对了,最近我还遇见一个和你很像的人。”阿丑继续道,“就是那个逃走的白骨衣,这个蠢货,非得在众人面前逞英雄救我。你放心,最终我也会让他认清自己的。”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越来越多的囚犯带着滑翔翼鸢冲了出来。
但归毛毛没有办法,他生怕阿鱼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现在只能动不也动,免得刺激眼前这个疯子。
“行啦,你也考虑得够久了。”阿丑指了指天字区牢头:“那个人,还有得救。”
然后他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阿鱼:“这个人,早就没得救了……狱司命大人,你选哪个?”
此时,所有的卫兵都在往这边看,等待着归毛毛做出选择。
倒在地上的天字区牢头,更是屏气凝神,静静等待着自己命运的审判。
眼看归毛毛迟迟不动,阿丑终于失去耐心,伸出手便放到了女孩的脖子上。
“不要!”归毛毛大喊一声,终于抄起了自己手边的一杆长戟。
“这就对了,”阿丑这才把手给放下,“动手吧。”
归毛毛抬头看去,所有手下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然后,他和躺在地上的天字区牢头对视了一眼。
队长的脸色愈发惨白,眼角涌出热泪。
然而他却笑了。
众目睽睽之下,归毛毛举起长戟,贯穿了奄奄一息的天字区牢头的胸膛。
队长的头一歪,瞬间断气。
然后,整座监狱都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如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阿丑满意的笑声,响彻龟狱浮屠。
“你终于清醒了。这下你该明白了吧,任何人都别想在我面前装得那么高尚。任何人都不行。”
说着,阿丑顺手就把女孩抛在半空,转身准备离开龟狱浮屠。
归毛毛上前抓住阿鱼,当他再次碰到这个女孩的时候,坚毅果决的狱司命,瞬间又变成了那个十几岁的怯懦少年。
他跪倒在地上,紧紧抱住沉睡的阿鱼,无数的囚犯拽着仓促拼凑而成的滑翔翼鸢从他身边逃跑,朝着云廊洞开的铁门冲去。
那一刻他什么也管不了了。
所有的卫兵都愣在原地,看着曾经像神一样的人物,此刻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囚犯组建滑翔翼鸢,然后逃走。
他们望向倒在血泊里的天字区牢头,不知道去追击那些囚犯还有没有意义。
龟狱浮屠之上,无数犯人不顾死活地往下跳去,漫天的滑翔翼鸢在空中散开,像是蒲公英的种子一般,扑入风里云里,撒向广袤的风暮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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