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暮原上。
余辜一直望着沉寂的夜空,迟迟不肯离去。
李幕重见状,着急道:“快走吧,阿丑恐怕是不打算下来了。”
就在这时,一只滑翔翼鸢出现在余辜的视线当中。
他激动地回头去拉李幕重,道:“是阿丑!他下来了,赶紧准备接应,接到他我们马上就走!”
步足惜和噼里啪啦闻言,纷纷开始行动起来。然而当余辜再次抬头看去时,却发现夜空中落下的滑翔翼鸢开始变多。
五只、十只、二十只……
最后,足有近百只滑翔翼鸢出现在夜空当中,朝着风暮原极速落下!
余辜登时被吓得目瞪口呆:“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滑翔翼鸢?他们哪来的黏合剂?”
李幕重瞬间也慌了:“跟我没关系,不是我!你给我药汁,我也调不出来啊!”
余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沉默了半晌:“难道……是阿丑?”
李幕重惊疑道:“他迟迟不下来,就是因为这个?不可能啊,这小子憨憨傻傻的,怎么可能瞒着你弄出那么多黏合剂?”
这时,步足惜听出事有蹊跷,便问道:“你们说的这个阿丑,到底是什么人?”
余辜看了他一眼,道:“是跟我关在一个牢房的狱友,平时总笑眯眯的,受人欺负也不还手。”
步足惜连忙追问:“他脸上可有白斑,四四方方的,像块豆腐?”
余辜摇摇头:“他天天挨打,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口就没好过。看不出来是不是有过白斑?”
“呀!我想起来了!”被步足惜一问,李幕重失声道:“有次他被人打出了鼻血,我在他梳洗的时候路过,是有见过那块白斑!”
步足惜闻言,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你们说的这个人,我恐怕认识。”
余辜疑惑道:“他是谁?”
“他是花脸佛的主子,蜃楼六道之首,小欢喜。”步足惜正色道。
“蜃楼?”余辜闯荡江湖多年,却似乎从未听到过这个名字。
“那是一个跟天衣社一样神秘的组织,藏在澜沧海的浓雾之中,由六个大魔头组成,被人称为蜃楼六道。这些年来,天衣七圣在明处,用阳谋搅动天下风云,蜃楼六道则在暗处,用阴谋推动地下世界不断洗牌!”
余辜飞速回忆着龟狱浮屠上的一切,这才想起,李幕重怂恿自己把所有囚犯放出来,就是因为接了阿丑的话茬,他一直在暗中影响着余辜。
“难道我的越狱计划,只不过是小欢喜的计中计?”
“目前看来,的确如此!”
李幕重有些不解:“他越狱就越狱好了……放了这么多的囚犯出来干嘛?”
步足惜回答道:“他是一个疯子,没人知道他想干嘛!”
余辜悲哀地看着众人,他在这一刻意识到了很严重的问题:“……我去,这下闯大祸了,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是我把这些囚犯放出来的……”
说完,他抬眼望着漫天落下的犯人,冷声说道:“我们必须要做点什么。”
李幕重打击他道:“咱爷们儿还能做什么?要落地的可是上百号犯人,咱们可着就四个人……还有一个是小丫头片子!”
“喂,死胖子,谁是小丫头片子?”
噼里啪啦当即不同意了,天诛双臂同时放开,手背处猛地探出尖锐的铁爪。
“要不要过两招?”
“哟,姑奶奶,瞧我这张嘴,我就是一说相声的,还是捧哏,我哪打得过您呢?”
“别闹了!”步足惜打断两人争执:“你们没注意到,风向开始变了。”
他是盲人,借助傀儡鸦的飞翔,提前感知了风向转变。
“那些越狱的囚犯没有操纵滑翔翼鸢的能力,就这么随风而降,可能会随机落到风暮原上任何一个位置……这片古战场上,散落着无数当年遗弃的兵器和军用物资,周遭还有逐水而徙的牧民帐篷,里面存放也有不少粮食”
余辜接话道:“这些镜牢的逃出来的囚犯大多穷凶极恶,其中还不乏机关大师,再者说,一旦让他们落地活下去,或者给他们得到一些武器或者机关材料……”
余辜没再说下去,他不敢想象后果会如何。
“必须要做点什么了,时间不等人,我战甲呢?”
步足惜指了指头顶的云层,揶揄道:“不是被你战术性地留在上面了吗?”
“那是第二套万磁片甲,我说的是我第一套月白战甲?”
“我还以为你有了新战甲,就准备无限期搁置老战甲呢?”
“人不如新,衣不如旧!”余辜给自己狡辩道。
“人不如新?……骨头哥你是在嫌弃我们这些老队员么?”
噼里啪啦瞬间抓住了余辜话里的漏洞。
“没有我俩……你就是一无是处的纨绔世子,还好木头哥谨慎,一路都带着你的老战甲,有备无患。”
噼里啪啦收起铁爪,按动了马车的机括,从车厢顶部打开木板,里面露出一具黑漆棺材,阴刻着巨大的黑色葵花图案。
余辜艰难爬上车厢顶部,掀开了棺材盖子,露出里面密集的齿轮,和一处依照他身材轮廓留出的空处。
临躺下前,他又看了一眼天上散落的囚犯,露出了凝重的眼神。
棺材盖落,机关声起,青铜齿轮由大到小,一点点咬合在一起,一套月白色的战甲逐渐覆盖了余辜全身。
……
“人不如新?……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远处的戈壁之上,楚小舟也看到了漫天飞落的逃犯,穿着镜鉴司专为镜捕特制的明镜服,她的手里提着一截样式奇怪的竹筒,正是拿来监听用的十里听竹。
她的身后,大熊猫肉包子正抱着一坛草原上的马奶酒仰头痛饮,早喝得醉醺醺的。
大熊猫们自幼懒撒,一般不适合长途奔徙,但是肉包子自从驮着楚小舟从雪竹海千里赴京城后,好像爱上了旅行,再加上草原一路坦途,路边风景美不胜收,它倒乐得自在,趁楚小舟不注意,还去牧民家偷吃了风干牛肉(上古熊猫是杂食野兽,荤素不忌,奶凶奶凶的),临走还抢来一坛马奶酒。
“喂,肉包子,你说他欺骗我在先,盗禁机令在后,这回又放出这么多逃犯,是不是罪无可恕?”
肉包子憨厚地看了楚小舟一眼,嘤地一声算是做了回应。
“我一路跟踪过来,本意就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现在他们已经被我一个人包围了,我要不要现在行动?”
这会儿肉包子喝到兴处,头也懒得抬了,嘤了一声算是应答。
“好,咱们这就行动,你去十里外的伦珠湖报信,那里有镜捕驻扎,我绕他们背后抓他们!”
听到这么“天衣无缝”的计划,肉包子恢复了一点良知,担心地看了主人一眼,嘤嘤之声里满是关切:“主人,你的计划是不是太过大胆了?”
似乎是看懂了肉包子的担心,楚小舟大手一挥:“没事,我现在傀儡心重启了,内息运转自如,这些时日提升了好几层境界,我告诉你,对付他们几个,哼哼,姐姐我一拳一个小朋友!
还没等她说完,肉包子的注意力全都被一只黑色的鸟吸引过去了。
“……喂,肉包子,我在跟你说话,你能专心点吗?现在是捉鸟玩的时候吗?……再说你肥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捉到鸟?……鸟?这里怎么会突然有只鸟?”
楚小舟终于看清楚,那是一只乌鸦。
步足惜的傀儡鸦。
“不好!”楚小舟连忙转身,一身黑衣的盲琴师已经站在她的身后好久了。
“步……大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步足惜温和地说道,黑布条虽然遮住了他小半张脸,但露出来的地方,依然英俊到让人无法呼吸。
“嫂子好!”另一边,噼里啪啦一点都不见外地跟楚小舟打招呼,还没等楚小舟回应,注意力全被肉包子吸引过去了:“哇,大熊猫,活的呀,太可爱了!”
噼里啪啦冲过去,一把抱住肉包子,将脸揉进了它毛茸茸的肚子上,幸福的笑容像草原上盛开的野花。
楚小舟尴尬道:“你……你也好!”
嘣的一声,身后传来了坠地之声,显然是有人刚刚落地,又踩到了碎石不慎摔倒。
楚小舟转过头,看到白骨衣正从地上爬起,仓促地站好,摆出一副潇洒的身姿,轻吟出一首自以为很有意境的诗词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哦,好像不太合适哦……那个……”
白骨衣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缓缓向楚小舟伸出了手。
“那什么……好久不见!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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