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
日出东方,福威镖局侧门冲出六骑马来。为首之人紫衣青衫,座下一匹通体雪白的良驹,马背上挂着长弓箭袋,腰悬长剑,纵马疾驰。其人身后紧随五骑,首位之人看模样年岁不大,一袭白衣,肩头还停着一只猎鹰,其后四人一色青布短衣,古铜色的皮肤下流光闪过,太阳穴鼓起,一看便是精通外家功夫的高手。
道月明一甩马鞭,在空中拍的一响,虚击声下,勒住身下的小雪龙,回头笑看着林平之五人:“今日且猎来一头猛虎熊豹之属,取其精华物件给咱少镖头补补如何?”
“哈哈哈,”史镖头一行四人大笑,所谓精华物件,除了虎鞭还能是啥,只有当事人林平之被众人的笑声急的脸红,“姑娘天下第一,自是手到擒来!少镖头有口福了!”
“史镖头,你怕是最近皮痒了不是?”林平之红着脸,马鞭朝着史镖头面门就抽过去。史镖头只是长笑,对于抽打过来的马鞭不闪不顾。月余来,自己吃的鞭子不可计数,如今这身体称不上钢筋铁打,也是硬如磐石。这一记鞭子对他来说无异于春风拂面。
“走着!”
道月明双腿轻轻一挟,白马四蹄翻腾,朝着城门处疾驰。一行六人借着马力,顷刻间便出了城门。
到了城外,道月明纵马上了山坡,林平之放了肩头的猎鹰,取下长弓,又从箭袋中取出一支雕翎箭,弯弓搭箭,此时史镖头一行尾随而至。那猎鹰腾飞,瞬息间便锁定山坡间一对膘肥体胖的黄兔,一个俯冲将黄兔赶了出来。林平之自修炼《青莲真解》后,精气圆满,目力极佳,但闻霹雳弓响,箭若流星坠地,将黄兔钉住。
“少镖头好箭法!”史镖头见状,连忙捧了一句!
“少镖头当真是箭法如神!”白二等人也接着奉承道。
言罢,史镖头一行冲入林间草地,将野兔野鸡赶了出来,就是见不着獐子野猪一类,林平之颇有些遗憾。一勒马缰,林平之看向史镖头四人,道:“便再多行一段,打的不过瘾,今儿非要猎到一头獐子给月明姐下酒才是!”
史镖头自是点头称是,毕竟道月明都被林平之搬出来了,若有半个不字,明儿个怕是要脱一层皮。
山坡上,道月明浑然不在意一行嬉笑的林平之五人,极目远眺,目色之极,一抹土黄色夹带黑纹的身影在林间腾转翻越。
“好一条大虫!”道月明轻挟马腹,小雪龙四蹄翻腾冲了出去。“你们自行找个酒家等我,路上做好记号,待我抓住那条山君大虫,为小林子谋到这条精华物件,便去寻你们!记得备上好酒!”
语音未落,道月明已然消失在林间深处。林平之五人面面相觑,自是不敢违背道月明的吩咐,勒马准备回程,找一处酒家等待道月明。
前行不远,便见着一处酒招子。林平之回首对史镖头一行吩咐道:“便在前面酒家歇息一番。白二,你且拿上两只野兔野鸡,让店老板炒上一大盘,等月明姐回来也有个吃食。再上三坛子好酒!”
白二应声称是,提着两只野兔便走向酒摊。“老蔡尼?今儿个怎么还不出来接待公子?不想要打赏了?”
史镖头则是为林平之拉开长凳,拂去凳上灰尘,请林平之坐下,然后自己亦是坐下相陪。
内堂传来两声咳嗽,走出一位白发老人,说道:“客官请坐,吃酒么?”说话是北方口音。
“不喝酒难道一群大老爷们还喝茶么?”白二吆喝道,“先打三斤竹叶青,再去把这野味炒上两大盘端上来。老蔡尼?上哪儿去了?怎么这酒家还换了老板么?”
那老人点头应下,回道:“是,是!不瞒众位客官说,小老儿姓萨,原是本地人,自幼在外做生意。儿子媳妇儿都死了,心想着树高千丈叶落归根,这才带着孙女儿回故乡来。哪知道离家四十多年,家乡的亲戚朋友一个都不在了。刚好这家酒店的老蔡不想干了,三十两银子卖给了小老儿。唉,总算是回到故乡了,听着人人说这家乡话,心里就说不出的受用。惭愧的紧,小老儿自己都不会说了。”
“婉儿,快给众位客官打三斤竹叶青上来。”萨老头转身朝着内间坐着的青衣少女吩咐道,“再为众位客官拿些蚕豆牛肉佐酒。”
只见里屋那青衣少女也不言语,默默地整理好酒食,低头用木盘托着,给林平之一行人送了上来。为林平之等人放好碗筷,又将三壶酒放好,然后低着头离去,始终不敢朝客人多看一眼。
林平之看着婉儿的一袭青衣,忽然想到刚刚策马扬鞭的某道身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再细细打量了一下青衣少女,暗道可惜。
这少女身形婀娜,却是肤色黝黑,甚是粗糙,脸上还有些痘痕,容貌甚丑。想来是初时做这卖酒勾当,举止生硬,林平之也不以为意。
史镖头见酒上来了,起身为林平之斟满,又为自己添上,道:“来,少镖头且先饮酒,姑娘想来不时便到。”
林平之端起酒杯,点了点头,一饮而尽。
“啧,这酒味儿倒是没变!”史镖头饮尽杯中酒水,大大咧咧的说道。正欲起身再斟上一杯,忽听见马蹄声响。
“姑娘到了?”白二忙起身往外看去。“切,两个糙汉子,不是咱家姑娘。”
只见两骑马从北边大道疾驰而来,倏忽间便到了酒家外。只听得一人道:“这里有酒家,喝两碗去!”
史镖头听白二说不是自家姑娘,顿时没了兴致,自顾着喝酒。那两人听口音是川西人氏,史镖头也不甚在意。林平之却是扭头看去,那两人身穿青布长袍,将坐骑系在酒家门前大榕树下,走进店来。
那两人向林平之一行望了一眼,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这两人头上缠着白巾,一身青袍,似是斯文打扮,却光着两条腿儿,脚下赤足,穿着无耳麻鞋。林平之此前随着道月明看过不少书籍,知道川人都是如此打扮,头上缠白巾是当年诸葛武侯去世,川人为他戴孝,武侯遗爱甚深,是以千年以来,白布仍不去。
“拿酒来,拿酒来!”只见其中一年轻汉子叫到,“格老子的,福州山真多,硬是把马也累坏了。”
婉儿低走走到两人桌前,低声问道:“要什么酒?”
声音虽低,却十分清脆动听。那年轻汉子一怔,突然伸出右手,托向婉儿的下颌,笑道:“可惜可惜!”
婉儿吃了一惊,急忙后退。另一名汉子笑道:“余兄弟,这花姑娘的身材硬是要得,一张脸蛋嘛,却是钉鞋踏烂泥,翻转石榴皮,格老子好大一张大麻皮!”那姓余的闻言跟着哈哈大笑。
林平之闻言,想及那一袭青衫,忽然间无名火起,气往上冲,伸右手往桌上重重一拍,呵斥道:“什么东西,两个不带眼的狗崽子,来我们福州府撒野?”
“咦,小林子,怎生得如此大火气?”
这时,屋外传来一道声音,宛若空谷回音,清脆鸟鸣,让林平之感觉浑身上下好像一盆凉水浇下来,火气顿时消了下去。
史镖头一行更是面露喜色,急忙起身,出门为道月明牵马。“姑娘可算来了,这好酒刚上,菜也准备着,马上就好了。姑娘先坐!”
“萨老头,麻溜的上菜,怠慢了我家姑娘,你别想再干了。伺候好了,三十两雪花银而已,指不定姑娘心情一好就赏你了!”史镖头大声说道,恭敬的迎着道月明进屋。
“那大虫被我一剑钉死在十里外的林中,白二,你去扛回来!咱为小林子寻那根精华物件要是丢了,就拿你的充数!”道月明施施然坐下,淡淡的说道,浑然不在意隔壁桌已经看呆的那两个川西汉子和酒家老板以及婉儿。
“知道了!马上就去!”白二听闻道月明的话语,感觉菊花一紧,这可是要命。姑娘向来是说到做到,老天保佑可别有什么胆儿肥的畜生伤了那头大虫的尸体。一路想着,白二急冲冲的骑马冲了出去。
那姓余的汉子两个人一脸痴呆的看着道月明,连林平之刚刚的呵斥都不甚在意了。“格老子的,囊个会有恁个好看的姑娘尼!”
“瞎了你的狗眼,什么人都敢乱看的么?”史镖头听闻那姓余的汉子的话,只感觉后背发凉,大声呵斥道。
“贾老二,人家又在骂街尼!上次是那兔儿爷,这次是那兔儿爷的相好,你猜他是在骂我俩哪个?”姓余的汉子笑道。
“不知道!但是要是那紫衣的仙女过来陪我喝上一杯,怎么骂都无所谓!”贾老二盯着道月明,咽了咽口水。“这俊俏模样,要能来上一回,少活十年都愿意!”
话音刚落,史镖头一行脸都白了,急忙捂着耳朵。
“哎呀,姑娘,脑袋疼,听不见,啥都听不见!”三个人直接捂着耳朵在地上打滚,林平之则是一脸同情的看着那两个汉子。只有不明缘由的两个川西汉子和酒店老板以及婉儿看着像发了羊癫疯一样的史镖头三人,满脑袋问号。
“格老子的,贾老二,你说他们三个是不是发羊癫疯了哦?”姓余的汉子皱着眉,感觉气氛很诡异,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所以说,刚刚你们俩是在调戏我?”道月明笑语盈盈,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起身走向那两个汉子。此时,史镖头三人的叫喊声更大了,“姑娘,我真的什么都听不见,哎呀,眼也花了,看不见了。八成这两天练功太过了,伤了脑袋!”
看着一脸笑意的道月明,就连林平之都两股颤颤,不过他还有些要脸面,自然不能和史镖头一样。又瞧着一脸懵懂的婉儿,急忙过去捂着她的眼,在她耳边轻声道:“记住,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瞧你们的打扮,想来是川中人氏。手中这老茧,应是长年练剑。川蜀之地,青城派松风观倒是使剑,你们是青城派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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