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秋凉，赵小海穿着单薄的麻布衫，踉跄着走在平阴县的水坊街上，瑟瑟发抖。没有人家肯收留他，他已经浪荡了好几天，没有饭吃。

武功再高也敌不过萧寒的秋意。

“小兄弟，来店里喝碗羊汤坐坐吧，暖暖身子。”一家羊肉汤馆儿的老板娘看着冻得发抖的赵小海，热情地招呼道。

赵小海看着热气氤氲的店内，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苦笑着摇了摇头。

四旬左右的老板娘瞧出了赵小海的窘状，呵呵笑道，“来吧，免费的，今天天色也不早了，大婶儿也要吃饭了，一块儿来吃点儿吧，加双筷子嘛!”

赵小海感激地看了老板娘一眼，不好意思地随着进了店。

店虽不大，却是干净整洁，足以显示出老板娘是个持家勤劳的好女人。

赵小海再次看向老板娘却见老板娘深深地打了个哈欠，显然是困意不小，赵小海还注意到老板娘眼袋很重，显然是睡眠不足。

赵小海跟师傅学过医术，蒙老板娘好心收留吃饭，便想报答一下，道:“大婶儿，您气色不太好，应该是长期的睡眠不好所致，我学过写医术，不知是否可以给大婶儿您瞧瞧呢?”

老板娘忽地一抬头，警惕地看了赵小海一眼，随机展颜一笑，道:“嗨，这有啥瞧的，这不这几日生意好，夜里忙着弄羊肉嘛，几晚上没睡好觉了，不碍事的，歇歇就好了。”

赵小海笑着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老板娘虽是疲倦，仍是热情地招呼着赵小海，不一会儿端上来了四盘菜，还躺了一壶酒。

“大婶儿家没啥好的，你就将就一下吧。”

“不不不，您说的哪里话，能蒙大婶儿收留一顿饭，已是感激不尽了，感激不尽!”

赵小海吃饭吃到一半，忽然听到里屋传来一阵哭声“娘，好疼啊!快救救我……”

“平儿!”老板娘听到声音脸色大变，满脸焦急地冲进屋里。

赵小海不知何事，不敢贸然进去。再加上腹中着实饥饿，只好在外面边吃边静心等着。

过了一会儿，老板娘出来了，赵小海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小兄弟，实在对不住了，家中有事，不留小兄弟了，呶，这是一两银子，小兄弟拿着，以后行走江湖也方便些。”老板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银锞子，强行递给赵小海。

赵小海几番推脱，耐不住老板娘执拗，只好接下了那一两银子。

“婶儿不是有意赶小兄弟走，实在是家中有事，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老板娘一脸愧疚地说道。

赵小海本想问问老板娘家中何事，但听见老板娘这么说，也不好意思再问，只好道别离开。

走出羊肉馆不到一里，赵小海觉得老板娘在里屋哭叫的孩子必然是有什么难言的疾病。老板娘为人亲和慈善，自己又受了老板娘大恩，就此一走了之，实在于心不忍。便又转身回去。

刚到羊肉馆门口，忽然，一道黑影从羊馆的后屋窗中窜出。

“好快的轻功!”赵小海惊讶不已，他已是江湖是一等一的高手，轻功身法造诣极高，但是那人的轻功要比他更快!

更可怕的是，那道身影看起来是那么熟悉，就像是……

老板娘!

赵小海只觉头皮一阵发麻，秋意似乎刹那间变浓，赵小海急忙奔去屋里查看。果然，老板娘已经不在房中。

赵小海听见里屋有声音，便悄悄地走了进去。

里面屋子里的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熟睡了的小男孩儿。

但是，当赵小海看到男孩儿的时候，差点儿把刚刚吃过的饭吐出来:孩子全身上下竟然布满了鱼鳞!从额头到脚底，鲜红色的恐怖!触目惊心!

“千鳞蛊!”

赵小海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西南苗寨最恶毒的一种蛊毒。

书上记载，此蛊无解，唯有每七日食用一次婴儿的鲜血，才可以延长三年寿命!

婴儿血!老板娘!黑衣人!

“不好!”赵小海恍然大悟，急忙纵起轻功，转眼间飞出房门，直奔刚才黑衣人去的方向。

风，刮得很凉，但是，赵小海的心更凉，像是一块寒冰巨石压在他的心头，那么沉重，又那么冰冷。

“住手!”就在老板娘要抓起婴儿的一刹那，赵小海赶到了!

在半个时辰前，当老板娘递给赵小海一两银子的时候，他觉得老板娘的那双手是世上最干净善良的手，但此时，他又觉得，那双抓着婴儿的手，就是最邪恶的魔鬼的手!

“你不要拦我，我不想杀你!我只想救我孩子!”老板娘目带犹豫地看着赵小海。

“大婶儿，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了我一顿最及时最温暖的饭，这是救命之恩，您要是要用赵小海的血，赵小海毫不犹豫地给您。但江湖大义，小海容不得您残害别的人。”

“江湖大义?呵呵，”老板娘苦笑着，眼中渗出泪水，“谁能想到十年前江湖上的“玉手观音”林妙慧如今会成为一个杀害婴儿的刽子手?都是命，我认了!”

玉手观音林妙慧，十年前，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女中豪杰，大善人林慈鹤的独生女儿。

“大婶儿，您罢手吧!”赵小海眼中的泪也止不住流下，他实在不愿意跟救了他一命的恩人出手。

“不可能!为了我的孩子，我什么都可以做!谁也不能阻拦我!”老板娘眼中已经多了一份近乎偏执的疯狂!

谁说爱不会有恨?谁说最温暖的手拿不了最邪恶的刀?谁说最善良的心，不会有阴暗?

三招，赵小海夺过了老板娘手中的刀，点了她的穴。

泪，已漫上赵小海的脸颊；泪，已流过老板娘的脖颈。

是对是错?谁对谁错?

赵小海已经难以分辨，他不愿把老板娘送入官府，也不愿放了她。

在他答应老板娘会带着千鳞蛊的孩子去普陀山求他师傅尽力搭救之后，他，亲手杀了她!

她在死的时候，脸上带着笑，眼角却含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