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沉时，身上一股酒气的嘉怡，才带着两壶酒，回到宫中。不过，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到常春宫，而是绕了个圈，去了趟太医院。原本，是想在丛笙那里，拿一些醒酒的药材，以免醉酒误事。

不过，嘉怡并未在太医院看到丛笙。打听之下，她才得知。原来，丛笙午后便去了常春宫，以替郡主看诊的名义。回答问题的太监，满脸狐疑地看着嘉怡，反问道，“郡主，难道，你不知道吗？”

“哈哈，瞧我，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拿醉酒当借口，应该能堵住太监怀疑的嘴吧。嘉怡打了个哈哈，却在心里暗自想到：好啊丛笙，想和柳絮姐姐约会就直说，非得拉上我，还不提前对个口供。

醒酒的药材是不用了，理清思绪的嘉怡，酒不醒但人自醒。

难得，在常春宫门口没有看到柳絮的身影，却是从房间里，隐隐约约传出柳絮的笑声。或许是，丛笙正说着好玩的笑话，逗柳絮开心。嘉怡这才犯了难，到底要不要走进去，破坏二人独处的好时机呢？

不过，并没有给她选择的时间，路过此处的太监队伍，见到嘉怡的身影，齐刷刷地给她请了个安，“参加郡主。”声音不大，但足够提醒房间内的柳絮。

果然，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柳絮便推门而出，站在嘉怡面前。而她的身后，是跟着走出来的丛笙。“小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哎呀，怎么浑身的酒气，快过来，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我替你洗一洗。”

柳絮一边接过酒壶，摆放在窗户前，一边准备转身，朝房间内走去。她记得，嘉怡还有三五套干净的衣服，都是装在柜子里。前两日，她才整理了一次。

不过，不按场里出牌的嘉怡，总是会给柳絮带来意外的惊喜。或者，只有惊。

“柳絮姐姐，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晚点儿回来，对吧？”既然二人的关系已经挑明，但适当的玩笑，总是可以开的。嘉怡拿捏着语气，半是委屈，半是责备，看向柳絮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丝不满。

见色忘友，哼！

“小姐，你这可是误会我。”柳絮甚少见到嘉怡的脸色，心想不对，便连忙解释。但解释就是掩饰，越描越黑的道理，她是忘了。“只是看你还没有回来，便和丛太医聊了会儿。原本，他是来找你的。”

“是啊，该例行检查。”丛笙跟着附和道。

好像，是实话。刚才在太医院时，确实听到太监的解释。不过，嘉怡难得抓住次机会，同柳絮玩笑，当然不肯轻易放过。便继续装出委屈的模样，拍了拍柳絮的肩膀，“那怎么好，你呢，继续聊天，我去找苏苏小舞吧。”

假戏真做的时候，当然得演足全套。嘉怡便是在这个时候，扯着喉咙，准备开喊。不过，似乎无人应答？连一直在眼皮子底下晃荡的刘公公，也是迟迟未见人影。

“苏苏与小舞去皇后那述职，今天，恐怕是不会回来的。”柳絮是被嘉怡那浮夸的动作逗笑了，拍了拍她的脑袋，满脸笑容。“看来，今天你是找不到帮手。”

“啧啧，没办法。现在呢，柳絮姐姐是有了帮手……”嘉怡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调侃的机会，说这话时，还不忘将眼神放在丛笙身上。“丛太医，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表示吗？”合适的机会，总要撮合合适的人。

“郡主，我看你还处在醉酒状态。这样，我现在回趟太医院，替你抓一些醒酒的药材，一会儿泡个澡，出一身汗，准能好。”丛笙皱了皱眉，嘉怡的演技过于夸张，他也只能猜测出五六分的真相。

“我这就去准备热水，小姐，你等一会儿。”泡澡得准备大木桶，但之前，大木桶都是苏苏与小舞负责的。柳絮一时犯了难，只依稀记得，在某个角落里。

还真是夫唱妇随。嘉怡硬生生地把这句玩笑压回肚子里，左看看丛笙，右看看柳絮，熟悉的面孔，竟给了她熟悉的困意。

“那……随便你们啦。我呢，去休息会儿。”虽然睡了个午觉，不过，嘉怡并不介意再睡会儿。难得醉了一场，痛快喝酒，痛快休息，人生难得这么逍遥。“柳絮姐姐，不着急，你呢，可以和丛太医慢慢来。”

一语双关，柳絮应该能理解的吧？

果不其然，嘉怡刚刚转身，柳絮便着急地想要解释。只不过，被丛笙拦住了。“郡主她，这是在耍酒疯吗？”大多数时候，丛笙看见的是正常状态里的嘉怡，彬彬有礼，很少有机会，看到失态的她。

“我看，她是在欺负人。”明明是抱怨的声音，却因心上人在旁，在柳絮嘴里说出时，竟有了几分娇嗔。像是，在拿小拳拳捶丛笙的胸口。

嘉怡有些羡慕，若是修文在旁，若是还能和当年的关系一样，她也想，在修文面前有撒娇的机会，有抱怨的机会，有依靠的机会。但可惜，这些都只是如果。

还有一个多月，便能见到他。要不要，提前准备一些想说的话呢？躺在床上时，嘉怡反而没有了困意，只任由自己的思绪，忽远忽近地飘着。思绪找不到方向，就像她，找不到问题合适的答案。

半梦半醒之间，嘉怡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模样。最怕的不是回忆，而是回忆与现实的反差。尤其是，现实不够美，但回忆足够好。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嘉怡内心的承受能力，便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反差里，逐渐磨练出来的。有了一次、两次、三次的教训，只要是人，都该学会成长。

柳絮与丛笙返回时，差不多过去了一个时辰。大木桶还是没有被找到，柳絮只好从太医院借了个药桶。丛笙喊了三四个太监，才费力地从太医院搬了过来。热水还得准备，但丛笙已在药桶里准备好了药材。

或许是太监们的动作太大，再加上时不时地低声交流两句，嘉怡便被声响惊醒了。当她去到隔壁房间，看到这四四方方的药桶时，第一反应是惊呼，“哎呀，丛太医，这是从太医院借来的吗？那……”

“郡主请放心，像这样的药桶，太医院还有许多。”丛笙猜得出嘉怡的心思，一边回答，一边刻意咬重“许多”的读音，打消嘉怡的顾虑。

与大木桶有区别，药桶不高，只到嘉怡的腰部以上。但在药桶底部，有两层刻意加厚的木板，叠放成小木凳的形状。想必，一会儿能坐在药桶里。“那行，这药桶，我就当是太医院送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