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澡是件舒服的事儿，不仅能消除一整日的疲惫，还能促进身心愉悦。丛笙是个有心人，除了药材，还准备了些许花瓣，充分考虑到嘉怡的体验舒适。嘉怡站在药桶边，试探性地伸出脚，水温正合适。

“小姐，我在门外等你。一会儿水温若是凉了，你喊一声便是。”柳絮遣开众人，独自守在门边，替嘉怡把风。临近月中，月色正好，柳絮还记得，昨夜那弯还是月牙，今个儿就以趋向月圆。

“柳絮姐姐，好无聊哎，咱们聊聊天，打发时间吧。对啦，你有没有听说过鬼怪类的故事呢？”嘉怡蜷缩在药桶里，感受着药香与花香交融的味道的同时，也想与柳絮，隔着一扇门，说些体己话。

虽然，这类体己话，是跟鬼怪有关的故事。

“还别说，真有。”跟在嘉怡身边这么多年，柳絮别的没有学会，倒是学会和嘉怡一样，收集道听途说的消息，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两月前，我在京城里转悠时，就听到一则，与月亮有关的鬼故事。”

“别急，我猜猜看。”这类故事，嘉怡也知道不少，套路嘛总是一致的。“莫非，是从月亮里生出来个无头鬼，专门在月夜里，偷吃小孩儿？哇，那还是有点渗人。”得，柳絮还什么都没有说，嘉怡就被自己吓了个半死。

“还真不是。”即便隔着一扇门，柳絮也能脑补出嘉怡的神色，还真是有趣。不过，她并不打算就此吓唬嘉怡，而是正儿八经地讲述道，“是一户姓满的人家，他们呢，平日呢不拜神不拜佛，只拜月亮。”

“咦？这是为何？”嘉怡倒是第一次听说，原来，这世间还有人信奉月亮。

“哎呀，小姐，你别打岔。”嘉怡的问题实在太多，总干扰柳絮的正常讲述。为防嘉怡再开口提问，柳絮索性提了这个要求。待确定嘉怡没有后话时，柳絮才继续讲述：“那一日，姓满的人家，还是同往常一样……”

每逢初一十五，是满家的大日子，也是月亮的好日子。满父必定率领一家五口，给月亮磕个规规矩矩的头。若是遇见雨天，便改在房间内，朝天空作揖。用满父的原话解释，这叫“心诚会灵”。

月亮，是这一家人的守护神。据说，满父的爷爷，曾经历过一次激烈的战争，是在月亮的指引下，才得以逃出生天。至于怎么个指引法，没有人知道。满父的爷爷安全返回后，从此便立了个规矩：

“凡我满姓子弟，均得世世代代信奉月神。”

不过，满父有一幼子小满，偏不信这个邪。自古月亮就悬挂在天空，也没见到从月亮里走过个仙人。拜天拜地不行吗？非得拜个月亮。当这样的想法，在小满心里根深蒂固时，怪事，也便开始了。

这一日，满父同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准备开始新一天的生活。谁成想，只八九岁的小满，不见了！屋里屋外找了个遍，小满的衣物还在，甚至，连睡之前拖下的布鞋也还在，可人就是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所有人都慌了神，小满的哥哥姐姐们，不由分说，赶紧分头行动，漫山遍野寻找幼弟。满母更是急得哭出了声，差一点，硬是背过气。也就满父不着急，只淡淡地坐在一边，望着天空，不说话。

“你这人，怎么丢了儿子也不着急！”满母气不过，将心中的情绪全都发泄在他身上。

“不着急，等夜里，问问月神，自然会有答案。”满父是走火入魔了，相信月亮的奇迹，一定会出现在小满身上。“你这没见识的妇道人家，懂什么懂！”

“我的小满哟……”满父是指望不住了，满母哭得也更加厉害。她本是外姓人家，嫁到满家时，便被拜月亮的行为心中存疑。哪里能体会到，满父这番“良苦用心”。

“我的天！这当父亲的，也太愚昧了吧！”饶是柳絮千叮咛万嘱咐，听到这里，嘉怡也忍不住评价道，“合着幼子突然不见了，他还有心思惦记着拜月亮。他就不怕，孩子是在夜里被野兽叼走了吗？”

嘉怡并不喜欢满父，平心而论，这不是个负责的父亲。她正准备继续发表感慨，却听到柳絮着急到跺脚的声音，这才想到，又打断柳絮的故事。

“哎呀，小姐。”柳絮本以为自己塑造了个惊悚紧张的气氛，却不想，嘉怡理解不到这层含义，还偏偏破坏了这层气氛，顿时是无可奈何。“这故事，是讲不下去了。小姐啊小姐，你就不能……”

真是拿嘉怡没办法，这捣乱的性格，还真是从小跟到大。

“柳絮姑娘，你继续讲吧，朕听得真起劲。”万万想不到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炸开。藏着水里的嘉怡一个哆嗦，冷汗直流。站在门外的柳絮，更是险些被吓得尖叫。这……建业帝怎么过来了？

柳絮的眼前只看得到建业帝一人，而他随行的太监，应该是被留在常春宫外。

“参见皇上！”柳絮赶紧请了个安，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调整站姿，尽可能用身体挡住门，挡住建业帝前进的脚步。“不知道皇上过来了多久，奴婢有所怠慢……还望，还望皇上见谅赎罪。”

“从你刚开始讲，朕就一直在。约莫着，是你讲得太投入，以至于没有发现身旁有人吧。”建业帝的说辞总是圆润，分明，是他刻意放轻脚步，且不让刘公公通报。“你家小姐，是在房间里吗？为何，不出来。”

一则，好奇故事的结局。二则，好奇嘉怡与柳絮，隔着一扇门交流的原因。

“小姐她，她……”非礼勿言，柳絮竟找不出合适的借口，向建业帝给出个正常的解释。“小姐她有些不适，正在休息。奴婢……奴婢怕小姐睡不好……所以……”自相矛盾的借口，也是难为柳絮圆场。

“那朕进去看看吧，若是有问题，尽早发现，尽早治疗。”说这话时，刚好有一阵药香飘出，飘进建业帝的鼻腔内，更是为他的判断添加了丝毫证据。心急则乱，眼看，建业帝离这道门是越来越近。

“不……不可以！”柳絮伸出双臂，摆了个大字，彻底拦住建业帝。口齿不清的她，急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偏偏这时，嘉怡刻意保持了沉默，将烂摊子全都丢给柳絮。“皇上，小姐……明日再来看她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药香越来越浓，建业帝的担心也越来越重。嘉怡是病了吗？是生了大病吗？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