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意志在剧痛中被拉回了，仿佛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整个燕府上下都在狂欢，父亲举办了盛大的酒宴，大家坐在桌前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酒宴上的餐品，却是清一色的肉汤，散发着诡异的香味。

燕北城突然吐了，父亲疑惑地上前安慰他，周围的一切却都开始扭曲，融化。笑声愈发的刺耳起来，整个燕府仿佛处于一个巨大的鼎中，地表融化，露出像是肉汤一样的液体。

人们纷纷在鼎中倒下，唯有燕北城捂着耳朵拼命呐喊，却发不出声音……

“呜呜————”

燕北城的双眼猛然张开，剧烈的动作导致眼角微微开裂，却没有鲜血流出来。周围一片漆黑，他强撑着胳膊坐起来，感觉身体脆弱的像是易碎的瓷，传来不真实的痛感。

“呜——呜。”

喉咙干咳得像是要冒烟，燕北城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干涩的低鸣。

“别费力气了，再这么用力喊，你这辈子都别想说话了。”

有人点燃了烛火，室内终于微微亮起来。燕北城惊恐的向后退了退，在烛光的映照下，眼前的生物完全不像人类，更像是一株什么植物，却能口吐人言。

“我叫林韧。”

巨木一般的生物咧了咧足有常人五倍宽的嘴，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意。看着满脸戒备的少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燕北城轻抚了抚自己的喉咙，无力的躺在墙上。修为尽失，现在又成了哑巴。

“老东西，他活过来了。”

外屋传来淅淅索索的响动，白发的老者缓步踱进了屋子，看向燕北城的时候满意的点了点头。

燕北城本能的感到不妙想要逃离，却只感到眼前一闪，门口的老人只用了一步就来到了自己的身前。下一刻，周身仿佛被禁锢了一般，无法动弹。

干枯的手臂被轻易割开，却只有细微的痛觉。该痛的早就已经痛过了，此时连神经反射似乎也迟钝了很多。

老人手持一个玉瓶，使燕北城伤口处流出的血顺着指尖留下，一点一点的滴进玉瓶中。燕北城感到微微的眩晕，鼎中他就流失了相当多的鲜血，此时再度放血几乎负荷不住。

感受到少年缓慢的流血速度，老人也是眉头皱了皱，在接满了一玉瓶后迅速止住了燕北城的伤口。

“恢复他的状态。”

老人说过话之后便离开了房间，林韧显然不会照顾人，在费了好大力气的一番手指交流后，终于给燕北城拿来了水和食物。

再喝了将近两桶水之后，燕北城终于满足的叹了口气。

一夜就这么过去。

燕北城缓缓睁开了眼，阳光映在他的脸上，微微的刺痛。老人和那个名为林韧的树人都不在屋里。他是被饿醒的，身体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随手拿起昨天没有吃的食物，虽然已经凉透了，不过还是狼吞虎咽的吃下去。

略微恢复了些许力气，燕北城缓步走了出去。

“嘶。”

燕北城倒抽了口冷气，巨大的厅堂一眼望不到头，满满的全是各种柜子和书架。浓郁的药香味充斥着它的嗅觉，不禁令他微微陶醉，连身体状态都好了几分。

黔灵芝，雪叶，藏鹿茸，千叶水……

全都是叫不上名字的各种药材，偶尔有几种认识的，都是曾经跟随父亲在拍卖场上看到的压轴货，几乎都是以物易物的那种无价之宝。

只看了一个架子燕北城就放弃了，缭乱的各种药材上标着各种标签，看着眼晕。单是读完上面的字就要至少一天，更别说了解其各种功能和药效了。

不知走了多久，燕北城终于穿过了架子来到了一片较为空旷的区域。这里摆放着几个桌子和各种仪器，燕北城只认识其中的药秤。

昨天看到的老人正伏在案上写着什么东西，听到响动声也是不经意的的看了一眼燕北城，随即低下头继续奋笔疾书。

老人的身前还放着装有自己血液的玉瓶，这种被无视的感觉令燕北城很不舒服，他快步走到老人的身旁，抽出旁边空闲的笔和纸写下一行字。

“这是哪？你是谁？”

老人显然没解释的耐心，看也不看燕北城递过来的纸张。

燕北城握紧了拳，想到昨天老人那禁锢自己的能力，也是咬紧了牙关，看来常规手段是不能进行沟通了。

老人继续书写着什么东西，突然耳边传来东西打翻的声音。他不耐烦的抬起头，瞳孔却是微微一缩。

附近刚好有一个装满了小型暗器的架子，燕北城并没傻到用这架子上的暗器对付老人，而是在刚刚靠近老人的时候拿走了装着自己鲜血的玉瓶。

玉瓶碎了一地，暗红色的鲜血肆意蔓延，显然这就是刚刚的声源了。燕北城的手中紧握着一颗“破玄珠”，那是架子上最低级的，却也是唯一不用斗气催动便能使用的暗器。只要收到的压力够大，便会迅速爆炸。修真者或许还能凭着斗气抵抗，但以燕北城现在的体质来看，必死无疑！

他在威胁这个轻视他的老人，人质是……他自己。

老人的神情猛然慌乱起来，偏偏这种暗器即便是空间凝固也会被引爆！他小看了燕北城的魄力……一个近乎死过一次的人，又会怕什么威胁呢？

“你冷静下……”

老人微微退后，示意燕北城自己并不会伤害他。

燕北城再度举起了手中的纸，轻扬了扬上面的字。“这是哪？你是谁？”

“我叫秦方，这里是我的药房。”老人对着这种完全不怕死的性格也颇感无奈，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刚的锐气。

“为什么我会在这？”燕北城右手写字左手握雷，看着手法挺在行。

“我救了你……”老人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却也不敢再说下去。他不确定燕北城是否清楚自己的家人已经尽数被杀，要是激动之下一不小心捏碎了破玄珠，那一个架子上的所有爆破类暗器都会起连锁反应。不仅这好不容易找来的样本要死，这个药房怕是都要被炸掉。

如是那般，自己这辈子的心血就完了。

燕北城的目光微微暗淡下来，他当然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家族被灭，血河屠城……

“你救我是为我的血吧。”

老人的目光微微一凝，随即点了点头。燕北城用的是肯定句，话中并没有询问的意思。

“我的血可以给你，但是，我要报酬。”

最后一笔几乎划破了整张纸，燕北城将纸展示出来，死死的盯着老人。后者微微一愣，想也不想的答应下来。当下的形式容不得他拒绝。

“你想要什么？”

“我-要-变-强。”

燕北城直接翻到了纸的背面，这四个字他早就写好了。老人看到了燕北城的条件后反而微微松了口气，手掌向下压了压，示意燕北城安心。

“教人的事，我不会，你去找林韧。”

“这药房里共有三千一百二十四个架子，其中有900个架子装的是天然采集来的药材。”

“800个架子装的是调制出来的治病药。”

“700个架子装的是调制出来的毒药。”

“600个架子装的是补药和解药。”

“100个架子装的是配药的经书。”

“装武学的的架子只有23个，不过只要你能精通半个架子的东西，这天下你大可去得。”

说到这里，老人慈爱的看了看了看周围的架子，仿佛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他的目光中，洋溢着毫不掩饰的自豪感。

感受带燕北城疑惑的目光，老人也是皱了皱眉头。“还瞎找什么，最后一个架子就在你身后呢，是林韧乱装的一些暗器。”

讲到这里，老人也是颇感无奈的摇了摇头，一个不经意间的疏漏，竟然就这么被一个修为尽失的人给轻易利用了。

“……”

燕北城听得有些发蒙，早就知道老人的储备量相当不凡，没想到竟然已经达到了这种水平。随即也是有些眼热的看了看附近的架子。

“这里面的东西你不准糟蹋，但是可以供你使用。但是作为交换，我也有几个要求。”

感受到老人凝重起来的目光，燕北城微微点了点头。

“第一，每天我会定额抽去你的血液。所以你得把自己养肥一点，现在这个状态可撑不住。”

“第二，在我的研究结束前，你不准离开这里。”

“第三，一些实验，我会在你身上进行，但绝不会让你死。”

燕北城的表情在听到老人的第三条要求后微变了变，前两条他自然是不惧，唯独这第三条的不稳定性相当之高，但是如果自己不答应的话……

这交易怕是就断了。

燕北城心中一番天人交战，想到老人那句“只要学会半个架子，天下你大可去得”的狂言，心中的炽热感越来越强，当下已是微微急促了起来。

我要报仇。

一丝狰狞出现在他略显稚嫩的脸庞上，昨夜刚刚愈合的嘴角此时又微微开裂。

右手在纸张上猛然挥动，写下两个略有些扭曲的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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