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那年,她七岁,他十四。她盘着流云坠锦发,穿着百凤绒衬袍。身边拥簇着四五个壮实的家丁。雪满神京,却一片也近不得她。他呢?虽是一身绸衣,却早已零落不堪,稚气未脱的脸上除了满满的坚毅还有片片淤青和点点污泥。二人就这样在大街上相遇,他躺靠在路边,对周遭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她好奇,便蹦跳着跑向他,任凭身后的家丁百般阻拦。
“你在这里干什么啊?”
“......”
“你脸上怎么那么多泥巴啊?”
“......”
“你饿不饿?”
“你好烦啊。”他把头扭到一边。
“啊,你原来会说话,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他站起来便要离开,肚子却很不争气地抱怨了起来。叫得他脸上一红。
“那,这个给你。”她听到声音,从腰上解下荷包往他手里一塞。“买点吃的吧。”
“我不要。”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把荷包往她面前一递“还你。”
“我不要。”
“为什么?”
“不为什么。”
“......”
她蹦蹦跳跳地跑远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他本中州名门,祖上承情君下,身于官宦世家,鲜衣怒马。他本独子,再得几年自当传袭爵位,封侯侍君。可圣颜难确,伴君若虎。只因几句谗言,一纸书信,几代的君臣情分便荡然无存,诛九族这个词就这么出现在了圣旨之上。人心若和权利扯上干系,情分又值几何。父亲倒颇为平静,只是连夜遣人将他送往他乡,改名易姓。却不曾想他竟半问半猜,独自一人悄悄回到了京城。本以为能得见父母,可未入城门,却先看到了悬挂在城墙上的父母首级......
六月飞雪,中州为之一素。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说圣上听信谗言残害忠良......可这也只限于茶余饭后的趣事谈资罢了。唯一一个每次听到这些话切齿攥拳的,只有他而已。
但求长做人间客,酒对白首不对君。他徘徊在京都街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没人关心,没人在乎,甚至没人注意。
直到碰到了她。
香喷喷的饭菜充实了他的肠胃,也温暖了他的心,求生的欲望再次被激起。他长久的盯着手中精巧的荷包。心里除了感激,更多的是......
恨!
一个模糊的形象,一个万民敬畏的称呼,一个一句话就能倾覆他人生的人。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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