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家是长陵城内首屈一指的富商,尹家老爷尹正奕白手起家,如今在大恒各地都设立有钱庄分号。
尹老爷一正妻一侧室,一位小姨娘虽然没有三媒六聘,却是尹老爷亲自领进门的人。说也奇怪,尹老爷虽一心扑在事业上,拈花惹草的事也没少干,但这小姨娘入了门之后,尹家就再没新人入过门了。
大夫人柳云梅是尹老爷门当户对迎娶的正室,如今育有一子一女,嫡子尹皓风常年跟随经商竟得其父真传,也最为得尹老爷的宠爱。嫡女尹子衿芳龄十五,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
二夫人舒云,也就是尹子思的娘亲,曾是江南名门舒家的女儿,年轻时也称得上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当年舒家家道中落,正逢遇到尹老爷施以援手,尹老爷觊觎舒家女儿的美色当即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了舒云。
一年之后舒云得了一名女孩儿,便是尹子思,可惜没过两年,尹老爷便又开始另寻新欢,徒留舒云和大夫人朝夕相对。
大夫人善妒心胸狭隘,本来就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绝丽美人多有不满,自从尹老爷弃之不管后,直接将她们娘两打发到了后院最偏僻的院子里。
尹老爷对家宅后院的事一向不理会,全权交给柳云梅,起初时他对将舒云调至偏苑的事也颇有异议,但在柳云梅的一番撺掇蛊惑下竟也任之随之了。
没人知道小姨娘秦月绵是打哪来的,但确是尹老爷亲自领进门的,也是亲自带到大夫人面前的。小姨娘进门一月有余便也搬入了舒云的小院子,一说是同样是被大夫人“发落”来的,还有说是她自请过来的。总之,这事得了尹老爷的首肯。
清荷苑和幽竹苑两个院子相邻,但大小两个院子加起来都没前院一个院子大,地处偏角,平日里连个丫头都很少过来。
于是尹子思基本便是在她娘亲和小姨娘的养育下长大成人的。
此时幽竹苑的后墙边上一个人影倏忽间翻墙而入,正是被家姐尹子衿卖进了青楼又逃回来的尹子思,路上她已经寻了水把脸洗净,省得回去吓着人。
幽竹苑是现在尹子思住的院子,娘和小姨娘住在清荷苑。这处前后都有竹子的遮掩,很是隐蔽,进出都不怕被人发现。以尹子思的轻功跳跳矮墙还是绰绰有余的。
内院小竹林边,一个穿着黄色碎花小袄的小丫鬟正焦急地来回踱步转圈圈,一张手帕在她手里被揉搓了百来回。
正回过身来打算再绕一圈时,发现竹林里一个身影慢慢走出来,立即喜笑颜开,迈着小碎步跑了过去。
“小姐,你可终于回来了!”小丫鬟一手抓住尹子思的手臂想把她赶紧带回去。
“嘶!疼死了,豌豆儿小祖宗你轻点轻点!”尹子思疼得龇牙咧嘴。
被叫做豌豆儿的小丫鬟不明所以,但看尹子思确实疼得厉害,赶紧放手离开一步,方才背光没注意,现在就着月光,她分明看到小姐的左手臂袖子破了一个大口子,衣袖上俨然还有干涸的血迹。
“啊,小姐,你的手怎么了?!”
豌豆儿一个惊叫,倒把吓得尹子思赶紧过去用右手捂住她的嘴,悄声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小声点,别一惊一乍的!”
见她张着一双大眼睛点点头,尹子思这才放了她。
“小……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受伤,伤口包扎了吗,还在流血吗?”
“哎,等等等等,豌豆儿你慢慢问,一个个来,我脑仁儿都疼了。”尹子思赶紧求饶,小丫头自从跟着她之后就越来越唠叨了。
“我没事,先不说这个,我娘睡下了吗?姨姨有没有发现什么?”
“夫人已经睡了,也没发现什么。”
“那就好,我们赶紧回去别被发现了!”
“诶小姐……”她还没说完呢……
“听人说话就听一半的?”
尹子思一惊,一个婉转娇脆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绝对是姨姨,赶紧瞪了一眼豌豆儿,你怎么不早说!
“姨姨还没睡……”豌豆儿弱弱地把后半句接上。
尹子思提了口气转身,把左手往身后一藏,满面笑容:“姨姨~”
只见阴影处走出来一个窈窕的身影,一身素白锦衣梅花绣底,倒不说容貌有多好看,但三十岁了看起来还跟二十来岁一样,尤其柳眉中透着一股英气,更添一分英姿。
秦月绵的来历一直都是尹子思的尹家最神秘八大事件之首。懂事以后,她曾几次旁敲侧击问姨姨她到底是谁来自哪里,结果都被她忽悠了过去。她猜姨姨一定是武林高手,她还说姨姨这么厉害还长这么好看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才嫁给她爹那个矮胖子。
结果被她娘敲了一筷子,说:食不言,好好吃饭!
末了她娘还轻飘飘加了一句:你爹年轻时也没那么胖。
而尹子思的一身功夫都来自秦月绵,可惜自己底子不好,几乎样样都学了个四不像。
“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呀?”尹子思谄笑着。
“是啊,这么晚了,院子里进了贼,我哪儿敢睡啊。”秦月绵双手挽在胸前娇笑着。
尹子思看着那笑眼愣是打了个哆嗦。
只见秦月绵靠近了些,嗅了嗅说:“瞧瞧这一身的脂粉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楼里出来的姑娘呢。”
“不关小姐的事,是大小姐他们下药把小姐带出去的。”豌豆儿急了,这可是小姐的清白呐!
“哦~知道还自己撞上去?”
尹子思用眼神瞪豌豆儿,小叛徒!
“得了,大半夜的,这么大的血腥味我能没闻到?过来。”
秦月绵径自走向院子中央,那里有一棵很高的梨树,正直三月,梨花正开了满树,树下有休憩用的石桌。
尹子思知道秦月绵这是不怪罪她了,赶紧追上去,拎了拎她的衣角,乖巧地叫:“好姨姨~”
“坐下,手伸出来。”
“伤口不深,我让大夫瞧过了。”这么说着,还是老老实实把手伸了出来。
“嗯,包扎手法老道,的确是个不错的大夫。”
“那老先生还给了我一盒这个,说是生肌膏。”
接过尹子思递来的小瓷盒,秦月绵打开来闻了闻,不禁有些惊讶,面上却波澜不惊,只问道:“他说,这叫……生肌膏?”
“嗯。”尹子思不解地看向她,不明白这有什么问题。
“没事,这是难得的好药,你小心收着。”思忖半晌,又道,“日后若再碰到那位老先生,一定要以礼相待。”
尹子思心存疑惑,却也知道姨姨不想说的事逼了问也没用,只是看姨姨的态度,那位白大夫一定不简单。
想起来不由有些好笑,这土豆小厮抓人还挺准。
“说吧,这大半夜的都去做什么了?”
糟了,现在才是兴师问罪!
要不要把实情告诉姨姨?她自已经决定解决了这庄事就不再掺和,再说更不能牵连了娘亲和姨姨。
“我这不是想瞧瞧我那好姐姐要做什么么?”拾了一片梨花瓣拿在手里把玩着。
“她把你迷晕了送去了青楼?”
“嗯……姨姨您真是冰雪聪明高瞻远瞩!”
“油嘴滑舌。这个丫头跟她娘一样心狠手辣,好的不学尽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有些担忧地问尹子思,“你没给怎么样吧?”
“那是自然,那两个狗腿子走了以后我就自己跑出来了。不过我今儿个也不巧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得罪了人,被寻了仇。只见那刺客黑衣蒙面,和两个侍卫打得惊天动地,风云变色。那刺客见敌不过,便突然一个转身,撩开几个挡路的姑娘,姑娘们个个被吓得个个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下头是不是该来一场英雄救美擒刺客了?”豌豆儿两眼闪亮一脸期待,感情听成话本了,可怜这孩子每天跟着她生活都没点娱乐了。
可惜此英雄非彼英雄,她断不会告诉姨姨。
“别打岔。”瞪了一眼豌豆儿。
“那刺客大概想找我做挡箭牌,结果就殃及了我这小小池鱼。”
一段话说地虚虚实实,即解释了受伤的缘由,又将救萧楚汐的一段避了过去。
“你这伤就是这么来的?”秦月绵将信将疑。
“嗯,您可不知道当时多凶险,那蒙面刺客那剑尖儿锃亮锃亮的,要不是我躲得快,现在您可就看不到我了。”
“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只一点轻伤算你走运,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胡来。”
“不敢不敢,绝对不敢了!”尹子思连连将头摇得似拨浪鼓。
“姨姨,这事您别告诉我娘,我怕她担心。”
“知道让她担心以后做事就稳妥些,别总是毛毛躁躁的每个正形。”
尹子思嘟囔了一声:“我知道了。”
“行了,我先回去了,省得被你娘发现我出来了。你自己回去好好养伤,别给你娘发现就成。”
“姨姨您真好!”
秦月绵瞧着尹子思带着豌豆儿高高兴兴回了屋,心中喟叹:
这丫头半月前生了场病,昏迷了好几天,吓得她娘到处寻医都没得出个病因来,结果没几天她自己就好了。
秦月绵总觉得她自病好以来有些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有时候又觉得没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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