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莺眉虽然一头雾水,但以她的情商也明白可能并不是因为裁员,多少有些心疼,连忙送上纸巾,安抚道:“这样吧,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下班后在楼下咖啡店等我,现在我就不多说了,你也不用急着出去,平复平复情绪,多久都没关系。”
仿佛一个世纪,林芝才控制了情绪,慢慢站起来。黄莺眉道:“下班后我等你。”
林芝点点头走出去,没有多余的话。
黄莺眉自责的想一个人幸福与否,真的无法从外表判断。她怎么会犯这种错误。人很多时候表面的生活就像朋友圈,主要也是用来骗骗朋友。
下班后就到咖啡馆等林芝,想来昨天成功避过罗文浩,罗文浩另有打算,今日他便没有来。她看着周围,满满都是年轻人,她有时候特别奇怪,咖啡馆很少有老年人,好像喝咖啡的人不会老。城市也永远属于年轻人。人一旦老去,就知情识趣地消失了。
林芝倒也没有爽约,黄莺眉看到她摆了摆手,她便走了过去。点了杯清水。
黄莺眉道:“你想要吃什么?我请你。”
林芝摇摇头。黄莺眉也不想劝别人吃东西。
黄莺眉道:“你有什么难题或者要求,和我讲,在我能力之内,我会为你向公司争取,相处两年,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种讲漂亮话那种。”
林芝泪盈于眶:“黄姐,之前对不起……”林芝没说出口,为何觉得抱歉。
黄莺眉以为是之前八卦的事,柔声道:“我从来不觉得那有什么。裁员也不是……”
“我知道……是因为我不够好……”林芝接话。
她有如此觉悟,倒也不用黄莺眉多费唇舌,黄莺眉也讲不出“其实你很好”的客套话,既然有人已经开始讲真话,也就不必再用谎话掩饰。她又不是这个世界的脑残粉,明知这个世界已经彻底败坏,依然要强撑着继续粉饰太平:“只要我的偶像地球妈妈不亲口承认他已经彻底烂了,我们就选择相信他。”
黄莺眉问:“是为了什么?”
林芝这个时候反倒是情绪稳定了:“我们都已经挑好拍婚纱的地方,前几天我未婚夫变卦了……因为我爸爸被检查出胃癌晚期……其实之前就知道了,一直在治疗,我没告诉他,这次是因为结婚需要钱,他想贷款买房让我也出出力,而我老家的房子为了给我爸治病都卖了,哪里还有钱……”
黄莺眉忽然觉得妈妈威胁的嫁妆钱都不算危言耸听。
黄莺眉听她讲下去:“他非说我骗他,其实我知道这不是原因……这就是个无底洞,我这样的情况谁都会吓走的。可他真的很冷酷,我像从不认识这个人似的。然后黄姐又跟我说裁员,这是怎么了,全天下最不幸的事情都要发生在我身上?”
黄莺眉也不是没听过岳父母重病,女婿连忙离婚切割关系,何况还没结婚,跑还来得及。情深意重如果是平常事,也就不值得歌颂了。
黄莺眉道:“也不是谁都会吓走,既然能吓走,那说明不是你的良人。”黄莺眉说完都想咬舌自尽,这是什么空洞的安慰,只是安慰这种东西就像大赛中你得的安慰奖,本身就是无法安慰人的。
黄莺眉迅速想,并不能因为她深陷绝境就选择开除别人,那对于别人来说更不公平。她只能等核定事实后,想办法帮帮此刻的林芝。她本来就有点怪毛病,锦上添花她不擅长,雪中送炭她倒是可以。
黄莺眉明白林芝的情绪已经从崩溃状态游走到绝望,自己说话需小心谨慎。酝酿了一下,道:“有一回,我去看一个画展,看到一个抽象画,上面乱涂乱画如同三岁孩子的信手乱涂,颜色有部分很强烈又有一部分暗淡无光,我心想这是什么后现代的狗屁能卖个五六万?然后看了标题:人生。我竟然觉得无话可说。林芝,你现在是家里的精神支柱,你一定得撑住。我比你虚长几岁,就当我多懂一些人生的道理,你千万不要觉得只有你一个人在受苦,当我们喝完这杯咖啡,走回街上,迎面而来十个人,可能五个人都比你惨。”也许只有知道世界上有更多的更惨,能让我们稍微显得心平气和一些。
所以当黄莺眉走回街上,她觉得迎面而来的十个人,至少有六个比她惨。挺好的,她至少说服了自己。
黄莺眉心里盘算如何处理这事,开始受用一个人住公寓的好处,远离了熟人的丛林,再也不用如丧考批还要随时遇到亲戚绽放粲然笑容。宛如开了个没人知道的小号,没人对你指手画脚但不负责任。她搭了电梯,一路升上去,拿出钥匙悉悉嗦嗦的开门,一开门房间猛然的灯光刺得眯着眼,音乐瞬间响起,听得里面人一声:“surprise!”
黄莺眉吓得整个包跌落在地上,却看见罗文浩站在那里,自己的屋子被他乾坤大挪移,变成了一个教室,不知哪里搬来的旧桌子,并排在一起,他们上大学什么课都坐一起,导致如今回想大学生活一半生活需要马赛克。而现在的罗文浩穿着几年前大学穿的衣服,在那里做滑稽的表演。低能的场景令黄莺眉想当场晕倒进行抗议。
不用问也知道钥匙是自己妈妈给的。一心为你好的妈妈并不打算知道这样做了你感觉好不好。
黄莺眉冷笑道:“最近加入了什么滑稽剧团吗?要给你颁个最滑稽男主角?”
罗文浩情深款款朝黄莺眉走过来:“还记得我们那个时候吗?”
黄莺眉心想能不记得吗?如果能不记得大概还是能少恨一点。她道:“几天不见,你也没变白啊。”
罗文浩奇道:“变白?”
黄莺眉冷道:“那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洗白了?”
黄莺眉扫了一眼桌子,上面摆放的课本和文具多半还是从她家里搬过来的,到时候她挪回去又要半天,这个人尽是做些给她添堵的事情。桌子中间义正言辞放着一个盒子,看起来像是结婚戒指。
罗文浩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一个课本,温柔地笑着:“我发现你很多书上写了很多我的名字。”
男人过期的温柔如同没有音乐的蹦迪,没有打光的直播,失去了高光,显出丑陋的原形,让人汗毛直立。黄莺眉心想爱情真是需要高光,没有少女心自带的高光,这些愚蠢行径真是难以忍受。她也真想穿越回去拗断大学自己那根恬不知耻的笔。黄莺眉道:“没有下次,你再这样擅闯我要报警了!”
罗文浩道:“我给你准备了晚餐,我们一起吃吧。”说罢,就要去装饭摆盘。
黄莺眉道:“讲真,你真让我没胃口。”
罗文浩手在空中一顿,虽然他是来受挫的,但依然有点受不了;“我结婚戒指都买好了!你怎么这么狠,你不怀念我们以前有过的一切吗?”
黄莺眉很好奇为何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拿出结婚戒指,看来她和他这么多年,对他的愚蠢还是发现得太少——确实是结婚的最佳时间。她把包放在一旁:“有过的一切怎么失去了?”
罗文浩强忍着说:“我错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不能看在它上面稍微原谅我一下?”
黄莺眉是真的想笑,并且真的笑了出来:“如果这么多年的感情都不能阻挡你去piao娼,我真的想不到这么多年的感情又有什么用?”
“我不是……”
“不是什么?”黄莺眉警觉地问。
“我只是一时冲动……”罗文浩把饭菜放在桌子上,走过来低声下气。
黄莺眉往后躲了一躲。罗文浩感受到这微妙的厌恶,受了刺激,伸手就要拥抱黄莺眉,黄莺眉感到一阵加强的恶心,被激发了运动潜能,短跑速度让博尔特望洋兴叹:“你真让我……”
罗文浩崩溃:“你就这么恶心我?”
黄莺眉骂道:“你不知道我有洁癖吗?这么多年你不知道我有洁癖?”
罗文浩声音也大起来:“你想想,这个世界上不赌不嫖的男人有多少?”
“所以你还赌了?”
“我……”罗文浩叹了口气,“莺眉,我们的矛盾也不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一起过日子我们总要允许对方会犯错误,体谅对方的不完美。”
“你这叫不完美?”黄莺眉走到桌子边,一手把桌子上的汤汤水水都扫到地上,大碗小碗汤勺铿铿锵锵全碎了,声音尖锐。罗文浩迅速往后退,还是被溅了一身,他叫道:“你疯了,你干什么?”
黄莺眉笑道:“这个世界上不撒泼的女人能有多少?一起过日子我们总要允许对方撒泼,偶尔拿着菜刀威胁和你同归于尽。”
罗文浩有点懵,这个黄莺眉简直不认识似的。黄莺眉想起辛慧说过的,一夫一妻制也不过百年时光,千年来的道德一向用来要求女人,男人在爱情婚姻中其实是没道德观的,即使被抓后他们认错也只是——错在太不小心。
不要因为错小轻易说出原谅,因为他们只是第一次作案的小偷,不敢拿太贵重的东西,不是因为善良,只是给自己留点后路。
罗文浩看黄莺眉走过来,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率先拿了菜刀,以防黄莺眉过来真是拿菜刀砍他的。
黄莺眉知道他的小心思,气得笑了:“你这是要自刎谢罪吗?但你自杀的时候,我能不在场吗?我没空去做笔录,我要上班的。”
罗文浩皱着眉头,握紧了刀柄,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做什么。再熟的两个人,一个人握着凶器,另一个还是会恐惧。黄莺眉看着他,渐渐看出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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