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心的话着实是出人意料了,在场的人都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竟然自己偷偷去参加了考试。
郭淑娟忍不住皱眉,“你什么时候……”
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的大嗓门打断了,“一中?一中是那么好进的吗?”
说着就瞪着容心骂起来,“你个丫头片子天天不知道干活,天天花钱也没见你挣过一个子,还想上一中?你有那个脸吗?你有钱吗?”
呦呵,被不要脸的人指着鼻子骂,还是好多年来的第一次。
容心的怒意渐涨,她原本就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时就干过拿酒瓶砸导演的事。
现在听着奶奶说这种话,她不想再忍耐下去了。
虽然弱小之时应该避免正面冲突才对,但是,总有些时候会让人燃起不可遏制的怒火。
她抬起头眼神凌厉地看过去,一字一顿地问:“我爸妈的钱呢?”
老太太看见孙女充满质问与厌恶的眼神,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便恼羞成怒,操起院子里的大扫帚就要打她,嘴里还不依不饶地骂着:“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啊?白眼狼!”
容心自然不可能站着让人打,见扫帚抡过来就跑。
堂弟容昊听见动静从屋里跑了出来,看见奶奶拿着扫帚打容心就咧着嘴笑,还拍着巴掌让奶奶加油,再跑快点。
郭淑娟皱着眉不愿意说话,觉得侄女太不知好歹,真会惹麻烦。
但还是象征性地叫了几声妈,干巴巴地说别打了。
没办法,孩子她奶奶要打人没什么,可她这个当婶子的不拦上一拦就说不过去了,村里人肯定说闲话。
嗐,就不能老实一点,非要找这麻烦干嘛。
在院子里跑了一圈后,容心快烦死了,怎么着,不打着我不罢休啊?
一边忍不住腹诽这老太太身体还挺壮,想了想干脆向门外跑去。
她就没有指望过那个好婶婶,还是让村里人拦拦吧,顺便给大家提供些谈资。
比如说殴打孤女,不让她上学……
碰巧得很,村支书刚好就在容家大门外的路上。
容心看见了也不吱声,她怎么可能提醒她们,仍然闷着头跑。
跟在后边的老太太抓着扫帚“咣当”一下把大门掀开,骂骂咧咧着就跑了出来。
“你个小兔崽子,麻烦精,怎么就没跟你爹妈一块儿走唠?”
村支书王同刚本来还奇怪这是谁家在打孩子,刚想喊住后边的老太太就听见了那一句诛心的话。
“瞎说什么呢!老容家的!”
他瞪着眼厉声喝问道。
就算之前不知道是谁家,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近些年就容家出车祸一下子去了夫妻俩,只剩下了个小丫头。
老容家的脑子糊涂了不是,这是该说的话吗?还在孩子面前说,这是想干嘛啊,看孩子没爹没妈可劲地欺负?!
他小跑几步挡在容丫头前面,没好气地数落老容家的,“你说那话是想干嘛?老糊涂了?”
这老太太可是着实被村支书的那声厉喝给吓一哆嗦,谁想到她家这么偏,怎么就被他给碰见了。
纳闷也不妨着她说话,当即“嗐”了一声,苦着脸抱怨说:“我这不是被孩子气糊涂了么,哪有孙女骂自己奶奶的。”
容心:mmp。
“我没有!”容心满脸不可置信地喊道,“奶奶撒谎骗人!”
“你看,这孩子还不承认。”老太太说着又剜了容心一眼,连忙拽着刚从家里出来的儿媳妇说话。
“淑娟,你告诉支书,这孩子骂我骂得有多难听,她小小年纪怎么能这样?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说着说着就揉起眼来。
演技不赖啊擦,谁特么是你养大的?
容心恨恨地想,面上表情仍然不漏破绽,还发散了下思维,猜测自己的演技说不定还是遗传的?
至于那个好婶婶会说什么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到。
果然,郭淑娟叹了口气,面露惭色,“唉,都怪我平时忙着地里的活儿,没能教育好孩子。”
“你们骗人!我根本就没骂人!”小姑娘眼圈红红地叫道,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只是不可置信了,还有对大人谎话连篇的伤心。
“明明是我问奶奶爸爸妈妈的钱呢,奶奶就骂我,拿上扫帚就追着我打,”孩子委屈得都带上了哭腔,“我根本没有骂人。”
老太太横了她一眼,说“那是小孩能乱问的事?你想买多少零嘴啊?”
“我没有乱问。”
王同刚看了看老容家的和国华家的,又低下头看了看眼睛红红的容丫头,温声问她:“那你问爸爸妈妈的钱是为什么呀?”
“还能是干什么,天天就知道乱花钱吃零嘴……”老太太连忙说道。
村支书瞥了老容家的一眼,“我问的是她。”
容心不服气地说:“今天婶婶要带着我去乡中报名,我不愿意,明天县一中的考试成绩就出来了,我肯定能考进去。”
“可是奶奶嫌一中花钱多,又说我天天只知道玩也不挣钱,根本就没脸花钱,所以我才问爸爸妈妈的钱在哪。”
王同刚意味深长地看着这对婆媳,说:“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孩子能考上好学校不是好事?嗯?你们说说看。”
“哎,支书,你怎么能听小孩瞎说?”
老太太不愧是多活了几年,那脸皮就跟砖砌的一样厚,缠缠凿凿地就是不承认。
还咧咧什么“这丫头惯会撒谎,平时还偷拿家里的钱,根本就不能信。”
对于污蔑,容心只能是气得小脸通红地说自己没有,心里却已经恨得咬牙切齿了。
还好村支书也吃过很多盐了,自然不会相信这老婆子的鬼话。
他严厉地看着她们,只说了一句话,“做人可得对得起良心。”
然后又放缓了语气说,“孩子愿意上学是好事,刚好明天我闺女要去县城里办事,顺路就把容丫头捎过去。”
接着又弯腰对容心说,“我陪着你拿点东西,今天就跟着我闺女玩吧,明天直接去县里。”
村支书是个老支书,在村里的威信很高,奶奶和婶婶就算想阻止也阻止不了,更何况她们还担心支书会臭骂她们一通,让村里人看笑话。
于是乎,容心小朋友就背着自己的书包在奶奶的眼刀下走了。
明天会进城的是王同刚的小女儿,还没结婚,不过也快了。
她听父亲说了这件事就十分生气,还亲人呢,人爸妈不在了就这样欺负,真不是东西。
再一看容心小姑娘又漂亮又乖,才比自己家的侄女大一岁,更是心疼得不得了。
而且她明年的婚期,从这个事不禁联想到了自己,一想到如果自己以后有了这么可爱的孩子,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孩子是不是也会被欺负……
想象得泪眼汪汪。
晚上容心就在这姑娘房间睡的,第二天吃了早饭她们就进城去了。
在路上这位王姑娘就很照顾容心,一直和自行车后座上的她说话,担心她会无聊,还唱歌给她听。
也问了容心紧不紧张,安慰她不要紧张没事的。
总之,是个好姑娘。
虽然容心的回答是有一点紧张,但事实上,她一点也不。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大专学历诶,虽然工作多年没再翻过课本,但小学知识外加一些初中知识怎么可能不知道。
语文考试倒是有些难度,但考试前她不是也迅速地翻阅复习资料了嘛。
对的,还导致她出现了自己记忆力变强了的错觉。
不过,也有可能啦,像她这种重生应该会带点儿金手指才对。
当然,重生本身就是金手指,做人可不能太贪婪。
她很知足的。
但是,当快到一中门口时,容心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丝紧张与不确定。
心脏像是荡在高空之中,没有个着落。
这种心情可要比试镜回去,等待剧组通知结果要磨人得多。
但这是很正常的,毕竟演不了这个戏还有那个戏,一般来说也到不了决定命运的地步。
但是升学可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那是进身之阶……
是普通人有可能改变自身命运的最好机会。
这就像是一道道龙门,短窄溪河里出生,嘴衔杂草的杂鱼若是想要离开原生环境,最稳妥可靠的方法便是跳龙门了。
跳过龙门,烧掉鱼尾,社会层级就能上去些。
上辈子她没有感受过升学的压力,还理解得不是很清楚。
这回不过是个小升初,可她便明白了。
日后的高考大概会让她对社会、对命运有更多的感触与理解。
对现在的容心来说,考进前五名减免学杂费是最好的情况。
学习成绩好的乖孩子总能更让人怜惜一些,他们阻止她上一中的可能性也会小点儿。
都减免了学杂费还嫌贵,他们这些大人是在干嘛?是不是想害孩子?可怜这孩子没了爸妈呀……
舆论真是个好工具呀,她由衷地感叹道,以前当明星的时候就获益良多。
而如果没考进前五名,她也有办法。
怎么说一中都是县里最好的学校,能考进去是多好的事啊,自己村里的孩子有出息自然是更好的。
而且因为昨天的事,村支书想必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说服奶奶他们拿钱出来会费些工夫,不过也不用太担心。
至于为什么上辈子支书没有插手,那当然是因为他不知道呀,上辈子她可没有被奶奶追着打。
通过昨天的事情,村支书肯定已经知道容家的情况了。
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当面说什么太难听的话,只是略点了点。
容心自然不会因为这个就认为支书没向着她。
她觉得支书之所以那么做,可能是为她着想。
毕竟成绩还没出来,她还是个小孩,彻底跟奶奶叔婶闹翻后更是没人照顾了。
监护权现在是在奶奶手上,如果奶奶不幸在她成年前就over了,那监护人大概就会变成叔叔和婶婶。
切,都是烂桃子。
没办法啊,谁让她妈妈是从外地嫁过来的,那边的亲戚基本上就没有来往过。
真特么烦啊,超想马上十八岁,容心面上笑眯眯,心里一阵抱头乱嚎。
王家姑娘把车子推进车棚锁好,就拉着小姑娘的手往告示栏那走。
远远就看见那里围着黑压压一群人,家长们情绪高涨,看了自己孩子的成绩还要再看看前五名是谁。
王家姑娘一看人这么多这么挤,就让容心不要乱跑在旁边歇一会儿,她自己进去看看。
乖乖答应的容心现在心里也在敲小鼓。
应、应该能考进前五名吧?她不确定地想,也不知道其他孩子的水平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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