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严谨,bryan,”魏景元耸耸肩,“我会向一个人去证实,只要他确认了,我这边就ok。”
路郁满脑子疑问,“你还要拿给别人看?”
“放心,就一个特定的人能看到,照片和视频绝对不会外传,这点我可以保证。”魏景元垂着眼眸,似乎想起什么,唇边的笑意染上苦涩。
“能让我知道特定的人是谁吗?”路郁隐隐觉得,若是接受魏景元的提议,他的生活将通往一条无法预测未来的道路,但是,逃离泥沼获取新生的召唤如此诱人,又让他不能舍弃。
“放心,到了适当的时候,你肯定会见到他的。”魏景元神秘一笑,仿佛恶魔设下华丽丰盛的筵席,伸出右手邀请路郁的加入,“愿意与我约定吗?”
路郁看不清重重迷雾下的前路,也许远处藏着一个吃人的陷阱,但是他无法拒绝,对于新生的渴望被经年累月地压制,一旦心防裂开些微细缝,强烈的愿望就呼啸着破茧而出,膨胀得几乎要炸开胸膛的迫切,让他宛如跳出物外,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机械地伸长手臂,与魏景元手掌交握,紧握住魏景元那只骨节粗大、掌握着权势和力量的大掌。“我愿意。”路郁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如此说。
冷风一阵阵灌入衣领,毫无感觉的路郁回想酒吧的一幕还恍如梦中,幸运之神终于苏醒了吗?他腐朽的过去即将被埋葬掩盖,母亲,终于有救了吗?
母亲……对,打个电话将好消息告诉她。
“您好,刘叔吗?不好意思,这么晚了,但是我有些重要事情要跟我妈说,能不能帮忙叫她接一下电话,拜托了!”路郁边走边说,语调十分客气,刘叔是他们的邻居兼房东,因为考虑到路郁家里条件不好,这么多年都没向他们加房租,心善的刘婶自路郁外出打工后,还会照顾一下路郁病重的妈妈,而且路郁家里没有电话,每次都是打到刘叔家里。
“小郁……”母亲的声音虽然虚弱,但似乎精神还不错。“你还好吗?天冷了要多加件衣服啊!”
“妈,我没事,您听我说,最近我接了单大生意,如果顺利的话,会赚到好大一笔钱,到时候就够钱做换肾手术了,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路郁呼出一口白色雾气,又说道,“不过,我这个春节就会很忙了,今年不能回家,抱歉,这次让您独自过年。”
母亲沉默了许久,路郁不知为何母亲仍旧表现出情绪低落的反应,难道是因为他无法回家吗?“妈,对不起……”
“傻孩子,”母亲的声音颤抖,明显带了哭音,“妈只要你好好的,什么钱不钱,那些根本不重要。”
……不重要?那医药费从哪儿来?血透费从哪儿来?路郁觉得心里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北风呼呼地往体内直灌,母亲否定的话语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冻成了冰,仿佛自己所作出的牺牲根本毫无价值,他张开口想大声反驳,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小郁,回家吧,回来吧,妈妈情愿死也不想你做些不该做的事情……”母亲的哭声压抑不住地变大,可以听到刘婶在一旁的劝慰声。
咳咳咳……路郁一阵闷咳,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妈,您不要乱想,我没做违法的事,办完事我就能回家一趟,您等着我。”路郁哑着声线,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望着黒沉深寂的夜空,找不到半颗闪亮的星辰,自己的人生,也是如同黑夜这般无望。
“路郁……路郁……你怎么了?”
恍惚中似乎有人在耳边温柔地呼唤,路郁回过神,发现自己拿着钥匙站在家门口,维持着开门的姿势,也不知道这么站着有多久了。是谁在跟自己说话?路郁茫然地看向旁边,温瑹疑惑地伸手在他眼前晃,还嘟哝着,“怎么没反应啊?”
路郁恍惚中自嘲地笑了一下,还真是血脉相连的关系啊,看着近处的温瑹,就能感觉到她身上缓缓散发出来的温暖,忍不住就想伸手抱进怀里。对于关系一般的朋友,他很难产生亲近之感,唯一例外的是温瑹,看着她就忍不住觉出亲切,莫非,是因为知道她是自己的亲生妹妹,才会出现被莫名吸引吗?
是的,温瑹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然而,一开始的时候,父亲从来没有存在过,从路郁懵懂知事起,他的记忆里只有母亲,没有父亲,为了这件事情,他经常跟那些嘲笑他的邻居小孩撕打。小时候,只有一个叔叔偶尔会来看望他和母亲,坐着闲聊一会儿,留下些生活费就离开。刚开始他对这个叔叔很戒备,但是叔叔经常给他带点小零食、小玩具,时间长了,与叔叔逐渐熟悉,路郁就放下防备,有时候还会坐在叔叔的腿上玩耍,叔叔的臂膀很强壮,手很大,抱着他时,让他特别有安全感。
有一次跟几个同龄的男孩子干架,鼻子被打破了,一脸血地跑回家,母亲以为他在外面惹是生非,想用竹条抽他,被逼急了的路郁终于把隐藏多年的委屈全部爆发出来,“就是因为我没有爸爸,他们骂我……还骂你不知廉……”
路郁哑然禁声,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呆滞的母亲抱着路郁流了一夜的泪,最后告诉他,“你有爸爸,我一定会让他认你的。”
隔几天叔叔又上门来,母亲拉着叔叔进屋说了好久的话,出来时母亲的眼睛红红的,“小郁,他就是你爸爸,来,叫爸爸。”
“他不是叔叔吗?”路郁不解。
“傻瓜,以前有不得已的原因,你心里知道就行,不可以出去乱说,你记住,你是有爸爸的。无论别人说什么,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母亲将路郁扯到那个突然变成了爸爸的叔叔面前。
“小郁啊,你受委屈了。”爸爸和蔼地摸摸路郁的头。
从来不哭的路郁因为这句话失声大哭,爸爸叹口气,紧紧把他抱在怀里,这一天,爸爸留在家里吃了晚饭,但是到了天黑时分,他还是离开了。
路郁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家的爸爸都住在家里,只有自己的爸爸住在外面。
“你爸爸在很远的地方工作,所以很少回家。”母亲淡淡地说道。
既然要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为什么爸爸都不用骑单车上下班呢?路郁心里面有很多疑问,特别介意别人骂他野种,如果爸爸能住在家里就好了……他虔诚地祝祷着。
想让爸爸回家的愿望如此强烈,驱使十岁的小孩儿偷偷行动,在爸爸的某次探访后,悄悄尾随爸爸,他想知道爸爸工作的地方在哪儿,假如不是很远的话,他想劝爸爸回家住。
爸爸走路很快,路郁锲而不舍地追在后面,他没有手表,不知道具体时间,只能比较家里到学校的距离,似乎走了好几倍的路程,路郁远远看见爸爸拐进一个宿舍楼群。路郁紧跟着跑到外侧大门口,疑惑地四处打量,这就是爸爸工作的地方吗?好像确实有点儿远……
路郁正在思忖着是否要追上爸爸,一声清脆的呼唤让他愣在当场。
“爸爸——”小女孩欢乐地呼唤。
宿舍楼内敞亮的二楼通道中,一个小女孩像是一只花蝴蝶般扑进爸爸的怀里,爸爸很高兴地抱起她,“小瑹,等急了吗?”
小女孩头上扎着淡黄色的蝴蝶结,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小嘴撅着,“爸爸不是答应要带我去公园玩吗?怎么现在才回来!”
路郁张口结舌,无法动弹,喃喃反驳道,“那是我的爸爸……”
想上前去告诉小女孩,她认错人了,路郁犹犹豫豫的步伐却再也迈不开。从二楼通道的另一侧,走过来一个长发披肩,看起来很温柔的阿姨,她伸手捏捏女孩儿的鼻子,说道,“爸爸不是回来了嘛,我们现在就直接去公园,给小瑹买冰棍吃,好不好?”
小女孩儿欢呼着,“妈妈最好了!”
一家人和和乐乐地携手出门,路郁缩在门洞的阴影里,不可置信地轻声说道,“我妈妈不在这里,你喊谁妈妈呢?”
小女孩在离去时转头甩了一下头发,飞扬的马尾辫和洁白的裙子,甜蜜的笑容和愉快的谈话,父母对孩子呵护宠爱的画面,是路郁一辈子渴求却得不到的梦想,此情此景,全部深深地烙印在路郁的脑海里。
美好、幸福、完整的家庭,原来真实地存在于世界上,但是,从来不属于自己。父亲的影子尚未丰满便已片片破碎,路郁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已被丢弃,渐渐明白别人骂他的话里究竟是什么含义。
路郁不甘心,不愿承认,他不是野孩子,他妈妈也绝对不是坏女人!
仿佛一夜之间长大许多,小小的路郁没有爆发,他只是暗暗地观察父亲与母亲之间的互动,对于父亲的背叛,他感觉很复杂,既想亲近他,又觉得厌恶他,他猜测母亲是知道情况的,否则她不会淡然处之,即使父亲很长时间没回家,她也从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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