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开了围上来的小姐妹们，月儿的脸还是止不住的潮红，身后，账房的小桃姐远远地追了过来。

“月儿，你看你跑那么快，这个给你。”小桃姐塞给月儿一个小绸布包。

月儿打开一看，是一对小小的珍珠耳环。

“家里的规矩，新媳妇进门是要给一样新首饰的，这个呀，太太几年前就让给你备下了。”

月儿将耳环攥在手里，脸红的发烫，支吾了半天不知说什么好。

“哪就成了新媳妇了，我又没说要嫁。”

“太太今天都那么说了还不是要嫁了？太太最疼二少爷了，我跟你说，我看见你姐姐上个月就开始给你绣嫁衣了！”

“嫁……衣？怎么可能，太太说了，要等我十六了才把我指给他的。”月儿捂住脸，原来姐姐也知道了，这可要被好好地取笑一番了。

“我说了啊，太太最疼二少爷了！”小桃姐一副话里有话的表情笑等月儿自己反应过来。

“她……我……不对，我下个月不就十六岁了吗？！”

“对呀，所以我说，太太最……哎月儿你别跑啊！”

终于甩开了小桃姐，月儿做梦一样走到假山下席地坐了下来。这是第一次见到程昴的地方。

指给他？是要我嫁给他还是当个通房丫鬟呐？也不是不喜欢程昴，不知怎的，心里好乱好乱。如果成了程昴的通房丫鬟，那他将来还会娶我吗，如果娶了我，我会不会一辈子都在这个四角方方的宅子里呢，我从小到大世界里只有爹娘姐姐和程昴，这种感觉，就是爱吗……

另一边，程太太知道程昴的心肯定跟着月儿不一定飘到哪儿去了，就只问了程昴两个问题。

“你以后会对月儿好吗？你以后会娶月儿吗？”

程太太听了程昴回答，没有多说，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就算是再不想，这样的回答，也是意料之中了。

程昴并不知道，这个笑，有什么意义，只当做是娘亲的认可，现在，他只想赶紧去月儿身边，把这两句话亲自告诉月儿一遍。

她一定会去那里的。

月儿起身刚要走，却被一双手揽进了一个怀抱。

“你知道吗，我刚才跟我娘说，我一定会娶你，我程昴这辈子只爱你一人只娶你一人，”程昴的声音在耳边，暖暖的。

“月儿，我发誓，我这辈子永远对你好，我这颗心，这个人，永远都是你的。”

再等一抬红轿一对花烛，我陪你一起等，永远，永远都不放开。我要带你去看这世间所有的美与爱，春天一家人一起去和风暖暖的山谷踏青，夏天带你去凉爽的大海边让海风把你的软软的长发吹起，秋天一起将采来的桂花亲手放进酒窖里酿出一坛绝酿，冬天围着热哄哄的炉火裹在被子里我给你讲书里的故事。这世上有多少幸福的人，我就让你成为那最幸福的一个。用我的名字与人生，许你一世的温暖与笑脸。

远处，是一双充满了嫉恨的眼睛，玉葱般纤细的手指紧紧绞着锦帕绞得指尖泛白。

入夜，月儿躺在暖阁里盯着雕花的床栏，经历了白天那一桩，怎么也不能合眼。

“月儿，你睡了吗？”程昴的声音在门外漫天的夜色里传了进来。

“还没……你……”

“你放心我不进去，我知道你今天肯定睡不着，我来陪你说说话。”

从年少时开始，他就知道她的所有顾虑。

月亮在九重天之上一点一点地变圆，少年在门外守护着心爱的姑娘，这是多美的画。

两个被幸福甜腻了思绪的人，没有想到，为什么大少爷的十七岁过了五年，怎么现在才提起通房丫鬟这件事，也没有想到，为什么程太太要问程昴那两个问题。

小丫头们一如既往地叽叽喳喳地在房间里聊天，聊的当然是月儿，只是月儿被管家绑架似的巴结下午就被挪到了更好的西厢房暖阁，要不就能问问她是怎么和少爷互生爱慕了，在小丫头们的心里，通房丫鬟已经是求不可得的身份，否则，就要像嬷嬷一样在府里熬白了头发直到不能做工了才能在府里仍以一个佣人的身份度过余生。

丫鬟们畅想完自己的人生又来巴结杏儿，毕竟这是未来的少奶奶的亲姐姐呀，没人看到黑夜里杏儿眼中有欣慰有羡慕，更多的，却是不甘。

从小到大，杏儿都是比月儿美的，还记得丫头们第一次去给太太问安的时候，从家丁到管家，甚至程轩都像被什么符一样定住了魂儿一般看着杏儿，比寻常丫头纤细的身段，一双墨湖般的眼瞳好像天生带着灵气，万人皆迷画中仙，无人怜爱世间魁，这样的诗句，形容这样的美人，是再好不过的了。

我们喜欢的人，一样是这府里的少爷，可为什么，会如此地天差地别。

可是为什么，这所有的好运，都被月儿占了去呢。

捱到天亮，两个人一起去给夫人问安，月儿推他，他才肯松开手去大堂那把椅子坐下。

程太太今天却来迟了，气色也不大好，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让丫鬟搀着一步一步踱到了大堂。比起以往的平淡，当对上程昴乖巧的眼神时，竟多了一丝的愧疚，众人问过安之后像是准备了好久下定决心的样子才说出话来。

“轩儿，明天就是生辰了，可有了称心的人选？”程太太却看着程昴。

“有，厨房里的帮厨丫鬟，程月儿。”程轩的目光落在青石地砖上，语气冷得像冰。

程太太依然这般地看着程昴，看着他的表情如慢放的皮影戏一样一点点变得疑惑之后变得震惊最后变得愤怒。

程太太多希望这个字不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她的儿子看自己时依然是那乖巧可爱的样子。

可她还是说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