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月中天,宴会散。
月华殿外,香樟树下。
丞相顾善修宠溺地抚摸着女儿的头。
“颜儿,父亲的眼光不会错,逸王前途不可限量。只是先皇有旨,轩辕子孙为帝,其后必为凤氏女子,因此,要委屈你了。
不过,父亲必定不会让你委屈一世的。”
抬眸看着慈父,又想起了轩辕逸诺眼里的疏离,顾倾颜眼神黯了黯。
“女儿,明白。”
凤东府。
凤豪宇自宴会回来后,他的那种高兴劲就难易压制,简直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了。
用管家的话说,好有几年都没见老爷如此笑过。
看他在那忙东忙西的指挥下人收拾行装,二夫人荆氏不禁开口询问:“老爷这是作何,可是要去哪里?”
“哈哈,夫人,为夫翻身的机会来了。”
凤豪宇现在,是急需要有人来分享他的喜悦的。
“怎么回事?”
看凤豪宇那个样子,荆氏都怀疑要不要去请大夫了。
“夫人可知,逸王不承认休妃一说?哈哈,茗依还是逸王妃。
我这就要去阳江接她回来,哈哈,他们西府出个太子妃不是很得意么?
等茗依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们!皇上对逸王可要比太子器重多了,说不定……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啊?”
荆氏一惊,极快地敛去不自在。
“老爷,这自然是好事。只是过了这么些年,阳江那边也早就来报说茗依走失了,现下去寻还不知……”
“没有只是,就是掘地三尺,我也一定要带她回来。老爷我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
祥宁宫。
“逸王贬陈忠去潮州,皇上为何不反对?”
太后凤九歌接过茶杯,轻轻啜一口复又放下,只用保养极好的手轻轻抚着杯盖。
枣红色的锦服上,绣着极其复杂难懂的图案。凤舞九天的发式在凤头钗的映衬下端庄之余威严不减。
安庆帝轩辕铭望着自己的母亲,望着这个曾与自己父亲一同创建了这个国家的女人,淡淡开口。
“儿臣以为,儿臣已经做得够好。”
“皇上可是当真打算储君易主么?可曾有问过皇后的意见?无极虽不才,却是她所亲生的。皇上看重逸王,可是因为是“她”的儿子?”
“母后觉着,儿臣中意诺儿,是因为他是‘她’的儿子?至于皇后,朕相信她不会有意见。”
“哀家明白,以逸王之才储君之位非他莫属。只是你对皇后这么些年的形同陌路,可着实伤她的心呢!”
“母后,二十三年了。儿臣实在是……”
莫约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勾起久不曾忆起的往事,轩辕铭有些动容。
眼见着失控的话语就要出口,又堪堪忍住。
太后凤九歌也知,那本就是她跟皇帝之间难以解开的心结,自然不愿再去提及。
“好了,不说这些。哀家听说昨日倾颜那孩子献艺了?
无论是品德还是才情,她都配得起逸王,只是可惜了,她姓顾。”
一姓之差,差的就是终身。本是对其阴险不错,凤九歌自然无不惋惜。
反观轩辕铭的语气,已经略有嘲讽了。
“母后难道忘了,诺儿的正妃,可也是凤氏女子。当年,可是您亲口指的婚。”
许是习惯了,对于这样的嘲讽,凤九歌倒是不什在意。
“凤氏女子?皇上说的……可是……那个孩子?哀家记得,当年那个孩子还是颇入哀家眼的,只是这些年都没有消息,不知……她品行如何了?”
“母后尽管放心,估计此时,凤卿家已经着人去寻了。
至于品行……朕想,有凤家人在,还有什么不可塑的?”
“……皇帝!”
“儿臣还有奏折要批,先行告辞了。”
“是哀家错了么?”
望着轩辕铭离去的身影,凤九歌喃喃自语。
空旷的大殿内,这点儿声响,极快就消失不见,并没能入得了旁人的耳。
其中的苦涩,也自然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晓。
二十三年了,除过每月的例行请安,母子几乎是不见面的。
即使来了,别说喝茶,连坐上一坐也是奢侈。
“太后,皇后娘娘来请安了。”贴身的老宫女悄然上前道,“您别想太多。”
“让她进来吧。”
连这,也成惯例了。一个走,一个才来。而这份惯例,全是因着她的缘故。
无声叹了口气,端正了姿态,凤九歌坐正了身体。
一瞬间,前一息的黯然颓废不再,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这个国家,最为尊贵的女人。
皇后凤如月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她。
视线极快地扫过,那道似乎无论在何时何地,脊背都挺的异常笔直的身影,眸色平静无波。
“儿臣见过母后。”
“你今天,可是来晚了。”
不同于面对安庆帝时候的无奈,此时的凤九歌满目怜爱。
看着面前的凤如月,宛如看着自己的闺女。
只是两人皆是心知肚明,支撑这份温情的东西,本就格外脆弱,自然没有人去当真。
一个喜欢演,一个愿意配合罢了,当下,凤如月也便是一副恭顺模样。
“是,回母后的话,因在路上撞见皇上的龙辇避了一会儿。”
“你们……唉。月儿,”
“在。”
“铭儿怨了母后二十三年,你呢?可曾怨过母后?”
望着那张精致的,比自己还要年轻的脸,就连凤如月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该感恩,还是该怨恨。
“儿臣,不敢。”
不是不曾,只是不敢。
闻言,凤九歌面色终变。
恍然站起身,推开前来搀扶的老宫女,慢慢踱步至门口。
看着正徐徐升起的骄阳,无限感慨。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怨的。这,就是凤氏女子的命。
世人皆慕我们一身容宠,殊不知我们注定悲哀一世。
直到现在,我还在想,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前面那些话,似乎是在劝说凤如月。可最后一句,明显更加像是在自言自语。
颇有点儿追忆,喟叹她那传奇,且不为多少人所知的人生。
不知何处飞来的一只鸽子划过凤九歌的视线,却带不走她一身浓浓的悲哀。
***
是夜,逸亲王府。
书房的桌上摊着一幅画。
身着粉衣的小女孩坐在秋千上笑的开怀,灵动的大眼睛里闪现着狡黠的光芒。
许是玩的累了,圆圆的脸蛋上有红晕散开,再配上那抹笑容,似乎只是这么看着,也会让人觉着,心情就好了起来。
逸王轩辕逸诺身着便服站在书桌前,食指轻轻摩挲着画中人儿的脸,仿佛那是什么弥足珍贵的宝贝一般。
再看他的眼里,哪还有半点几日前的疏离,有的,只是无尽的宠溺。
窗外有空气略快流动的声音,收回停留在画上的手,轩辕逸诺薄唇轻启。
“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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