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这无缘无故的,太后又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忽然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来,不过老宫女的反应倒是迅速。
轻声开口,慢声细语,以无声润物的方式劝慰着,努力不让眼前的主子感到一丝一毫的刻意来。
说完之后,又叹了口气,似乎也十分感慨的模样。
“便是有些胆大妄为的声音,也不过是些宵小之辈鼠目寸光,看不久远罢了。太后的心意他们皆是不懂,说到底,倘若不是为了这天下,您又何至于会如此为难自己?”
“这天下?”
不论是点明了她的重要性,还是奉承了曾经那些辉煌的事迹,不可否认,伺候在身边多年,老宫女这番劝说,也算是很合格了。
然而听在凤九歌耳中,却自觉讽刺异常。
“说不定这天下,本也是错的呢?”
“太后!”
天下怎能有错?倘若当真是错了,那这天下的百姓,又该情可以堪?
凤九歌的这话,可是跟提到赵扶苏的分量有的一拼了,只让那老宫女垂暮的脸皮一僵,除了低低唤出一声之外,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劝说了。
反观凤九歌,倒像是被她那一声低呼给惊醒了过来,笼罩在瞳孔中的迷茫,转瞬之间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不过就是眨眼间的功夫,整个人已然完全换了一种气场,依旧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后,这个王朝最有权势的女人。
“你此前说,逸王回府了?”
一提到逸王,就连语气都变了。看这架势,便是要公事公办了。老宫女当即也是配合着一正脸色,显得严肃不少。
“是今日下午便回去了的,到现在也未转回。不过顾相进宫了,应该已经有人去逸王府送信了。”
只要是在这深宫大院发生的事情,往往十有**都逃不过祥宁宫人的耳目。天灾一事,老宫女自然知晓,也就挑着紧要的部分大概提了一下。
因为明白凤九歌的心思,关于顾善修的话题,也并不敢多说,等到回禀完毕之后,却又看似无意地感叹了两三句。
“其实说来也是奇怪,横竖迟早都要住进来的,及早适应本也没有什么。逸亲王倒也恋旧,这般心急火燎地回去,怕是那府中,有被他所一心记挂着的人了。如此这般说来,那顾侧妃倒也是好福气呢,终于还是守的云开了。”
当然,到底是真的守的云开,还是不过是因为利益的牵扯,因为她有一个无怨无悔地选择了辅佐逸王的好父亲,这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虽然是伺候太后的,身份比起别个宫人来大大不同,也可谓是高高在上了,可是说到底,还是宫人,在这个吃人的地方混迹了这么些年,该有的分寸,老宫女心里还是明白。
故而有些事情,纵然一眼看穿,却绝对不从自己嘴巴里面出来。仅仅在不经意间随意提提,能让自家主子注意到这个细节,却又不显得自己逾越,安守本分地起到自己的作用。
莫约是福气这两个字,多少有些让凤九歌动容。原本还听的随意,只是到了最后,到底还是眼眸微眯。
“轩辕家的子孙,历来皆是情深。要么不动心,冷情冷心,要么……拼尽全力。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也并非就仅仅只是传说而已,血脉中的痴情,乃是天定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继承了轩辕家血脉的男子,倒都是至情至性的好男子,只除了……”
天定的痴情好男子,要么不动心,若是动心,便为心尖上的人倾尽所有。
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眼前的这些晚辈当中,除了轩辕无忧,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尚且不识得情之滋味,剩下的轩辕无极,轩辕逸诺,无不是如此。
不过年少时的承诺的轩辕逸诺,便能让其不顾后来的诸多变故,不嫌弃,不放弃,从一而终,认定了,就全心相待。
还有轩辕无极,放着身边环肥燕瘦的诱惑,却偏偏只为了那一个而做到心如止水。除了所爱非人之外,倒也令人动容。
至于轩辕铭,就更消不必细说了,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母亲,都能忤逆。遥想当年光景,也曾有一人为她做到了如此地步。
废尽后宫,当天起誓,只愿跟她相守白首。那一日的海也静,那一日的月也明。然而那个起誓的人,却还是没能对得起身上流淌着的血脉,最终还是变了心。
整整数十年的时光,徒留下她一人,煎熬着这漫长的时光,也不知道究竟还在坚持什么。
只觉着痛彻心扉,每每回忆起往事来,内心就有看不见的鲜血淋漓,只想着要别人也不痛快了,才舒服。
只是时间,终究伟大。也不知是这段时间被刺激的次数太多还是怎的,如今陈旧的记忆再度浮现,凤九歌却忽然发现,好像那些过往,也没有那么无法面对了。
虽然依旧还是痛,可至少,已经不足以让她到喘不过来气的地步。
便连口中的叹息,也是感慨居多。
因为不慎思及往事,一时之间也没想到太多。可是等到最后那句叹息过后,凤九歌面色却是稍稍一怔。
而后重新睁大了眼睛,一股子凌厉的其实当即迸发。
“等等,你适才说什么?”
蓦然变换的语气,让老宫女的神经也跟着紧绷不少。
明明本该是很伤感而危险的话题,老宫女虽然始终在凤九歌身边陪着,可却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就怕自己一个不慎触犯了对方的底线,死的不明不白。
哪知小心再小心,依然还是出了问题。
一时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只看着眼前太后骤然变得严肃的脸,她一颗心登时就被高高提起。
却也不敢有所延误,前后不过踌躇了半息的功夫,便迟疑着出声回禀。
“奴婢说……奴婢说逸王府中的顾侧妃好福气,竟然能得逸王爷……”
“不是这句,是前一句。”
“前一句?哦,奴婢说,王爷这般着急回去,想来那府中,该有他心心念念记挂之人……太后?”
或许说的时候,就连老宫女自己也没意识到这话里面另外的深意。
原本不过是为了软化语气,显得不那么刻意,也就随口说了。直到这会儿,被凤九歌揪出其中的毛病来,一字一句地重新复述,老宫女才骤然醒悟,自己这话,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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