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兰院是李瑶父母居住的院落。院门前有着石榴树,侧厢房窗前种着一整片的竹子,院角一处还种着荼蘼花。这荼蘼花是韩氏种下的。
李瑶看到那些还未抽出花骨朵的荼蘼花树,无端地文艺了一把,心里竟有些不舒服起来。荼蘼花开在春末夏初,绚烂繁盛一时就凋谢了,总给人感觉不长久的征兆。听说它的花语是末路之美,凄美但却不吉利。
还是让韩氏换成牵牛花种吧。牵牛花从不因自己普通气馁,而是不懈地高高向上攀爬着,给人一种坚韧不拔的力量之美。
李瑶进屋时,韩氏正和身边的刘嬷嬷低声嘀咕着。
两人说话也未避着她。韩氏今年三十七岁了,比李瑶父亲大三岁。长相是个看起来亲和的相貌,圆脸大眼,鼻梁也不高。
“那位听说又病了,这次听说病得重了些,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是不安稳。他爹这两日回来,神色间倒什么也不显。说来比起最初时,他爹如今的样子倒是淡然多了。可公爹就不同,每当那位一病,公爹那脸就从头到尾地板着,看着吓人极了!”
“这两年这事也不是没有过,那位不也挺过来了?老太爷那里是又要白操心了。”刘嬷嬷是韩氏的奶娘。先前韩氏流放,她一家子身不由已,被卖到了别的人家。后来韩氏回京后,又将她一家赎买了回来。如今刘嬷嬷一家已经脱籍,不过她一家人仍然跟着韩氏。
两人说了这话,看到李瑶已经进来了,倚靠在软枕上的韩氏抬起头亲昵地说道:“我的心肝,快过来。你不好好养着身子,怎地就这会子来了?我看你今早还躺在那里焉巴巴的。”
“娘,我这是好了呢,你看我这么精神的。”说着话,李瑶还转了转身子,表示自己真的没事了。估计是这具身体年纪小,又依赖母亲的缘故,李瑶在行为上不免有些孩子气,对韩氏也十分亲昵。她往韩氏身边走去,坐到了韩氏的床榻边上。
韩氏是在坐小月子,她这一胎是在原身上吊前就没了的。那几日韩氏精神非常不好,现今看着倒是比那几日好多了。
终究韩氏这些天心里也苦,尽管如此,先时原身病着,韩氏也早晚坐了撵轿,腿上盖着厚毯子,不辞辛劳地去看望。原身病重那几日,韩氏还坚持在原身那屋里守了几日。
“我看三小姐精神多了,那风寒可见已经无碍了,太太你放心就是了。”看着李瑶今日气色不错,性子也活波不少,刘嬷嬷想着她定然是已经大好了。太太没了这一胎,心里正苦呢,结果三小姐也不消停。说来她并不喜欢三小姐的性子。可谁让这孩子是韩氏生的,她便也只能恭敬着算了。
没有回应刘嬷嬷,韩氏亲热地拉着李瑶的手看了又看,又抬手摸了摸她那脸颊,然后这才笑看向春花问道:“早起时那些饭食,三小姐可都用了?”
听到韩氏问话,春花忙恭敬答道:“三小姐用了两碗蔬菜瘦肉粥,一份春饼就没再用什么了。”
听了春花的话,韩氏先前笑着的神情便没了,她语带不快地看向女儿问道:“如今怎地吃饭吃得这么少了?风寒虽是小病,但你病得太重了。大病了一场,你且要好好养着。娘就你这么个贴心宝贝疙瘩,你病着时,娘觉得你是没胃口才吃得少。大夫也说食气加身会引起风寒加重,故而我也不勉强你多吃,可昨日里大夫探诊不是说已经好了吗?”
看来韩氏对自己那大儿子李毅颇为失望,如若不然,她明明是有一对儿女的,却只说李瑶是她的宝贝疙瘩。
韩氏面色不佳,两个伺候的丫鬟不免看向李瑶,她二人神情间有些怯懦,她们这是怕被韩氏处罚呢。
将空着的手覆在韩氏手背上,李瑶笑着说道:“女儿胖成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如以往那般吃饭。再说我是真不饿,所以就吃得少了。这还是怕你担心,所以多用了一碗粥呢。”
其实那一碗也就小半碗。以往原身的饭量是她的两三倍,怨不得韩氏担心。她说着话间,唾液腺极速的分泌起来,胃里也有饿的咆哮感觉。但她知道,这是原身留下的情绪被带了出来,若是话里不提吃的,她自己还是可以压制得住这种感觉的。
韩氏面带不满地轻拍着女儿的手:“儿不嫌母丑,反之亦然。你养好了身子再说轻身减重的事情。我可不想你年纪轻轻就伤了根基。听娘的,你就好好吃饭吧。民间素来有说法是“大病靠养,小病靠吃”,吃饱吃好才能有精神。那玥儿,她若是再敢在你跟前给我胡说,我定不饶她,你看我能打断她的腿吗!”
“女儿是真吃不下那么多。为了这突然胖了,娘这两年费心为我找大夫看病,不就是想让女儿早些日子好吗?如今我好了,娘倒是不放心了。”
李瑶笑着抱怨着。这一时间韩氏却有些反应不及,不一时她面露惊喜,看向女儿的双眼倏然间圆睁了许多。好一会,在李瑶的笑看下,她才上扬着声调,带着颤音问道:“你这是真好了?”
刘嬷嬷在一旁,她面上也带了惊喜。不过不一时,她又垮下了脸。三小姐每当有减重这个心思,也就持续上那么一半个月,后来则又恢复成了大饭量,好似那大饭量比以往更加地大了。
这个事情,伺候李瑶的丫鬟也是知道的。故而春花,秋月两人这时也就当听听罢了。
可能母女连心,韩氏倒认为是真的,她听了这话很是高兴。虽然以往她也如现今般,有过白高兴的时候。
李瑶心里有疑问,她如今搞清楚了家里的情况,但外面的形势她却一点也不知。此时她先说到别的事情:“我想喝水,娘这里可有白水,若是没有,喝清茶也行的。”说着话,她站起身来想要给自己倒水。减肥时时不忘多喝水,她在这方面倒是挺注意的。
屋里有伺候的下人,韩氏又怎会让女儿亲自去倒水呢,这时李瑶被拦了下来。
重新坐回床榻,李瑶这才凑近韩氏身前说起了悄悄话:“娘亲方才和嬷嬷说的话,女儿可是听到了,娘亲说的那位……可是老皇帝?”她话说到后头,声音低了下去,身子还往韩氏身前凑了凑。
原身以往并不关心这些,若是听到这些,也不放在心上。可她是想问清楚的。韩氏说的那位,估计就是如今在位的老皇帝了。所以她提到那位,不免声音小了。古代天家的事情,可不是能随意议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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