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柳锋看看旁边，记得昨晚是跟乔丹一张床的啊，他喝的比自己多，醒的居然比自己早。

下床的时候，感觉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居然是个人躺在地板上。赫然就是乔丹。

乔丹被柳锋一脚踩醒，却并没有马上起来。“我咋睡在地上？”

柳锋很想笑，睡在地板上已经很好了，要不是哥几个把他抬到床上，乔丹晚上铁定在洗手间睡一晚上。但是猛然想起乔丹昨晚酒醉之前说的话：“我就想在能看到她的时候，能多看一眼，是一眼。”也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老大这个时候走进房间，“都起来洗洗吃饭吧。今天停水了，省着点啊。”

其他几个人也都醒了。合水县城，经常停水，大家早就见怪不怪，每家也都会准备一个大水缸，平时放满水，以备停水之时所用。

没有看见老大的夫人，打听之下才知道昨晚安排哥几个睡下后回了娘家。因为家里人太多，睡不下。

其实哥几个像乔丹这样躺在地板上也不错的，虽然是冬天，但是有地暖啊，也不会冻着。不过让客人躺地板上，任谁心里都过不去。

饭很简单，在外面买的包子，家里熬了点小米粥，也就解决了。

吃完饭，哥几个吹了一会大牛，就起身告辞，各自回家。

柳锋家距离县城并不很远，十几公里的路，坐班车半小时就到了乡上。今天是腊月二十七，没有集，但是集市的人比平时还是多了许多。柳锋并不是很喜欢跟集。买了点营养品，也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能多看一眼，是一眼。柳锋的心里不停的念叨着这句话。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纯粹的爱吗？

乔丹，龙，一直都在暗恋。

是因为对方太优秀？

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那个女孩，是班里，乃至全年级的班花。父亲是合水人，而母亲是浙江人，柳锋第一次看见她的母亲时，也被惊艳到了。电视里的白娘子，也不过如此吧。而她完美的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个子高挑，皮肤白皙。知书达理，聪慧无双。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貌比貂蝉赛西施，

文似道韫胜文姬。

如此才貌双全之女子，那端的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不知何等样的男子，是其良配。

她家又是整个合水县首富，全县第一座，也是唯一一座小别墅就是她们家的。

对于乔丹，龙这些农家子弟，也就只有暗恋的心情了。

那么自己暗恋的人呢？

从那年，王筱问他谁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开始，王筱就深深的扎根在了柳锋的心里。

王筱同样有玉环之容，昭君之貌。静若芙蓉亭亭玉立，动若脱兔号称奔驰。

自己一直以来，都不敢对她表露心迹。

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可如今，她自从回家以后，到她家的媒人就从来没断过，虽说迄今为止还没听到那家小伙能入的了王筱的眼。但看的多了，谁能保证这王家的人不会眼瞎一次呢？

自己爱的人的幸福，就要自己给予。

柳锋心下暗暗对自己言道。

再不出手，就会永远的错过了吧。

想到这里，柳锋突然感觉心里一痛。

心里想着事，三里多的路居然不知不觉的就走完了。一抬头，到了王筱家的门口。

毫不犹豫的踏进王筱家的大门。

跟昨天一样，王筱家还是有很多上门提亲的人。

这些人难道疯了吗？诺大个合水，难道没别的女子了吗？为什么就都盯着这呢。气愤。

气愤归气愤，不能表现在脸上啊。

柳锋今天来啊，可是来看王筱的爷爷，王大夫的啊。

柳家咀的人，大多数都是以务农为生。只有少数几人不同。一医一师两工人。一医，说的就是王大夫，在乡上开了一家医馆。王大夫医术精湛，远近闻名。特别是一手好针术，对于很多疑难杂症，手到病除。绝大多数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第一选择绝对不是医院，那实在太贵了，跑到王大夫的医馆，配上点药，病很快就好了，一次也就花个一两块钱。有时候严重了需要打吊针，也就20来块钱。更重要的是，王大夫这里还可以赊账。柳锋读书的时候，身体一不舒服，也会跑到王大夫的医馆。开点药，赊账，记在本上，等家里有钱的时候还上也就是了。

一师，说的是柳家老三，也就是斌的父亲。柳老师所在的学校，就在柳家咀，属于乡村小学，柳锋这帮孩子，几乎所有的启蒙老师，都是柳老师。

两工人，一个是柳锋的五爷，另外一个是宁的父亲。在杨家排行老二，人称二哥。90年代初，柳家咀刚刚通电，村子里的高家就买了村子唯一的一台电视机。一到晚上，全村人都跑到高家去看电视，高家把电视机从屋里搬到院子里，一群人就在院子里像看露天电影一样看电视。而那个时候，一部杨家将，让村子里姓杨的一帮人牛气了许多。也如同电视剧里的样子，有了大郎，二郎，三郎，四郎，五郎，六郎。七郎刚刚出生没多久，也就没排上号。柳锋每次看到大郎，想的总不是杨大郎，如果他姓武的话，叫大郎就很贴切了。

后来，加上了一学生。村子里第一个 ，也是唯一一个大学生诞生。

王大夫的卧室，处于正房靠东的一间，房间里火炉里的炭火烧的正旺。王大夫躺在炕上，听到门响，仰着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柳锋，很费力的想要坐起来。柳锋赶紧跑过去，扶起王大夫，又拿了一个枕头让他靠的舒服点。

“柳锋啊，撒时候回来的？”王大夫憔悴了许多，他已经病了许久，整个冬天基本上都是在炕上度过的，此时说话已有些费力了。

“前回来的。听我妈说您病了，来看看您。”柳锋坐在炕边，跟王大夫聊了起来。

“娃有心俩，还来看我这个半边身子入了土的人。”王大夫微笑着说。

“话不敢这么说，您啊，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柳锋安慰道。

“我是个大夫，自己身体啥样啊，心里清楚，还不知道这个年能不能过滴了。也没啥，当了一辈子大夫，看了太多的生老病死，想开了。"

"您咋没住院啊，这在家里，怕不行吧。”柳锋知道王大夫的 病挺严重的，所以很奇怪他怎么没住院，而是在家里躺着。

“没用，住院也看不好，白花那个钱干啥？给娃娃白添些负担。”

柳锋愕然，但很快就想通了。在柳家咀这样的地方，如果得了不治之症，很多人的选择都是待在家里等死。住院，要花许多钱的，最后人没保住，钱也没保住，人财两空，不是每个家庭都能承受的了的 。柳锋也不再劝，自己的生命，也只有自己有决定的权力。

“大学毕业了吧，上班了吗？”王大夫问道。

“嗯，毕业了，工作也找好了。”柳锋答道。

“你爸你妈把人活成俩，娃乖滴，有出息滴，唉，你看我们那几个，有一个能有你一半出息啊，我死了也瞑目了。”王大夫不无感慨的说。

“表叔爷，不能这么个说，你几个孙子孙女也乖的很。就还小着哩，说不准啊，你七个孙子孙女，给你出6个大学生，研究生什么的。”王大夫三个儿子，三个女儿，都早已成家。大儿子两女一儿，二儿子一儿一女，三儿子也是一儿一女。这在农村是非常荣耀的。四个孙女，一个赛一个的漂亮。不但王筱有沉鱼落雁之容，其他三个，年纪虽然不大，却也都有闭月羞花之貌。三个孙子，年龄都还小，看不出什么来，不过年轻，一切皆有可能。

王大夫听柳锋如此说，心下却是大慰。“我是看不着了。”

柳锋此时却不知如何安慰老人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从屋外又走进一人。柳锋回头，正是王筱。心下不由的一阵紧张。他来看望王大夫，并无任何毛病。可自己心中清楚，自己真正的目的，是正大光明的走进这个院子。能够名正言顺的看到王晓。此时看到王筱，却有一种自己的所有的目的被对方看穿的感觉。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就怕王筱会问出一句“你咋来了？”

不过柳锋的担心明显有些多余。王筱此时并没有多想，爷爷生病后，几乎全村的人都来探望过，现在多一个柳锋，何足为奇。

“人都走了？”此时已是晌午，外面嘈杂的声音小了许多。

“走了！”王筱点点头，走到炕边，看了一眼柳锋，脸上没什么表情。

“没有看中的？”王大夫看孙女的表情，基本上就猜到个大概。

“有个铁李川的，家里开了个幼儿园，让我结婚后到幼儿园做个老师。我妈觉得挺好的。”王筱说道，此时王筱也心乱如麻，自从回家之后，几乎天天不再相亲，就在等待相亲，人都快要被烦死了。

“那挺好的啊。娃咋样吗？”家里能开幼儿园，说明家里的经济情况还是很不错的，而且做幼儿园老师，怎么说都比在家挖土窝子强，更比背井离乡去打工强的多。

“娃黑滴，长滴丑滴很，个子还没我高。”王筱言道。对于其他的情况，她并不是太在意，但是对于长相，王筱还是很有些要求的，毕竟是每天都要面对的人。柳锋听王筱说那娃很丑，心下稍安。

“儿子娃丑点怕啥，只要娃有本事。”王大夫说道。

“有啥本事啊，幼儿园又不是他开的，是他大大开的。”王筱有点不满的说。几乎全家人对这家都很满意，大有逼婚之势。

柳锋看着王筱，突然间有些心疼眼前的这个姑娘，自己的婚姻，不能自己做主吗？这种事，在庆阳这个地方再平常不过。很多年轻人相亲，相到最后，都是家里人给拿了主意。或两个年轻人两情相悦，父母因为看不上对方地形，家境而反对，最后不了了之。或是明明没看中对方，家里人却觉得对方家世，背景而强迫成亲。

不能等了，再等下去，黄花菜都要凉了。柳锋心下暗自决定。可现在不是表白的时间，得找个两人独处的机会。嗯！就这么决定了。

晌午饭就在王筱家吃的，此时正是饭时。庆阳的农家人，一天只吃两餐，一餐早上9点，另外一餐是下午3点的时候，叫做晌午饭。晚上是不吃的 。很多人觉得 是因为经济条件差，吃不起三顿饭。在早些年可能真是这样，但如今，农民的日子虽不富裕，但是温饱问题早就解决，并不会因为多吃一顿饭有什么影响。更多的是一种习惯。而这种习惯，对身体却也有着莫大的好处。在这里，你很少能看到大腹翩翩的人。即便人过中年，也少有油腻。中年油腻男，不存在的。

午饭很简单，床子面，咸菜。

柳锋觉得从未吃过如此可口的床子面。

因为，面，是王筱端给他的。

第二天，柳锋吃过早饭，跟母亲打声招呼，说去庄里转转。陆玉芹自然不会管这个事。

柳锋出门，上坡。右拐，经过村委会，径直走进王筱家的大门。

王筱家今天却只有王大夫跟儿子在家，其他人都不在，问了一下才知道，全部都去跟集了。

柳锋转身就走，到了集市，很快就看到王筱跟她弟弟妹妹的身影。心下一横，把脸抹下来装进裤兜，跟她们姐弟一起逛街。

王丽雅跟王东，一步不离大姐身旁，让柳锋恨的牙直痒痒，却也毫无办法。

第三天，柳锋吃过早饭，跟母亲打声招呼，说去庄里转转。

柳锋出门，上坡。右拐，经过村委会，径直走进王筱家的大门。

王筱在家，姊妹三个在斗地主，柳锋在旁边站着看了一会，强烈要求加入，斗地主多没劲啊，咱打升级。打到晌午，回家吃饭。

第四天，大年三十了，柳锋吃过早饭，跟母亲打声招呼，说去庄里转转。

柳锋出门，上坡。右拐，经过村委会，径直走进王筱家的大门。

王筱不在，说是出去玩了。满村转了一圈，在五大家看到了王筱姊妹几个。几个人正在打麻将，看柳锋来了，老七柳鹏让了个位子给大哥。正好坐在王筱上家，王筱要啥他打啥。打到晌午，各自回家吃饭。吃完饭，开始贴对联，挂门画。

吃过晌午饭。一个家族的男人们就开始聚集，准备到各个老祖先的坟头上去烧纸上香，女人们则在家里包饺子，擀臊子面。准备晚上的年夜饭。

是的，年夜饭，一年就吃一次晚餐，就是这年夜饭。

上完坟，把家谱请回家，过年的时候，需要供奉家谱。家谱十几个兄弟轮流供奉，家谱到那家，年夜饭也就在那家吃，热闹非凡。喝酒猜拳，打牌吹牛看春晚。年三十的晚上，注定是不眠之夜。

大年初一，小辈给长辈门磕头拜年。不过这些年磕头的少了许多，只是提些东西，到长辈家里坐坐，也就算是拜过年了。

走完一圈，一天也就基本上结束了。

初二初三初四。大家都很闲，就聚在一起打牌，喝酒玩。慢慢的有人就发现，这王筱出现在哪里，柳锋就出现在哪里，如影随形。

而柳锋也很是郁闷，这王家的三姐弟，几乎就从不分开，大姐走打哪里，二妹就跟到哪里，二妹走到哪里，三弟也跟到哪里。有这两个跟蜱虫在，柳锋想说点什么，却一直都找不到机会。

这让柳锋很不爽。

不爽归不爽，却也一点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