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颂看着王钊的背影,昂扬挺拔,显得背宽腰窄腿长,走起路来,裤腿晃晃荡荡,竟然有点大摇大摆的意味。
苏颂看得很清楚,他后脑勺几根发丝也在轻扬地晃动着。
看得出神,也咧着嘴笑,苏颂笑自己到现在还是喜欢盯着别人的后脑勺看,特别是男生的。
王钊走出几步,突然转身回头,朝苏颂招手。
苏颂吓了一跳,天啊!偷笑又被抓包,还如此明目晃晃。
心里闪过一丝念头,他是老天派来治自己的吗?
那,是惩治的治,还是治愈的治呢?
苏颂看他露着牙齿笑,皮肤本来就偏黑,于是把牙齿衬得亮白。
这人,笑起来真傻!苏颂又一次不厌其烦地肯定这个人的傻气,带着某种小窃喜。
苏颂不屑地抬起手,指尖向下,手背朝前,动着手腕往前拨了拨,让他快点走,烦人。
苏颂转身也往回走,又忍不住笑了。
一直很爱笑,只是其中有好长一段时间,笑得虚假,也笑得痛苦。因为那只是为了应付外界一切的强颜欢笑,总让她加重地厌恶自己。
而现在,又终于可以坦荡且真实地笑着了。
这感觉,真好!
苏颂抬头看一眼天空,正如王钊所说的,天,真的好蓝好蓝。
刚刚抱着他的时候,心里冒出的话现在又冒了一遍。
是啊,碰见某个人,然后接下来的路,就全然改变了。
王钊算是一个,是碰见的第二个。
于是想起了那个人。
苏颂生命中,第一个让她变道的人,叫做吴怀珛。
——
大二那年,在教师节的庆祝大会上,苏颂第一次亲眼所见,理学部被传得最沸沸扬扬的大神,高自己一届的学长。
当时,苏颂是作为学生代表参加那个会议的,坐在会议室的很后端,但她并没有因为坐得靠后就浑水摸鱼,自做自事。
她,身为老师之子,一直以来都是个十足榜样的好学生,坐姿端正,认真地听着台上的发言,偶尔鼓掌。当然,也时不时地低头看手表,想早点开溜的心情还是必须有的。
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苏颂刚确认完时间,就听见台上的人说,“接下来,我们有请我们的学生代表吴怀珛发言。”
吴怀珛...
苏颂心里闪了一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通过话筒的放大声听见他的名字了,就算不同学院,也总能时不时地听见他的大名。
苏颂好奇地伸着脖子,心想,终于可以亲眼看看这个被保送到数学科学学院的大神了。一个连续两届imo(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满分金牌得主...
这个风云人物的传闻太多太多了。然而,落在苏颂的耳里,印象最深的一条是,一个为了攻克一个数学难题,可以连续一个月不洗澡的人。
嗯,毕竟是未来的科研大佬,说得过去,说得过去,也理应被接受...
只是,从那以后,吴怀珛在苏颂心中原本模糊的形象,开始具体化了。再听到吴怀珛这三个字,苏颂总是自动地联想起那个蓄着长长大胡子,奔跑横越美国的执着阿甘,一个极其励志的人物。
从那以后,没有见过吴怀珛真人的苏颂,就一直顺其自然地认定,吴怀珛是个心系科研,不修边幅的...邋遢男。
苏颂急着抬眼想确认,他是否真的蓄着胡子,急到甚至屁股都微微地抬离了椅子。
结果,傻眼了。
——
那天,他穿着白色长袖衬衫,胸口别着党员微章,衣下摆扎进黑色长裤里,腰间是一条方扣的黑色皮带。
苏颂越过一个个脑瓜子努力去看他,心里感慨,原来他是一个清瘦颀长,腰很细,腿很直的男孩子啊。
他走上台,站在中央,衣着干净整洁,站姿得体挺拔,他微微笑着,而后九十度鞠躬,再往一旁的演讲台走去。
他开始说话了,声音低沉清冽,像一阵泉水边上的清凉,一下子就把午后沉闷的疲倦一扫而光了。
此时的苏颂已经根本听不进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了,只是一边打量着他的外貌,一边在心里叨叙着,“珛,朽玉也。可是,单单外表,明明就已是一块美玉。”
他皮肤白皙,眉目如注,棱廓如刻,中分的发型,加上那副微微复古的银框眼镜。
苏颂望得出神,什么叫做书生气,又或者,什么叫做当代的书生气。
她想,她明白了。
活生生的实例,砸在她眼前,砸出了一块美玉。
苏颂一边欣赏,一边在心里嘀咕着,果然传闻都是半真半假的,我才不信,这样的人,会一个月不洗澡。
打死都不信。
于是,榜样好学生的苏颂开始浑水摸鱼了。从搁在大腿上的书包里,抽出纸张,搁放在桌上,再搜出笔,拿在手里。又抬头看了台上的人一眼,低头,笔尖触纸,开始沙沙地摩擦着,低叙着。
一个安安分分的少女,开始慢慢脱轨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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