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见到清河王这般模样,也知道戚念的好了,而管家过来了,道:“王爷,时辰到了,可以入宫了。”
清河王那残留的亲情蓦然一凝,凝成一份决然的无畏,他一直在把握着时间,等着那些大臣全都进了大殿,而如今,正是他去的时辰,而他对管家道:“你不必跟着去了,城墙之处,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留下来等温大人回来,等回来的时候,看着记号,一举攻进去。”
管家道:“是。”
清河王雷厉风行,加上他活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有所准备,曾经世家死于豢养私兵,而他早早就养了一批人,但他不好争锋,不会在皇帝眼皮子地下做这等事,但如今,他们可以入京派上用场了。
清河王的私兵,耗了不少心思,皆是以一敌十之人。
皇宫之内,皇帝终于悠悠转醒,他脑子像是炸裂一样的疼,胃里翻着酸水,恨不得呕吐,总管扶他起来,婢女端来了药,皇帝一口饮尽,他脑内喧嚣的声音终于断了线,没再打扰他。
他怒道:“那群侍卫回来了么!”
皇帝一人,独身出现在寝宫不远处,而喊完侍卫下一刻,就陷入了昏睡,侍卫赶紧把皇帝抬回了寝宫,而总管看到这一幕,肝胆俱裂,差点一个腿软跪了下去,可理智还在拽着他,他连忙请来了太医。
太医开完了药方,隐秘而又叹息地说:“陛下身体不好,这一番折腾怕是又要休养半个月了。”
总管倒吸一口气,要知道上次休养就杀了不少身边人,他就是上一次填补进来了,这一次怕是又要发火,他这条小命怕是要难留下了。
而皇帝问完这话后,总管强忍着冷汗道:“陛下出现时,身旁没有一个人,奴才已经派人去寻了,只是奴才无能,见陛下昏了过去,竟一心放在陛下身上,分身乏术,没法盯着侍卫。”
总管把这个锅扔给了统领,侍卫都是他的人,而自己只是一心关心皇帝,所以就算没找到那些侍卫,也和他无关。但总管虽然把锅甩了出去,可他并没有心安,皇帝是个疯子,他想杀人不需要理由,完全就是看不顺眼就杀了,只是有个理由,总比什么都说不出来强上一点。
皇帝可能是刚醒,还没有起残暴的心思,他已经静下来了,开始反思这件事,他昨天太激动,直接就跟着去了,可他又不是傻子,他只是太自信,以为那几个女子完全不是他手下的对手,于是吃了大亏,如今他躺着,很多事情都浮现在脑海里。
逃跑的人里有皇后还有庄妃,庄妃是和皇后交心的人,也曾经是他觉得最有安全感的女人,他心底冷笑着,这个最有安全感的人,反而成了气得他昏厥罪魁祸首之一。
不过这彻底暴露出他们的目的,清河王和郡主府都在京城,就算是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但她们已然如此决绝,除非是……
皇帝面色一凛,急切喊道:“快,不要让他们去找侍卫了,所有的侍卫都来保护朕。”
“陛下果然敏捷,可惜晚了一步。”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响起,皇帝伸向了枕边,那下面有一把匕首。
清河王带着一个斗笠的人进来,而他背后还有数十位高手,顷刻就制服屋内的人。
皇帝见此,知道大势已去,面上挂着嘲笑:“没想到竟然是你背叛了朕。”
清河王却上前一步,屈着身体,叹息道:“陛下,老臣的女儿和孙女都是尽心敬爱陛下,可陛下却从不不把这当回事,还夺取她们的自由,老臣实在是畏惧,陛下会不顾多年情谊,直接会夺走她们的性命,这些日子,有多少人死在陛下手中,虽然老臣猜出那是陛下为了灭世家的威风才做的,但这件事,确实寒了天下的心。”
“原来你都知道啊。”皇帝以为自己做的足够隐晦,可没想到居然被这个老人看出来,不过他面前的老人经历数年权力的角逐,能看出来倒也正常。“这就是你谋逆的原因,不过真是可笑,你是不是觉得朕死了。你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了,等你坐在这个位置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你的弱小了。”
谋逆之人,到了最后,都会沉迷于权力,他就是这样,享受权力带给他无尽的战栗和愉悦。
“多谢陛下担心,不过陛下误会老臣了,老臣一直心系皇族,怎会以下犯上呢,老臣今天能闯入宫里,正是因为老臣找到了真正的一国之君啊。”
清河王退后了半步,而太子摘下了斗笠,皇帝倒吸了一口气,目光完完全全地凝住了,他声音都是沙哑的:“太子哥哥。”他还是六皇子的时候,总是爱这么叫太子。
而太子会温柔地回他一句:“陌儿。”那是皇帝的小名,太子其实生性仁厚,他待人都是很好,六皇子母亲并不得宠,小时候受了不少欺负,只有太子会出来,喝住那群人。
可惜当年那段兄弟情谊早就消失,如今六皇子成了皇帝,病弱地躺在床上,无力起身,而太子落入民间,要靠着旧臣逼宫夺位。
很可笑,皇帝似乎也想到这一层了,他突兀地哈哈大笑,笑中带着一丝凄凉。
他笑够之后,对太子道:“太子哥哥一向宠我,赐我杯鸩酒可好。”他从蛰伏到登基,心思深沉,但他却了解自己的身体,如今这满是疾病的身体,也经不起折腾了,而侍卫到现在都没有出现,意味着外面大局已定,他只想要一个干脆。
太子叹息一声,旁边早已有人倒好鸩酒,而太子接了过来,走向了皇帝,太子叹息道:“当时我听闻你当上了皇帝,其实没有回来,因为你曾在我面前醉过酒,那时你说要是你有了权力,必让天下之人吃饱穿暖。”
这是他们还不足十七八的时候,那时一处水患,太子非要亲自前去,而六皇子阴差阳错,也跟着去了,他们耗时三个月,终于救了黎民,而六皇子被触动了,归京那日,他们都饮酒了,六皇子更是喝多了,在太子送他回去的时候,他醉着说出那句话,“我若有权力,必让百姓不受疾苦。”
可光阴磨灭了一切,只有太子记得当时少年心诚。
“所以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作的,太子哥哥是想这么说!”皇帝有点癫狂,他不敢问下去,害怕这一切都是自己造的孽。
“清河王有私兵,可他要真爱权势,在你们争位的时候他支持五弟就好了,不会等着你发疯,他才出兵。”五弟是他们之中胆子最小而立场最不坚定的那人,有人劝他他就如芦苇一样左右摇摆。
“你心里是有主意的,清河王他能看出来,控制你这样的人对他而言才是难事。”
这话彻彻底底把皇帝那偏激责怪别人的心思击碎,而他面前的军队,纵然是无声,却好似在嘲笑他。
而他自己也在嘲笑他自己。
多么可笑啊,一代帝王,收复那么多疆土,却落了鸩酒的下场,他一饮而尽,那些曾经的是是非非似乎都涤荡在脑海中,意识消失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那年春雨,他持着一把伞,遇到多余的一位贵女,他蓦然上前,把伞递了上去,而那贵女抬头,眼中尽是感激:“民女戚蕙,多谢六皇子。”
大臣在殿内,明明晴空万里,而大殿之内却挂着一股凉风。
皇帝一直没有来,众大臣从那里等着,这段时间皇帝肆意惯了,早朝从来都没有准时过。
大殿内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礼部尚书跟一旁的大臣小声道:“你不觉得今天有点诡异。”
“尚书大人也发现了,今天守卫很多,还有往这跑的脚步声。”
其他人自然也发现这件事了,他们都在讨论,“难道是皇帝又要做什么?”
皇帝这些日子不仅来的晚,还爱折腾,有好几个大臣就是被折腾死的,众人都快患上恐惧症了,外面这么静,他们难免会多想。
有人又道:“你们听说昨天有人围住魏国公的府邸么。”
“听闻那群侍卫又走了。”陛下前些日子派魏国公去接得胜回朝的温岭,而后国公府就被侍卫围住了,这一连围了好几日,结果昨天晚上他们走了。
今日上朝路经那里的官员没见到侍卫,那并不是皇帝撤下去的,是清河王在夜里给解决了,那群人要换岗,晚上换岗前清河王派人在他们的吃食里加了迷药,然后到了夜里,直接睡了过去,而早上换岗的人中那个首领被清河王的人绑了,而手下则通知不必再去了。
这样魏国公那里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今日温大人回来了啊。”有人又道:“温大人身为监察官,这么快就和魏将军收复了塞北,不知皇帝要怎么赏赐。”
也可能是不赏赐,其他人心底默默地想,温岭离开前曾和亲戚念成亲,而众所周知,皇帝厌恶戚念的姐姐和郡主的势力,温岭非要逆着皇帝的心意来,皇帝的脾气,在当时能忍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而如今边境已平,皇帝怕是要过后清算。
外面这么乱,说不定就是皇帝在布局,要一举杀了温岭的局。
众人心里如是想到。
之后大臣天南海北的谈,而就在一瞬之间,象征着帝王离世的钟声响起,传到了整个皇宫,而大殿之内,繁杂的喧嚣声骤然清净,每个人都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半晌才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往外跑,他们要去寝宫,可侍卫抽出长剑,拦住了他们,
吏部尚书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陛下到现在还没来,你难道要阻止我们尽忠。”
侍卫一板一眼道:“大人不必如此惊慌,会有人来替大人解释这件事。”吏部尚书这才发现,这人很是面生,而穿着更不是宫中之人,他额头立刻冒出细细密密的一层汗,在他们闲聊的过程中,宫内怕是换天了。
他们缓步退了回去,每个人脸上都不再轻松,他们在等着,等着幕后之人的到来,那个人一定会和她们解释,要忍住。
吏部尚书扫视了一圈,满朝文武,有权势之人皆在此地,究竟是谁,做了恶事,他思考片刻,手一下子握紧了,是啊,那个人虽说已经放权在家了,可没人会因为他老了就轻视他。
清河王,他的女儿是郡主,他的孙女是皇后,皇后之子,简直就是最好的遮羞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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