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的一个家字让黛玉真正震了一下身子,是啊,自己何尝有家了,原在姑苏的老宅也被卖了,可却不见那卖了宅子的钱,只因为自己素来清高,那些黄白物不放在心上,可如今才明白,没了那些东西,自己也确实是寸步难走了,想到这个,不觉有想起了自己藏在妆盒中东西。
她走到梳妆台前,打开妆盒,上面一层还是自己的钗环首饰,只一旁侧面有一个小小的蝴蝶按钮,黛玉轻轻按下,那妆盒竟然又巧妙打开了,只见地下竟然还有一层,原这是个双层妆盒,也是自己的爹爹林如海临死给自己的,只说有难的时候按这盒子的蝴蝶就可以,如今打开,才发现里面竟然藏了一个红色绸缎包。
黛玉小心的拿出,轻巧打开,只见首先印入眼中的是那熟悉的字迹,正是自己父亲林如海的笔迹。
她忙不迭打开,但见里面这般写着:“黛玉吾女:当你打开此信时,想来在荣府中必不如意,为父素来知你心性,若非到万不得已,必然不会打开,当初送汝见汝外祖母,权怜你无母,想来去了荣府,多了姐妹相处也是开怀少许,然若府中终究容不得你,你可当设法离开。
南京正南门外三十里,有一所庄园,名为苏园,有一老仆人林竹守护,可信之,此处是为父为汝所备,虽非富有之处,却可安身,包裹中另有两信封,一封为五百万两银子的银票,一封则是当初儿初去荣府,为父为儿送去年费资金及各项生活医药费用,荣府收下后所出凭据,若府中人对你疼爱有加,那收据可不出示,若荣府中有人故意为难我儿,黛玉吾儿,林家女,宁可折骨,不可折腰,绝对不可委曲求全。父林海绝笔。”
看了林如海这般的绝笔信,黛玉整个的泪流满面,自己的父亲终究了解自己,明白自己的不经世,明白在这府中的委屈,因此处处为自己留了后路。更可悲的是,这府中人竟然每年得了自己父亲送来的银子,却还说什么自己花了这府中的银子,如今才知道这些的真相,这府中可都是些吃人不吐骨的衣冠禽兽啊。
泪水再度滑落,为自己父亲对自己的爱,为自己舍弃这里最后一丝的眷恋,待泪水流尽,她的情也已经还尽了,从此她只是林家的女儿,跟这贾府再不得有半丝的瓜葛,离开的心更加的强烈了。
看黛玉哭得伤心,一旁的紫鹃不觉也落泪,好一会,才拿了手绢过来:“姑娘,好歹也是过去了,从今,再不得这般哭了,哭坏了,可如何得了。”
黛玉又抽噎了好一会,才止住了哭声,然后轻轻抽泣道:“我从不知道这些事情,爹爹真的为我想的周到呢,每年没少了这府中一分钱,却还那般风言风语说我。”
紫鹃一旁含泪安慰道:“姑娘,待出了这府中,从此再也不会有人算计姑娘了。”
黛玉好容易止住了泪水,然后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只有离了这府才不会被算计了去。”
又过了一日,黛玉再次跟贾母提出要回苏州扫墓,贾母也知道这黛玉这会定然要去了,因此也就不再迟疑,只让贾琏送了去,又嘱咐紫鹃雪雁春纤和王嬷嬷好生照顾了黛玉,又说了替她上香什么的,自然也是含泪送别,又嘱咐黛玉是早去早回。
探春和惜春自然也是来送了,探春更是道:“林姐姐早去早回。”倒是惜春说了一声:“林姐姐去了也是缘法,三姐姐何必伤感。”因此众人只恋恋不舍送黛玉到了门口才罢休。
黛玉坐上了四人小轿,由府中小厮抬了出了二进子门,又换了四个粗壮的轿夫,才抬了去金陵岸边,又上了船,才顺了风朝姑苏而去,看着偶尔飞过的鹃燕,黛玉轻声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只有她自个明白,离开了那府中,从此再也不是闺阁中的黛玉。
江面上的风徐徐吹来,吹不尽的心中对自由的向往。
紫鹃那了一米面薄披风给黛玉披上:“姑娘,虽说如今也是入夏了,可终究还是有些凉的,你的身子素来不好,可别凉了去呢。”
黛玉对紫鹃微微一笑道:“紫鹃,从此我们真要为自己打算了。”
“可姑娘,这姑老爷给姑娘的庄子设在南京城外,你如今去了姑苏,可如何去南京城外呢。”紫鹃好奇的问道。
黛玉轻声一笑道:“这我何尝不知道,可我如今确也是有好些年未曾给爹娘上了香了,想来这去扫墓也是必然的,凡事还是到了姑苏再做道理吧。”
紫鹃点了点头,如此只又坐了三日三夜的船,才算到了姑苏城,黛玉坐在轿子中,借着那朦胧的轿帘看着熟悉的街道景色,眼中不觉又是热泪盈眶,故乡是回来了,可是自己如今还不知道下一步当如何。
到了林如海和贾敏的坟墓前,黛玉又是一阵哭泣,看着这荒草生长的坟墓,黛玉的心中如何不悲,这些年不曾为父母扶一把土,不曾来烧一支香,虽然有林家旁族,可又有几人会记住这黄土拢中之魂。
看黛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旁的紫鹃雪雁春纤和王嬷嬷也纷纷落泪。
贾琏自然也上了香表示尊重。
好一会,黛玉止住了哭声,才对贾琏道:“琏二哥,黛玉想在父母跟前坐一会,劳二哥去准备住所,一会再来接黛玉几个好了。”
贾琏见这原是林家的墓园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又知这黛玉想来是想单独在这林家墓园待一会,因此也同意的点了点头:“也好,如此我去,妹妹好生保重才是,可别哭岔了身子,回去了让老太太心疼。”
黛玉轻轻点头,贾琏这才又交代了紫鹃等人几句,又留下了几个小厮,才去找客栈住所,毕竟如今林家的老宅子已经是被卖了的,因此也只能住客栈了。
黛玉只坐在林如海和贾敏坟前的石头上,紫鹃将早准备好的点心果品一一放上,雪雁春纤和王嬷嬷都小心的除去了一旁的荒草。
黛玉则面对着那冰冷的石碑,只道:“爹爹只当那府中是会真心待我的,也考虑到了女儿的未来,因此素来在钱财上也是对他们有求必应的,可是如今,爹爹知道吗,他们根本就不是真心对待玉儿的”晶莹的泪水悄然滑落:“爹爹,娘亲,玉儿真的是好想和你们在一起,可是玉儿知道,爹爹和娘亲更希望看到玉儿幸福,所以玉儿不会做让爹爹娘亲伤心的事情,爹爹,娘亲,你们若是在天有灵,保佑玉儿能平安离开那府中。”说完了,黛玉小心的插了香,又将三盅黄酒轻轻撒在了墓碑前。
差不多了,黛玉才对紫鹃雪雁春纤和王嬷嬷道:“紫鹃雪雁春纤王嬷嬷,黛玉要来祭拜爹妈,主要还是想离开那荣府,你们也知道那府中是多么的不待黛玉,如今黛玉回了姑苏就打算趁这次机会离开那府中。”
王嬷嬷到底是有些经验:“那姑娘可是有了去处。”
黛玉点了点头:“爹爹生前也是考虑到了黛玉的处境,因此早已经在南京正南门外三十里给黛玉建了一所庄园,虽然不是很大,可想来是可以容身的,爹爹又有钱财留下,也足够我们过几辈子了,若是不够,我们平日也可以做些女红什么的补贴了家用,娘亲在世时候其实我也学过理家,因此知道该如何管,只当前我们要做的是该如何离开这里,又不让琏二哥找到,又能秘密回南京的庄子。”
然后看着春纤道:“春纤,我原是想留你在潇湘馆的,可自从你来侍候我后,也是尽心的,这感情也没比紫鹃雪雁少,紫鹃要同我走了,雪雁本就是林家人,若留在那府中怕也是没个出路,我自是要带了走,王嬷嬷是我奶娘跟更不用说了,只你,我也不知道你的心思,若你不乐意,只留下了,可念在过去的情分,他日我离去了,也别说出了我的去向就是了。”
春纤忙跪下道:“姑娘,春纤自从拨给姑娘后,知道了什么是真心疼奴才的主子,春纤不愿意离开姑娘,姑娘去了哪里,春纤也愿意跟了姑娘去的。”
黛玉含泪扶起春纤:“好的,如此以后你跟紫鹃雪雁一样都是我的好姐妹。”然后回头看着王嬷嬷:“王嬷嬷,您是有经验的,如今您看我当如何做才好。”
王嬷嬷看着黛玉,也明白黛玉心中的苦,因此自也是希望她能早日离开的那府中的,于是略略想了想道:“姑娘素来不曾出远门,自不知道孤身女子上路是很危险的,若姑娘真要离了琏二爷自个上路,如今当先缝制几身男装。”
“缝制男装?”黛玉诧异的看着王嬷嬷。
“正是。”王嬷嬷点了点头:“姑娘小时候老爷也曾将姑娘扮作假小子在外面游玩,想来姑娘也是不会忘记的,姑娘何不扮作了假小子,然后我们雇个车子只说去金陵投亲,如此去了金陵也是不怕人认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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