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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绵妃侧之帝都殇》第2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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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总说自在山庄是天底下最神秘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它是何人创建、何时崛起,当人们听说这个地方的时候,它就已经是大洛朝最家喻户晓的山庄了。

对于这个山庄,世间有很多传说,最离奇的无怪乎将它当成当今圣上为追思他此生唯一追封过的江氏皇后而修建的冥苑。

鲜少有人知道,我的爹爹是这个神秘的自在山庄的庄主。

很多人提到爹爹时,都是一副敬若神灵的模样。荣沐叔叔、阎三叔叔、磬儿阿姨、灵儿阿姨、雀儿阿姨是这样,隋叔叔富甲天下也是这样,就连远在淼水国做逍遥皇帝的小舅舅说起爹爹时也还是这样,他们说曾经整个天下都在爹爹的股掌之间,任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可是很奇怪,倘若爹爹真的那般厉害,为何现在的天下是七叔的?

七叔才是大洛朝的皇帝,天下的圣主。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山底下的人都羡慕皇帝,他们说皇帝可以住华美的宫殿,吃珍馐美味,坐豪华的马车,娶漂亮的妃子。可是七叔却说如果可以选,他宁愿做皇帝的那个不是他。

“做皇帝不好么?”我从七叔的腿上跳下来睁大了眼望着他。

七叔微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慈爱地说道:“如果好,你爹爹为何不做呢?”

我想了想,偏着头一本正经的回答:“爹爹说了做皇帝会好忙,忙到没有时间陪娘亲、哥哥和我。”

“是啊。”七叔脸上的笑容像凋谢的花瓣,一片一片脱落,良久后,他叹息着说:“在你爹爹心中,你娘就是他的天下、他的全部,为了她,你爹可以放弃一切,包括到手的天下。”

“那在七叔心里,谁是您的天下呢?”我只是顺势这么一问,换来七叔许久许久地沉默。我以为他不理我了,抱着他的手臂摇晃起来,七叔回神,冲我笑了笑,然后望着遥远的天边,凝视那抹漂浮不定的云,指着他自己的心轻缓说道:“这里面住了一个人,为了她的幸福,七叔必须坐拥天下。所以,她也就是七叔的天下。”

我好奇极了,追问,“她是谁?”

其实那时候,我只有七岁,记住了七叔的话,却根本无法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好奇着,怎么会有那么小的人,能住进七叔的心里。

七叔自始至终淡笑着,只是再也不肯回答我的追问。

直到许多年后,我才渐渐明白住在七叔心里的人是谁。

是江皇后,我听人提到了她,晓得她是死后才被追封为皇后的江东女子,几乎没有人见过她,而自她之后,七叔就再也不肯册立皇后了。

我是那般好奇,好奇这个几乎没什么人见过的江皇后是怎样一个人。于是去问娘亲,我想娘亲说不定见过那个江皇后,磬儿阿姨说过,娘亲以前是江东王府的郡主,是地地道道的江东人。我找到娘亲的时候,她正在药苑里为优昙笸箩花松土。优昙笸箩花其实并不开花,只因它的叶子形如花这才得了个花名,实际上是种极难养好的药草。

师公驾鹤西归后,娘亲便开始在自在山庄种优昙笸箩花,种花时总说,天医宫里的优昙笸箩花怕是不够的。我问娘亲如何会不够,娘亲从来也不回答。爹爹似乎不乐意娘亲种优昙笸箩花,但只要是娘亲想做的事情,他从来也不会反对。他仿佛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娘亲。所以哥哥才会说,如果我们不是娘亲的孩子,爹爹恐怕连看也不会多看我们一眼。然后他又笑着说道:“多好啊,我们是娘亲的孩子。”

我走向娘亲,在她身边蹲下来,帮着她拔除优昙笸箩花周围的细小杂草,问道:“娘亲听说过江皇后么?”

娘亲素白的手明显的颤抖了一下,未见岁月痕迹的脸上闪过无法捕捉的奇怪神情。一旁作画的爹爹见了,骤然冷了脸道:“丑儿又从哪里听来的胡话?大洛朝几时出了个江皇后?!”虽是如是说,可爹爹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他与娘亲肯定是认识江皇后的,只是我休想从他们那里问到只言片语。

所以,我或许只能到七叔那儿旁敲侧击了。

七叔并不常到幽灵山来,以往每回来都是先到天医宫见师公,得闲的时候才到自在山庄来见爹爹和娘亲,间或陪我与哥哥玩耍。师公走了之后,七叔才直接到自在山庄来。但他不住在庄里,也不住天医宫,似乎他在幽灵山中还有别的住处,我隐约知道方位,只是爹爹从来不许我去,没有缘由。他说“不许”二字时,脸上是最正经严肃的表情。

虽然爹爹一直就不是个和善的人,温和的面容下骨子里全是淡漠,但他极少对我用那么正经严肃的表情说话。他用了那样的表情,就说明我绝对不可以去七叔住的那个地方。

可是这让我越发好奇了。

所以,我终究还是去了那个地方。

到的时候见到七叔一身玄衣坐在一个简陋的院子里。院子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竹苑雅舍”。但其实只是篱笆围着几间简陋的小屋,看得出,小屋已经有些年岁了,不过显然有人将它修葺过了。小屋门前种着许多竹子和各色的花。花丛中有块不大的空地,上面置有竹藤做的桌椅,桌上放了一盘棋和一张画。七叔兀自盯着那张画,一手捏着白子,一手捡起黑子,自己与自己对弈。

一局未完,他站了起来,负手立于兰花丛中,风吹拂他散披的长发,丝绢般在空中起伏飞舞,他遥望着远处峰顶上芝麻粒大小的自在山庄,脸上浮现我看不懂的笑容。

我想走过去,可身前的太监拦住了我,小声道:“小郡主,皇上在缅怀江皇后的时候是不许人打扰的。”其实我不是什么郡主,虽然我知道爹爹曾经是大洛朝的王爷,七叔至今还称他“三哥”,但对外人而言,我们都只是平头百姓。不过这个太监是七叔的心腹,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习惯了称我郡主。

我打量着小屋里外,轻声问道:“难道江皇后在这里住过?”

我讶异的声音惊动了七叔,他蓦然转身,眼神有些空洞、有些迷离,苍茫茫的双眼中似乎尽是尘封的过往,看到我的时候,意外地,眸中燃起了我从未见过的欣喜,口中冷不丁冒出了句,“雨儿,你来了么?”我眨了眨眼,感到莫名其妙,雨儿是谁?我试探着唤他,“七叔,您怎么了?”

七叔微微一愣,眸中晶亮的东西瞬间平静下去,浅浅一笑,招我上前,道:“你爹爹明令不许你来我这里,你跑了来,仔细他罚你。”

我撒娇道:“我不说,七叔不说,爹爹是不会知道的。”

七叔微笑,“你爹爹厉害着呢,你能有多少事瞒得住他?”

我驳斥道:“他又不是土地公,还能知道我踏过哪一寸土地?”

七叔笑着摇了摇头,我缠上他的胳膊讨好道:“只要七叔不说,我就把娘亲新制成的‘清心凝神露’送您一瓶。这可是好东西,外面就是花上千两银子也不定能买得到呢。”

“天医宫神医制出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七叔淡笑着看我,半晌后从我头上摘下一片枯叶,低语道:“你有十六了吧?出落得愈发像你母亲了。”

“像我娘亲?”我又兴起了些许兴致,“七叔是说我长得跟娘亲一样美么?”

七叔雅笑点头,他侧身立于兰花丛中,器宇轩昂,说不出的高贵,有如天神下凡,只是那双明眸,望着远处的自在山庄的明眸,隐约间流露出几许忧郁。同样的忧郁我在隋叔叔的眼里也看到过,我想不出隋叔叔那样富甲天下的人和七叔这样拥有天下的人为何还会有这种令人见了生悲的忧郁。

莫非……“您又思念江皇后了么?”我小心翼翼的问向七叔。

七叔回眸看我,眸中闪过一些什么,是我无法读懂的,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坐回藤椅,执起白子落于棋盘之上。我顺势朝棋盘看去,心中陡然一惊,纵使只看到了棋盘边那张画的一部分,还是心惊不已。画中的妙龄女子回首顾盼间,百媚骤生,灵动俏皮之态活灵活现……

而令我惊奇的是,这女子竟与我有八、九分相像。

再看,落款处一行隽挺的隶书写着:慕容景夔画于天启二年冬。

画的一角,题了这女子的闺名:慕容植语,墨迹稍旧;一旁还有字迹不同的五个字:吾妻江暮雨,墨迹显得新一些。

我细细寻思着,天启二年,是个很久远的年份了,距今已经十多年。那一年,爹爹还未曾遇见娘亲。记得,磬儿阿姨说过,曾经江东王府的大世子、击溃鄂伦旗人的大将军就叫慕容景夔,我该称他为大舅,因为我的娘亲叫慕容植语,是江东王府的七郡主……

于是,我忽然有了了悟,忽然就明白了许多年前七叔说过的话,“为了她的幸福,七叔必须坐拥天下。所以,她也就是七叔的天下。”

所以,在七叔的心里,他的天下原来也是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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