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谢芳菲说卢瀼不止一次的有过自杀行为时,他的心瞬间像是被人狠狠地用刀剜了一下,痛难自抑。
在这件事之前他一直都认为她生活得很好,衣食无忧,享尽了一个顾家人可以享受的一切,以至于让他忘记了七年前他加注在她身上的是怎样的伤害。
恍惚间一抹从未有过的情绪袭上心头——愧疚。
他竟然对这个向来都不招自己待见的小妻子产生了愧疚?
谢芳菲一眼就看穿了顾北辰的心思一抹算计自眼中一闪而过,声音刻意的掺进一丝柔凉。
“其实,小瀼这几年已经好很多了,偶尔提及之前的事一般情况下情绪都不会有多大的波动,而七年前她得病的原因也有很多,并不单单是因为顾先生你。”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七年前她奶奶手术失败突然去世的事情,也就是昨天她向你提及的那一部分。”
在说这番话时谢芳菲的目光如一缕青烟,似有若无的缭绕在顾北辰的面容上,她在静静地观察,只要他的情绪有丝毫的起伏,就一定逃不过她这双眼睛,但结果不免让她有些失望,除却最初的那一次失态,顾北辰那张俊美的脸上没在泄露过一丝反常的情绪。
顾北辰静静地听完谢芳菲的话,然后优雅地起身漫步到窗前,目光幽远的望向窗外,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隐秘在林荫中的一抹闪着金属光泽的深蓝上,凉声说:“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放手,卢瀼,她生是我顾北辰的人,死也要做我顾北辰的鬼。”
他看着她的眼神全是了然,他在告诉她,她谢芳菲能一眼看穿他,他顾北辰也同样能看得透她。
‘啪啪’谢芳菲忍不住鼓掌,轻笑道:“不愧是顾北辰,在最困惑的时候还能保有一丝清醒。”
顾北辰微微扬起头,碎金色的阳光从光洁的额际一直滑到尖俏下颌,勾勒着他完美的脸型,唇角勾起一抹邪笑:“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像我们这种人最缺乏的就是良心还有负罪感,你之前的话无非就是想让我良心发现,好放卢瀼一马,可是你忘了你跟我都是同一种人,看事复杂,决事却异常简单,无非两招,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讨厌的就必须要毁掉。”
“卢瀼的病我会请最好的大夫医治,我也会尽量去避免碰触那些敏感的话题,至于她能不能好,之前你也说过了还是要靠她自己的毅力走出阴影,但,让我放手,哼。”顾北辰冷笑了声,眼中闪过一丝狠绝。
“绝无可能。”一句话,四个字,便是一个人的一生。
绝无可能,自此,卢瀼这一生绝无可能从他顾北辰的身边逃脱。
谢芳菲端起放在面前的茶杯轻抿了口,已经凉透的茶,泛着淡淡的苦微微的涩,味道简直糟透了,就像她现在,终于尝到了自作聪明的苦果。
静默许久,谢芳菲轻叹了一声:“我承认我说这番话是另有目的的。”
听见谢芳菲承认,顾北辰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得意之色。
“但我说的也是事实,小瀼……”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被顾北辰的一个手势止住了。
“我想在谢小姐将我劝服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劝劝你的那位世交好友,叶净,叶公子。”他们的圈子就那么大谁和谁是什么关系,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牒谱,谢家和叶家是世交这是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哼。”谢芳菲觉得很是无力,她是在为卢瀼,竟然会夹在这么两个男人的中间,“汝之琼琚彼之玉瑶,皆是心头所好,我既劝不动你又怎么劝得动他,不过你大可放心,小瀼还不知道叶净对她的那点心思,在小瀼心里叶净就是她的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是么?”顾北辰面色如常,可心里还是微微的有些吃惊,叶净那种人竟可以做到欲而无求,情圣到如此地步还真让他是出乎意料。
可即便如此,他的女人,别男人想一想也是一种罪过。
“不过我还是希望谢小姐代为转达一下,麻烦叶先生趁早把他那点小心思收拾干净,不然到时别怪我顾北辰不留情面。”从顾北辰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不悦,可直觉告诉谢芳菲,这个男人此刻就像是一只随时准备着猎杀私自踏入自己领地的侵略者的豹子,浑身都透着残忍的优雅。
“一定。”谢芳菲清泠一笑,中肯的答道。
“还有,趁早让人从这里撤出去,这个地方不是谁都能来的。”顾北辰盯着隐秘在林荫间的那抹深蓝冷声说道。
“那是自然。”谢芳菲暗自咬牙,自己又替叶净那个王八蛋背了一次黑锅。
但同时也正如她之前所想的,顾北辰当真是不简单,就连叶净手下的那群人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要知道,叶净身边的贴身安保人员都是英国sas授勋退役特种兵王,这些人都是叶老先生为了他家大宝孙的安全花了重金托了天大的关系从英国挖回来的。
先到此,谢芳菲心里不禁一寒,陇着披肩的手徒然一紧,一缕雪白的狐毛陷进指缝,不着痕迹的将指间那抹雪白掸落,几丝韧丝划过指尖,撩人的细痒,就像是幼时初次面对教官时的不安。
谢芳菲抬起头看向顾北辰修长的背影,眸光沉沉。
心里暗叹,希望这个男人是友非敌才好,若不然,就太麻烦了。
卢瀼醒来时谢芳菲就坐在自己的身边,此时的她已经恢复了镇定,她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不免为眼前的景象感到震惊,壁炉、罗马柱、卷尾云纹草三头水晶吊灯雕,刻着棕榈和橄榄叶菱花等繁复图案的洛可可风家具还有寓意深远的宗教壁画。
如果不是看见身旁坐着一个谢芳菲,她简直就要误以为自己睡了一觉就魂穿到中世纪的欧洲了。
老天!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谢芳菲见她醒了过来,将手里的书合上放到一旁,又伸手试了试她的体温,感觉没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
“我没事。”卢瀼挣扎着坐了起来,好像确定什么似的又看了一眼四周。
“这是那里?”
“顾北辰的家,刚才公司打来电话他就先走了,说是处理完会马上回来。”谢芳菲一边答着一边观察卢瀼的脸色。
“怎么,发生过什么事,你不记得了?”谢芳菲眼神一变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紧接着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没有,我记得,只是……有点……”
卢瀼摇了摇头,双手用力的揉了揉有些涨痛的额角,一时间,韩子萧、李云歌、奶奶的死、七年前的一切,所有的事情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涨得她的头发疼。
谢芳菲看着她愈加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心的蹙起眉,按住了她一只狠命揉着额角的手担心地问:“要不要请医生来?”
“不用。”卢瀼有气无力的回答,随即放下了另一只揉着额角的手,却见原本白皙的额角一片猩红。
深吸了一口气,卢瀼看向谢芳菲,眼神一片清冷。
“芳菲,我遇见韩子萧了。”再次提起这个名字时卢瀼浑身还是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谢芳菲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呼吸还是一滞,她知道这个人。
韩子萧,爷爷是某省警备司令部司令,父亲是某军区军长算得上是一门子的将门虎子,肱股重臣了,而韩子萧本人也是人中龙凤,不过当然这都是次要的,最最主要的是这个人给卢瀼所带来的影响,他的杀伤力仅次于七年前她奶奶的死。
“就在今天中午,我在人工湖等你的时候遇见他的,哼。”卢瀼死攥着手里的被角,好像要将布帛拧裂一般,“他是和李云歌回来的。”
“那你,预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七年前我和他们就没有关系了,七年后我和他们就是互通姓名的陌生人罢了。”
看见谢芳菲眼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卢瀼安抚似的将手覆上谢芳菲的手背,在肌肤相接的一煞那谢芳菲差点忍不住要打个寒战,卢瀼的手冰冷得几乎没有温度饱满的指甲是淡淡的白粉色不见一丝气血。
“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也许是镇定剂的作用,卢瀼的声音轻软得如坠棉絮,但语气却透着坚定,窗外一群白鸽飞过,原本平静的天空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可卢瀼的心却渐渐平复了下来。
“就在之前我告诉自己,人的一生绝不能让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所以,从今天开始韩子萧这个人不会再影响我分毫。”
这就是她,即使面对背叛也绝不会想到伤害,划清界限一刀两断,是她对自己最佳的保护,也是对别人最大的反抗,无力,但对她而言却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谢芳菲回握住卢瀼的手,寡淡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温暖笑意:“记着,永远不要做令自己为难的事情。”
对于卢瀼,谢芳菲有着超乎寻常的宽容和怜惜,因为在卢瀼身上有着她所没有的东西,善良、宽容、平和,她就像是一株向日葵无论经历多少风雨依旧可以寻找到阳光的方向,再多的磨难都可以保持一颗本心。
而这些正是她所没有,她就像是彼岸花,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晓然众生,却唯独不能使自己完整,生长在永无天日的忘川彼岸,她早已忘记了阳光的味道和方向,至纯的黑,和妖娆的红。
地狱与鲜血,是上天一早就为她被安排好了的宿命,那是上帝都无法左右的强大存在,亦如该隐必须以血为生的的命运。
“放心,再不会了。”活了二十三年,卢瀼用生命总结出一句了一句话,那就是,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可以真正的为难你。
谢芳菲替她理了理细碎的乱发,轻声的说道:“要不要我帮你请假,好好休息几天。”
“不用了,我很好。”像是怕谢芳菲不信自己,卢瀼马上挺直了腰杆给了谢芳菲一个露八齿的标准微笑。
“你不要在我面前逞强。”她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她只不过是想让自己表现得更坚强,不是一味的逃避。
卢瀼无谓的笑笑,靠向身后的靠枕:“我没必要躲他们,既然七年前我都挺过来了,那么就没什么可以难得倒我了,你放心。”
“可是,顾北辰会再让你去工作么,今天的事他不可能不起疑心。”顾北辰的态度很明显,遑论他对卢瀼是不是真的动了真情,但最起码他对她感兴趣,而且很有兴趣,但就这一点,便足以让顾北辰想去拥有卢瀼这个人。
而且今天谢芳菲和他提到了七年前的事,顾北辰那样缜密的人不会就只听信她的一面之词,七年前,小瀼的事他不会不去查,那么韩子萧这个人就不会再是秘密,甚至还会牵扯出其他别的事情。
这一刻谢芳菲只希望顾老元帅的保密工作能像他老人家当年指挥战斗时一样出色。
结果和谢芳菲猜测的基本吻合,顾北辰果然不负所望,将卢瀼七年前的一切察了个底朝上,不过顾老元帅也同样没有让谢芳菲失望,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到位,最晦暗的那一角还是继续的隐藏在了暗无天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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