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一个糟糕的天气,漫天风雪交加,没到暴风雪的程度,可是那种沙砾一样的小雪片子总是找任何的机会往人身体里钻进去,视线所到,灰茫茫一片。
雪是灰色的,正如辐射尘笼罩下灰蒙蒙的天空,永远充满绝望的颜色。
镜头转下,蜿蜒崎岖的山路上,金德浑身**,拼命地拉着四轮牛车挣扎前进。在他的右边,是另一位被充当双头牛角色的倒霉蛋—那位曾经尊贵的客人。
牛车的后面,同样赤条条的小崽子使劲推着敞篷车厢的后架,他的脚已经在雪地中冻得失去知觉,但依然不敢有丝毫停顿。
在三个人的努力下,牛车也只是在山路上缓慢前移。这种重型四轮车,本来需要一头重达一千多磅的双头牛来拉动,根本不是三个普通人类的力量可以轻松驱使的。
“喂,该死的,你……你多使点劲行不行?”金德气喘吁吁地对拉车的同伴抱怨着。
“你是在和我说话?”客人的皮肤冻得青紫,因为极度用力,大滴的汗珠又从额头滚落,这种冷热交替的感觉能让任何人发疯,但他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半死不活,似乎世界上已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动容。
金德没好气地道:“……除了你,我难道还能和别人说话吗?拜托,你加把劲,要是被那些混蛋发现车慢了,咱们都得死。”
“你很怕死吗?”客人答非所问。
金德很想说谁不怕死,可是眼前浮现出了父亲最后战死的情景,他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我不叫喂,不过,你可以称呼我杨。”客人罕见地多话。
金德不想理他,他的脑海里此刻都是父亲的身影,他赌气般地使劲一用力,结果因为受力不均,牛车左边猛地颠簸了一下,险些在山路上侧翻。
在后面用力推车的小崽子摔了一个跟头,吓得不敢爬起来,他以为牛车翻了。
“狗娘养的猪猡,你们不想活了?还不快走!”后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小崽子一骨碌爬起来,脸色煞白地继续推车,之前,掠夺者们已经用血腥手段昭示了他们的残忍,作为商队仅存的三个人之一,少年时刻处于死亡的恐惧中。
也许,他们也很快会死,因为盗匪留下他们一条小命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代替那几头死去的牛充当拉车的角色。
可是能多活一会总好过马上死去,生命是珍贵的,不是吗?
牛车继续缓慢而挣扎地前进,这是一座雪山,翻过这座山脉后就是平原,那时,路就要好走许多。
“怕死不是什么丑事,我也怕死。”沉默了一段路后,杨忽然小声道。
金德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杨叹了口气:“我失去了过去的一切,除了名字,什么都想不起来。可是我还是想活着,非常想。因为只有活着,才有种种机会和可能,比如找回失去的东西。”
“别做梦了,我们很快就要死了,那些杂碎一到地头就会把我们全杀掉。”金德冷笑道。
杨笑了一下,金德以为自己看错了,但那确实是笑,而且还是很好看的笑容,只听那个家伙微笑着小声道:“怕死才有求生的**。我有一个小计划,或许能活命,感兴趣吗?”
金德耻笑道:“不会是用你那条大根来拯救我们吧?那个杂碎母猪可是表示对它很有兴趣。”
说到这个,金德是满腹委屈和怨言,掠夺者的头目,就是那个该死的喜欢装男人的灰发女人,在看到**的杨后,毫不避讳地伸手触摸了男人的敏感部位,并表示他的这种样子很帅。于是倒霉地,连带金德和小崽子这两位幸存者,也都要脱光了衣服供她随时欣赏。
杨并没有因为他的侮辱而生气,一个刚刚失去亲人的少年,他的任何不礼貌行为都不值得介意,尤其是现在。
待喘息平缓一点后,杨继续小声道:“这是一个好地方,我相信这里的雪一定终年不化。”
“狗屎!”金德骂道:“这些雪都带有强辐射,里面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年的核尘,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光着屁股,要是不能快点走出去,不需要强盗动手,我们就会自动完蛋。”
“过去的雪会结成一种凝固的雪冰。而这些持续不断新下的雪落在已有的坚固的冰面上,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会把你那条没用的大东西冻掉。”金德从对杨的谩骂中渐渐找到一种快感,也许他只是想找一个宣泄悲伤的目标,无疑,杨充当了这个茶几角色。
杨在呼呼喘着气,但是他的神态依然不紧不慢:“降在背风斜坡的雪不像山脚下的雪那样堆积紧实,在斜坡背后会形成缝隙缺口。它可能给人的感觉很硬实和安全,但最细微的干扰,或者像一声来复枪响的动静,就能使雪片发生崩落,接下来……就是灾难。”
“见鬼,**的能不能不唠叨……崩落?你刚才说什么?”金德一时间震惊得几乎忘记发泄悲痛。
“雪崩!”杨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吐出了两个字。
如果不是双头牛的角色不容许稍有怠慢,金德一定惊得跳起来,不过就是一瞬间的慌乱,也引起了严重的后果—牛车再次颠簸了一下。还好,除了再次吓得脸色惨白的小崽子外,没有真的发生危险。
“……你疯了,一定疯了。你难道想制造一场雪崩逃命?那会要了所有人的命。”金德小声而激烈地说。
“有一定危险,但值得尝试。看到前面那处拐弯了吗?我的计划就是在那里,咱们拉着牛车从山坡上滑下去,到时候带动的雪层虽然不算多,但足够我们逃命。那些粉状雪片会以超过每秒90米的速度下落,盗匪们将对逃走的我们无能为力。”
“不!你的计划完全是送死。”自由是美丽的,但金德必须压制心中的渴望,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反对道:“你这个疯子比我想象得更疯狂,竟然要借雪崩逃跑,难道你觉得自己会飞吗?那些该死的雪会埋了我们。”
杨沉默了一会,皱着眉头似乎在计算什么,半响,他开口道:“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们有七成把握活下来。当然,如果你不愿意,那只能等他们杀掉咱们。”
“真他妈见鬼!我竟然要相信一个疯子的话。好吧,你说咱们该如何坐着雪片飞下山去。”
“你错了。我们只会被雪埋而不会滚下山去,如果不幸真的下去了,我保证你粉身碎骨。好了,仔细听着,如果我的判断没有出错的话,牛车和咱们的动量,会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松雪崩。你记住,冲下山坡后,什么都不要管,双手不要保护要害,而是要捂住口和鼻,即便被雪掩埋也不要慌张,用爬行姿势在雪崩面的底部活动,随着雪势下冲,直到停止不动。然后,马上将自己挖出来,有多远跑多远。”
金德的表情已不知不觉变得认真起来,他想了想道:“为什么要拉上牛车?搞不好这件大家伙会要了我们的命。”
杨有些不耐烦,但想想一会的行动必须金德的配合,只好耐心解释道:“它是我们唯一可以利用的工具。你总不会想跳下山坡后,再面对土匪的神枪手吧,雪崩可以制造很好的掩护。但是并不是那么容易形成的,这件大家伙正好够沉重。”
金德想起那个一枪就崩掉号称干了20年狙击手的老沙克的精准射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还有最后一个疑问:“你真的确定有七成把握?”
“当然!事实上,最大的危险就是行动前被发现,一等冲下山坡,我们就自由了。”
杨只能这样安慰天真的年轻人,事实上,他的把握不超过三成,最大的危险也不是什么被发现,因为那些土匪此刻正美滋滋地躺在吉普车中睡大觉,不可能听到他们的密谋。
几个脱光衣服的俘虏没什么可担心的,这大概就是盗匪们的共识。
最大的危险,还是来自雪崩。杨对雪崩的知识,无助于他控制具体的情形,如果一会出现的是湿雪崩,或者是空雪崩,抑或是坚雪崩,他们就死定了。
也许我会被冰冻在湿雪崩形成的巨大雪球里万年不得超生吧。
但是这又如何?如果白狼没有将自己从维生仓里“拯救”出来,可能他还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沉睡不醒。
山路的转弯近在咫尺,快要到动手的地点了。金德感觉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简直要从他的嘴里跳出来似的。
自由,或者是死亡。
他开始怀念父亲在世时那种温暖的无忧无虑的安全感。
“达达……”身后传来一阵汽车的急驶声,一辆吉普超过他们后面那辆拉着牛车的慢腾腾吉普,又超过他们,轰隆隆地停在前方。
灰发魔女穿着臃肿的铁甲,敏捷地从车中跳出。
“毒辣的婊子!”金德在心中咬牙切齿,他发誓永远不会忘记就是这个女人杀了他的父亲。
但是现在,对于报仇他无能为力,金德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身边的伙伴。
杨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古怪起来,他不能责怪金德的怒视,原因是他对自己现在的情况也很懊恼,每当这个自称娜日娜的盗匪头目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的小老弟会很不安分地向对方笔挺敬礼。
这是一个非常困扰他的问题,让杨更为迷惑的是,小东西似乎还能自动分辨男女,就在当日,娜日娜根本没有显露面貌,但是她靠近杨时,它自动地显露出自己坚硬狰狞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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