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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鱼情连环》第5章 海蓝的蓝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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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喜出望外,赶快摘掉手帕,睁大眼珠,凝神观看。

顿时,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蔚蓝蔚蓝的天空,几片毛茸茸的白云就在眼前,伸手可及。

远处的层峦翠嶂,红砖绿瓦,近处的高楼大厦,大街小巷,就在脚下,都变成微缩的艺术景观。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随着风飘扬起来。

“骗人,这哪里是海,这不是楼顶吗?”蓝翘起嘴。

“记得雨果的名言:比大地更宽广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宽广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广的是人的胸怀。”州静静地闭着眼睛说,“现在让我们闭上眼睛,共同感受天地之精华、万物之灵韵吧!”

州打开胸怀,对着碧空迎风张扬。蓝也慢慢闭上眼睛,学着州的样子张开双臂,静立倾听,不自觉已陶醉。

(一)

站前的午后,人影攒动。旅客匆匆,穿梭往来。吆喝声,乐曲声一片嘈杂,给本来燥热的空气又增添了许多不安的因素。

出站口,做生意的,拉车的,接客人的,大家接踵并肩,汗湿额角。千百双眼睛一齐注视同一个方向,黑洞洞的出站口仍然空空,下一班列车迟到了。

阴凉处,各色衣着、面容的人们闪着异样的目光,或惬意,或伤感,或坦然。天还是那样的天,街还是那样的街,有分别的只是那些游动的花伞,那些漂泊的背影,那些奔波的脚步。也许每一个伞下,就藏着一个秘密。

列车一声长啸,驶进站。出站口的栅栏一开,人流络绎不绝涌出来,随之出站口前立刻喧嚣起来,大家一同涌向四面八方,消失在深宅小巷。那一刻车站顶部的大钟嗡嗡轰响,时针指向四点。

人流散去,一个撑着红太阳伞,穿白衬衫、蓝牛仔背带裙的女孩还在寂寞地停停走走。她手里的黑旅行包似乎装满盛夏的果实,沉甸甸的,累得她不时地擦着汗。

她1.65米的身材适中,健康。一双紫红色的时装坡跟凉鞋穿得不太习惯,显得挺不自然。乌黑蓬松的长发随意地拢在背后。伞遮挡住她的五官,但可以猜测她俏丽的容颜已堪称美女。她要去哪里呢,没人知道。

一个衣服褴褛、皮肤黑瘦的小男孩突然从背后窜上来,一把抢过她的旅行包,飞奔而逃。伞掉在地上,露出她惊恐失措的俏脸。她张张嘴想喊,可喊不出声。她又紧跑几步去追,鞋却一下被甩了出去。

她只有秀发凌乱地站在那里,怔怔地凝望小男孩的背影,双手紧紧地攥着。那一对高挑的眉毛,那一双绝望幽暗的大眼,不禁令人悲怆心动。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飘过来挡住小男孩的去路,伸出两只手,一只手拽住包,一只手抓住小男孩的胳膊。那小孩一看不妙,扔下包,用尽力气从手中挣脱出来,头也不回地拐进胡同,不见了。

那是一个清瘦的男子,1.80米的个头,穿着浅蓝色的衬衫,洁白的休闲裤,黑色的牛皮鞋。他长方的脸上留有稀疏的胡碴儿。

朗眉细目,短平头,30岁左右,充满了成熟男士的魅力。

他从道边拾起自己的文件夹,拎着那个黑色的旅行包,来到女孩的面前,笑着把包递给女孩说:“你没事吧?”

女孩尴尬地笑笑,轻声地道一句谢,接过包放在地上,开始闷头整理衣服,重新穿好鞋。那男子捡起女孩的伞,打量着眼前这个哀婉、冷淡的女孩,嘴角现出一丝异样的微笑。他站着等待女孩收拾好衣装,又拎起女孩的包,温和地说:“挺危险的,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一程吧。”

女孩赶紧接过自己的包,犹豫起来。又瞧了瞧他一脸的春风和煦,终于回答:“道理区新阳路180号楼。”

“啊,那里离车站挺远的。不过,我的家离那儿不远,可以送你回家。你先等一下。”男子的话音刚落,一转身已经闪进人群。

女孩重新撑起伞,伞又遮挡住她的五官。透过伞的边缘,她扫视着街上琳琅满目、花花绿绿的纹理,街已不知不觉地褪色。

一辆银白的捷达王顷刻间停在女孩的面前,女孩一惊,定神来看,那男子亲切的面容从车前部露出来。

“小姐,请上车,久候多时了!”他打开副驾驶的门,风度翩翩地邀请。

女孩的心怦怦一跳,脸浮起绯红,但她没有行动。男子下车帮她把东西搬到车里,再一次风度翩翩地请她上车。女人毕竟是抵挡不住绅士的,特别是有些好感的绅士。

车子启动,风驰电掣驶向纵横交错的马路。热气、草坪、楼顶都与车子一齐追风在一片缤辉的亮色里。女孩合上眼,心悠晃着直冲九霄。

车倏忽停止。“下车吧,小姐。”男子已下车,打开了副驾驶位。

“喔,谢谢。”女孩走下车,陌生的张望一遍四周的建筑,晚辉拉长了她的倩影。

“前边就到了,时候尚早,一起喝点东西吧!”男子不等女孩搭话径直走去。

女孩捋捋头发,跟他前去。前边是一个精致的小酒吧,大白天也挂着米色的窗帘,屋内的光线很暗。木纹雕图案的墙壁、地板,原木的门窗、桌椅,还有昏明的壁灯,低低的吊灯,整个空间扑朔迷离,弥散着浅浅的檀香。

在屋子的中央摆放着六张情侣桌,桌上的白瓷瓶里插着一枝待放的玫瑰,白瓷瓶颈上还镌刻着四个行楷——“我心永恒”。在屋子进门左侧的一角是一个木啤酒桶的吧台,前边有四把椅子,不时地还传出柔软、轻扬的美国乡村音乐。吧台里空空,旁边有一个侧门,大概通向厨房、洗手间。酒吧里的客人寥寥无几,他们找了一个靠边的位子坐下。

“喝点什么,咖啡或牛奶?”男子客气地问。

“啤酒。”女孩的声音很凉。

男子颇感意外,随之一笑,叫来服务生,要了两小听黑啤,两盘小菜。

“酒可以暖胃,我喜欢王家卫的电影,你喜欢谁的?”男子侃侃道来。

“我不懂电影,但酒能够温暖灵魂!”女孩淡淡地回答。

“其实呢,我也不很懂电影。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男子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蓝,海蓝的蓝。你又叫什么名字?”女孩的话语干脆。

“噢,差点忘了,这是我的名片。”男子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恭敬地交给女孩。

女孩接过瞥了一眼,顺手放在桌子上,她记住了那个名字——楚亚凡。

“忧郁的海,忧郁的蓝。”男子慨叹。

他忍不住再次审视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蓝也正放肆地瞄着他,彼此之前似乎形成一个怪圈,诱惑着对方的灵波。

男人和女人就是这么奇异又神秘的动物。

“先生,你们的东西齐了。”服务生彬彬有礼地送上酒菜,又走进侧门。

(二)

“来,为了初次的见面,喝一口吧。”亚凡抿了口酒品着,放下杯。

蓝举起杯一次喝下近二分之一,禁不住干咳几声,感觉很过瘾,很好玩。楚亚凡静静地看着,一点点让酒下肚,感觉着喉咙里汩汩的凉意。

蓝放下杯,拿起瓶里的玫瑰,若有所思地闻着。

“喜欢玫瑰吗?几乎所有的女孩都喜欢。”亚凡问。

“不,不喜欢这枝。我喜欢有生命的东西。”蓝把玫瑰插回去,“我只是想感觉麻木的滋味。”

“可有生命的东西早晚要变成化石的!”亚凡打趣道。

“哪怕有一夕的春光足够了。”蓝的声音很沉寂。海藻丛中藏着无数的媚眼、星光。

“你是不是有老婆了?”蓝突然问。

亚凡愣住。“是,但离婚了。”亚凡轻描淡写。

“还想再结婚吗?”蓝追问。

“结婚是一种错误,离婚是一种醒悟,再婚是执迷不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阿弥陀佛……”亚凡念念有词。

“对不起,我失陪了。”蓝感到恶心,起身问了服务生,走进洗手间。

蓝来到洗手盆前,喝了口凉水漱了漱口,觉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哇的一口,吐出一堆污物,口里有难闻的气味。她连忙又喝水漱口,洗洗脸,全身畅快了。她立时有了继续喝的冲动,这是无可节制的冲动。

她抹干脸上的水,站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头发,镜子清冷地映出她苍白的俏脸,微蹙的眉毛,深暗的瞳。她停下来默默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自己身体的部位,露出颓然的讪笑。她第一次单独和陌生人喝酒,而且是男人。她陶醉于都市的繁华与酒精的刺激,陶醉于情欲的诱惑与追逐。一场游戏一场梦,这只是一场开局。

这样的清晨,州又一次开始谋生。人生总要面对无数次的十字路口,往哪里走都会是一条路。对大多数人而言,有区别的是幸福与质量的关系,而对州而言,只是一条路,要去走。

州并没有离开这座生他养他的城市,与其说是对这座城市或多或少有些眷恋和幻想,不如说他身上的钱还不足以让他浪迹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根本无法退出。他知道必须靠自己去闯。他很贫困,但他想要简单的快乐。

他在城市的一隅与素不相识的人合租了不大的一套两屋一厨,搬来自己的行李、电脑等东西,有了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小屋。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

“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可它毕竟已经飞过。”州欣赏这句话。

他感觉自己已经振翅欲飞,拥有了自由的喜悦,还有什么比这更可贵的呢!州记得自己大学毕业第一次选择为他人而活,而这一次他要为自己而活。他已经厌倦那种程式化、虚伪的工作,他想做一名自由撰稿人,为自己的灵魂插上双翼。他坚信自己总有一天会站在世界的屋脊上,向着世界呐喊:我是骄傲的巨人!

州从网上搜索到本市的一些报纸和杂志社的邮政地址和联系方式,选了一些自己认为满意的作品寄出去,余下就是等候,无尽的等候。有几次等得实在不耐烦了,打电话去询问,结果还是要等待,等待下一期适合自己稿件的机会。

州很失落,可他仍然要继续等候,手里的笔已是他生命的支点,放弃手里的笔就等于生命在枯萎、终结。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是捏着笔入睡。夜半醒来,他的鼻尖、手指凉凉的,眼眶湿湿的,月光在他的眼角划下一道水印。州在黑暗里望着黎明。上帝关闭了你所有的门,还为你留下一扇窗。

这天上午,州还懒在床上。一家名叫望江的杂志社打来电话说,他们的陈主编下午两点要约州谈谈稿子的问题。州预感到机会来了,一蹦而起,喜悦涌遍全身。

他很早吃过中午饭,然后梳洗一番,换上雪白的衬衫,穿上笔挺的黑西装,扎上篮斜纹的领带,擦亮黑牛皮鞋。整装结束,州还在镜子前仔细地检查几遍,才哼着歌走出门。

午后的热浪蒸得人疲惫不堪,州打起精神拥上公共汽车,他投过币随着人流挤到车后部。

“小伙子,你信佛吗?”旁边座位有一个苍老的声音。

州一愣,扭头瞧,原来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她结实的身材并不高,粗布灰衣服,肥大的白裤子,剪得很齐的短发根根翘起,一脸的和颜悦色。州猜测可能是一位有道的尼姑,于是笑笑,不置可否。

“人死也是有灵魂的!”老妇人笑笑,不再出声,若有所悟地盯着窗外。

州满怀狐疑。她为何要向我说这些,难道我和佛有缘!州想着,忍俊不禁。老妇人在一站下了车,临走时还叮嘱州保重。州心里充满了一种莫名的忧伤与感动。

他并不信佛,但他的灵魂已经和自然、万物融为一体。他每次都用灵魂去写作,特别是他写诗的时候,那更是灵魂的一次高扬,一次洗礼。州的大部分作品都是诗,这正是他始终引以为豪的地方。诗,他灵魂的歌者、师者、圣者。

下午快两点的时候,州来到这家望江杂志社。杂志社在报业大厦十八层,敞开式办公,标准的格子间,身着各种职业服装的男男女女忙碌其中,洋溢着白领阶层优雅、时尚的文化氛围。州按照门上的标牌往里走,找到单独的主编室。那里也是玻璃的墙壁和门,不同的是气派的老板办公桌,豪华的沙发,红毡的地毯,名人的字画。一个西服革履、戴银丝眼镜、体态臃肿的中年人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瞧那貌相一派学者风度,润泽的圆脸,五官端正。薄嘴唇,浓重的横眉,大耳有轮。

州敲敲门。

“请进!”中年人气息匀称,仍在养神。

州默默走到桌前,平静地问:“你是陈主编吗?我是州,你有什么事情找我?”

(三)

中年人立即睁开双目,目光如炬地瞅瞅州,连忙起身与州握手、客套,请州随便坐。

“州先生是哪里的人,学的是什么专业呀?”陈主编又靠在椅背上,轻咳几声笑着问。

“我就是本地人,学的是理科。”州实在地回答。

“啊,难得。仔细地读了你的作品,感觉真的很有才华,不错,不错。”陈主编挑大拇指称赞。

“多谢夸奖,还可以吧!”州很高兴。

“不过呢,这个……”陈主编话锋一转。

“怎么,您就说吧,陈老师。”州心里一坠。

“你的大部分作品都是诗歌,根本无法满足大多数读者的需要,也就是说没有市场价值。”陈主编停停接着说,“现在市场经济的导向就是利润,任何文学作品没有受众,就是没有利润,也根本谈不到所谓的市场价值。无论该文学作品有多高的艺术水准,没有读者的传播途径都是徒劳的,充其量算是几张白纸和一大堆生字而已。”

“陈老师,你根据什么认为诗歌没有市场?”州不服。

陈主编一笑,不温不火地说:“站在学术角度讲,诗是文学抽象、浓缩的精华,是灵魂超越本体、客体的闪现。拥有超越时空无限永恒的魅力。然而,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根本无法领悟这一点。况且,现在诗的品质鱼目混珠,真伪难辨,更让人无法接受。

你以为你很伟大,恐怕到你进了坟墓也没人了解。”

州埋头不语。陈主编继续慢条斯理地说:“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最主要的是三种东西。第一是温饱,第二是性,第三才是精神需要。文学作品中像小说、散文写得通俗易懂才可以被大众所接受。你没发现现代的作品加一些情色描写会更受欢迎吗?这是时代的潮流,谁也挡不住!”

“难道媚俗才是我们文学的精髓?”州的嗓子眼挤出这几个字。

“玩深沉,玩高雅就得挨饿!”陈主编乐呵呵地说,“当然可以玩点文字游戏,把通俗和庸俗分开,定性为通俗的文学作品就行了。你还年轻,这里的玄机你慢慢就懂了!”

州鼓了半天的气一时泄了许多,虽然心里不舒服,可也无法辩解。他不得不承认在现实的世界里,许多原本的观念已经发生偏离,有的甚至已经扭曲,只剩下痛心与无助。正像海明威所说的,现实是“迷惘的一代”。

陈主编看出州的思想波澜,又乐呵呵地说:“我觉得你才华横溢,如果你能写出广为接收的小说,再有一些精彩、特色的描写,一定会走红的。我们公司还有出版社,可以帮助你出版,你觉得怎样?”

州语塞。他觉得如果答应就等于出卖自己的灵魂,可不答应一时真的没有饭吃。能够出版自己的作品毕竟是他的理想呀!而他的文学精神究竟在哪里?他真的迷惘了。

“精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一个女人的燕语莺声。

州瞟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就足令他双目发直,他活脱脱见到仙女下凡了。

她身材修长、柔美。一身桃红色套装,荷叶形领口、袖口都镶有蕾丝边。一双新款细跟白皮鞋,鞋面两边各有一朵镶金珠的银花,脖子上还有一条熠熠生辉的钻石项链,夺人二目。

她皮肤白而细嫩,有蛋清的光泽。鼻梁高挺,朱唇柔和。修长的柳叶眉如弯月挂在清丽的面颊。含情的大眼似笑非笑,分外惹人喜欢。一头青黑、微弯的秀发似银河般泻到脑后、耳根,淹没了耳朵。

“欢迎,欢迎。失敬,失敬。我当是谁,原来是林总。”陈主编满脸堆笑,赶快起身相迎。

“别客气,陈主编,这位是……”那女人轻启皓齿问。

州起身点头致意。陈主编马上给两人介绍:“这位是州先生,我们在商谈合作的事宜。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副总经理林嘉女士。”

“你好。”州伸手去握,又缩回去。在这样一位仙女面前,他有点心悸气短。

“欢迎,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林嘉文雅地伸出手,州只好就势去握。

在握手的瞬间,州感到内心跳动的春水,林嘉的眸里放出一支响箭,击中春水的波心。

“好吧。我回去考虑一下合作的事,告辞!”州强装镇定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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