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发现了杯中残存的奶液,他的鼻息中似乎有一种曾熟识的体香。他又想起了那个红影,难道真的是一个幻觉,他怀疑了。
门哐地被撞开,管家王太太闯进来。“哭什么,怎么了?”王太太惊慌失措。
少华高声叫道,江老先生去世了,快去让亚杰找警察来。王太太被吓呆了,没动地方。少华又喊了一遍,她才明白过来,拼命地往外跑。
不一会儿,轰隆隆的人声,门被拉开,一大群人在门外,最前面的是江亚杰,表情僵硬凝重。“不要向前来,保护现场。”少华大吼。众人都停在门外。
人群中挤出一个穿睡衣的漂亮女人,头发散乱,一脸的泪痕。
少华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女人分明就是当初的然。世间的事怎么会如此的巧合?少华觉得今天真的见鬼、撞邪了。
那女人挤过人群前面,向前走了几步,颦眉瞪眼看了看,还没说话,当时就晕了过去。江亚杰立即上前把她抱在怀里,呼喊着赶快找医生来。少华发现江亚杰眼神的微妙变化,难道他喜欢这个女人,她到底是谁?少华偷偷想着。
后来,他听身旁的人议论,他知道了那女人是江玉博的第二任夫人,名叫叶枫。
一队警察来勘察了现场,询问了情况,初步确认为自杀。需要对尸体和现场的东西进行进一步的确认。
亚琪一直在流泪,少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给她安慰。
亚琪现在觉得少华是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一个多月以后,警方的结论出来了。江玉博老先生确为服毒自杀,那封信是他亲手所写。楚亚凡经过亲子鉴定,也确实是江玉博的亲生儿子,可以获得江家百分之二十的财产继承权。亚琪、亚杰可以各获得江家百分之三十五的财产继承权。叶枫可以获得江家百分之十的财产继承权。
这些对亚琪丝毫没有意义,她把江氏家族的管理权统统交给亚杰,自己整日在花园画画,很少与人接触。风很清凉,亚琪的脑海中总有一个念头,婚姻是不是终是一张废纸,注定逃不掉被撕碎的命运?她身边的那些花依旧浪漫飞扬,装点着一个又一个明艳的春天,它们有别样的幸运。
子夜无痕少华顺着大道走,又折入一条偏僻的小径。这里被树枝遮盖的昏黑、幽深,不时有夜莺的鸣叫。他坐在道边想心事,也说不清想什么,只是以这样的方式向外窥视。
此时大道上来了一个女人的身形,一晃钻进了树林,紧接着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个男人的身形,迅速也钻进了树林。他们都穿着黑衣服,由于走得急,没有看清楚相貌。
少华打了个冷战,禁不住小心翼翼地随着那男人前去。那男人并没有发觉少华,蹑足潜踪地以大树做掩护,跟着前面那个女人,保持着一段距离。少华也不敢离得太近,也和那个男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就这样走了一程,来到了密林深处隐蔽地带,少华看到那男人停下来,蹲在大树后面摘耳细听。他也不敢大意,屏住呼吸绕到那男人的侧面以草丛和树枝为屏障,偷偷张望。借着昏昏的光线,他看清楚了那男人,心跳顿时加速万倍,那个男人居然是江亚杰。但由于距离较远,那个女人看不清楚,只听到一个男子和他轻声的对话。
(一)
隔着树的边缘,夜莺在放声唱歌。黑与白,光影绰约。雾展开模糊的手绢,擦拭那些陌生的目光。于是,尘埃渐落,星星割破手指。
少华坐在桌前,肆意地将这些文字涂在纸上,以排解内心的烦闷。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住在江家的客房,每天去看望亚琪,陪她聊聊天或者默默看着她画画,有时也陪着她在院子里散步。
亚琪似乎大部分时间都活在自己的套子里,只是为了专心画画,少华的陪伴几乎成了形同虚设。她长发凌乱,衣着懒散,神情淡漠,嘴唇像秋天里的霜叶,细细排布着枯涩的味道。
面对江家的一夜巨变,面对亚琪,少华的心也盘根错节的纠缠着。流失的溪水,流失的森林,流失的朝朝暮暮,每一帧都在焚烧。少华必须要习惯这种麻木。
屋里很静,有空调。雪白的床单、被褥,原木的家具,青瓷花的茶具,落地的长方形鱼缸里,一条漂亮的锦鲤在草丛里钻里钻去。水草繁盛地伸长,绿成一片,洋溢着可爱。
午后的阳光温柔地触摸着少华的眼睑,他本来想睡午觉,可是没有困意,就胡乱地写字消遣。他写了几句没有感觉,便又倒了杯茶,缓缓品着。忽然耳畔有一声鸟鸣。喜鹊,少华心里一惊,赶快跑到阳台上打开窗,四处眺望,并没有什么喜鹊,隐隐只有山雀的呢语。
风夹杂着燥热的潮气拍打着他的面颊,身前身后都是层层的热浪。眼前黄绿、嫩绿、翠绿,深深浅浅,或规整或不羁,错落巧妙。其间桃红、粉白、橘黄慵懒地躲藏形迹,蹁跹摇动。云都哪里去了?少华的太阳穴渗出汗,抬头寻找云。云都被暑气吞了,剩下一块晴朗的玉佩闪着光泽。
下雨吧,他渴望雨,渴望一次淋漓的倾盆而下。
“姑爷,有人送给你一份请柬。”管家王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笑着递给他一份鲜红的帖子。
“噢,谢谢。”少华尴尬地笑笑。他对于这样的称谓还不能适应。王太太退出去,少华打开帖子瞧。内容是:今日十七时杏林东路紫竹雅居,不见不散。可没有落款,只画着一朵白玉兰。
谁呢?开这样的玩笑。少华考虑着种种可能,没有头绪。干脆去吧,反正闲着无聊。少华随便换了件休闲服,出门边打听边走。
原来地点并不是很远。他想去得太早有失身份,还是四处逛逛再说。他买了瓶矿泉水,细细品着清爽的滋味,到处溜达。街上标新立异的广告,此起彼伏的楼群,女人的奇装异服都让他惭愧,感觉自己赶不上时代的节拍。他走过高架天桥,折向地铁站。他喜欢那种在人海里一晃身就消失的幻觉。在地铁站正是这样。他随着人群上了车,找个角落坐下,盯着黑黢黢的窗外发愣。
列车在隧道中穿梭,他的灵魂在穿透时空。他看见万点寒鸦口里含着火,呼扇着翅膀,变幻莫测的队形迎面袭来,他只能干瞪眼不能躲避。所有的都撞在他的胸口,他的胸膛一烫,身体轻悠地悬浮,不停旋转,被一种引力支配着,飞向黑暗的缺口。他闭上眼,感受万籁的声音。
那是时钟,那是喜鹊,那是青蛙,那是山泉,那是松树,那是花语。风很轻,一点点敲动窗纱……
地铁是环线的,少华在广播员的高音里醒来,周而复始,他又活在下一个路口。他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快到约定的时间了,他走出地铁站,叫辆出租,赶向约定的地点。出租司机很熟悉道路,很快就到了。少华按照司机的指点,找到很僻静的杏林路紫竹雅居。
这是一座篱笆院落。紫竹门楼俊挺精致,油黑的大门佩戴两个铜环。左右两侧是木雕的一副对联:芙蓉花开香雪如海,月轮高处广寒有居。上面高挂金字木匾,有紫竹雅居四个大字。
少华没敢贸然上门,站在门旁向院里张望,但见四周高处的杨柳,低伏的野条,将院子紧密地覆盖起来,苍翠馥郁。院子外围是石板甬路,中央是一大片荷塘。叶子田田出水际,层层叠叠。
其间点缀着素雅的花朵,有的灿烂,有的含苞。清风习来,花叶婆娑,香气四溢,恰似荡漾的一汪香雪海。
塘中有岛,在岛上绿帐的掩护下隐约可见清幽的竹楼、茅舍。
烟云袅袅,怡然自得。岛和岸通过竹桥相连,并不知道总共有几座竹桥。
少华正看着,门里出来一个清秀的村姑打扮的女孩,对着他一笑说:“你是汪少华先生吧,里面有人正等你呢。”少华稍作犹豫,友善地点点头,便径直向门里走。那女孩并没有跟来,少华有点奇怪,但也没问,走上了竹桥。竹桥轻轻抖动,发出吱呀的响动,像摇篮又像秋千。他透过荷叶的缝隙,看到鱼儿在吐气泡,实是妙趣横生。
少华过了桥,原来那一间间的竹楼、茅舍都顺着地势高低的自由修筑,不拘一格。枝枝杈杈的甬路将它们环绕勾连起来。他顺着甬路转过一间竹楼,忽听耳边有小提琴的曲调。侧耳细听,正是千古绝唱的那曲《梁祝》。他寻声而去,那曲调婉转流长,跌宕起伏,缠绵悱恻,如泣如诉。一声声洞彻他的心扉。
他看见一双相互追逐的蝴蝶掠过屋檐,徐徐飞远。他看见一位仙态卓荦的长发女子正对着一池荷花拉小提琴。人面荷花相映红。那女子身着白罗裙,胸口秀朵玉兰,眉目清绝,香肌如雪,朱唇生娇,浑然不食人间烟火。
少华如醉如痴。那女子止住琴音,发现了少华,轻飘飘走过来,身上裹着霭霭的柔光,意气殊高洁,不与群芳同列。
“是汪少华先生吧。欢迎,欢迎,欢迎大驾光临。”那女子嗓音圆润,眼波灵动,一笑倾城。
蕙质兰心傲梅骨,柔肠百转女儿身。少华想起两句诗,不由得又是敬慕,又是怜惜。
“啊,是。你好,请问你是哪位?”少华回过神问。
那女子轻轻道:“我姓姚,叫我木兰好了。对不起,我的名片在包里。”
少华乐呵呵地说:“失敬,失敬,原来是替父从军十八载,战功显赫的女将军,请恕我眼拙。”
木兰抿嘴笑说:“快请那边坐,已经备下了酒菜,咱们边吃边聊。”说完,请少华随她去。
少华跟着木兰来到一座名为“翠云居”的竹舍前,原来门前的葫芦架下早已摆下一桌山野风味的酒席,三把紫藤椅。一把椅子上有一个公文包,应该是木兰的资料。
嫩黄的花开得正浓。木兰让少华先随便坐,自己进屋把小提琴收藏好。少华并没有坐,欣赏这四周的景致,等着木兰。木兰不一会儿便出来,二人礼让后落座。
“真没想到兰姑娘的琴技造诣非凡,再加上……堪称色艺双绝啊!”少华大加赞赏。
木兰闻听此言,谦虚地笑笑说:“不敢当,不敢当。现在只能模其形,并不曾悟其神,火候还是不到位。”
“为什么,差在哪里呢?”木兰沉吟不语。
“难道你还没有意中人,还没有找到刻骨铭心的生死相许?”少华脱口而出,自觉有些失言,忙遮掩说,“别介意,我是说……”
木兰的脸一红,连忙说:“对了,我这次冒昧请汪先生来有两件事情。一是请尊夫人江亚琪参加我们公司主办的绘画艺术研讨会及书画展,并穿插安排一些旅游活动。大概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地点在风景如画的海滨之都s城。二是请你与我们公司合作,出版你的书,稿酬从优。不知道汪先生意下如何?”
“不好意思,亚琪的事情我得和她商量一下,至于出书的事情……”少华打个愣神,接着说,“你们是哪个公司的?”
“新时代文化发展公司,这是一些相关的资质文件。”木兰边说边从公文包里拿出公司的资料给少华看,还递给少华张名片。
少华接过仔细地查阅,才确信无疑。真没看出来这小女子是公司的总经理。
“厉害,厉害。真看不出这么年轻就当总经理了。你们公司怎么找我出书,是不是找错人了?”少华仍是怀疑。
木兰诚心诚意地说:“承蒙夸奖,愧不敢当。我们曾详细地了解过汪先生的文章,的确是才华出众。公司暂时给汪先生的稿酬是每千字三百元,如果销量好,以后再提高稿酬。但版权必须归公司所有,汪先生有异议吗?”
“好吧,我考虑一下。我有长篇小说《四季青城》要出版,不过差结尾部分一点没完成。哪天拿给你看看内容。”
“好啊,让我先拜读一下。那就三天后,老时间,老地点见。
出书的事情详细再谈谈。”少华赞同。
“关于尊夫人的事还请你多帮忙,但愿可以请她出席研讨会。”
少华说行,问木兰什么时候开始会议和画展。木兰说十天以后,少华表示尽力而为。木兰招呼少华边吃边谈,二人笑逐颜开地吃起来。这时,电话响起,少华觉得号码很陌生,但仍接起来。
是管家王太太。
“姑爷,大小姐亚琪失踪了,你快回来吧!”
少华的眼中打了一道闪,呆若泥塑。“怎么了你?”木兰叫他。
少华对木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有急事,回头见。”便匆匆起身走。
木兰瞅着眼前这个男人慌慌张张的样子,不温不火地乐。
(二)
当暮色以经典的诗行涂满归云的衣衫,鲜红、暗红、绛紫交织起一天的灿烂。苍穹慢慢地伟岸、深邃。血色的落日在远远的山脊梁上痴痴凝望,凝望一个女人在全神贯注地画画。她身旁的灌木、丛林滴翠凝碧,像出长成的少女穿着氤氲的裙,缤纷妩媚。
各种无名的小花散在丛中像稚嫩的眼睛,还眨呀眨的。
那女人身着牛仔装,长发飘逸,神态安宁,正在勾勒一个模糊的背影,依稀可以辨别出是个男人背影。她手里的笔很慢,也很安静,仿佛每一笔都画得那么深刻,刻在她的心坎。风很轻,扯动她的发梢,传递给她绵绵的寒意。她很从容,旁若无物。
“亚琪,原来你在这里,可让我好找。”少华满头大汗,神色焦虑地盯着她。
她正是亚琪。她今天心血来潮到这断肠崖画画,没告诉其他的人,本打算早点回去,可一画就忘记了时间。
亚琪向少华浅浅笑笑,似一颗缓缓绽开的水滴,又继续画。
“亚琪,你到底想怎样?”少华的声音高了几度。亚琪无动于衷。
“亚琪,你该醒醒了。你父亲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对面现实好不好,好好地活着才最重要。人总是要老的,死亡是必然规律,你父亲不过是……”
“瞧,夕阳多美,可惜太短暂了。”亚琪停下笔,望着天际。停了片刻,又轻轻地说,“你能知道爱一个人,能爱多久吗?”
少华深吸口气,对着天际慢慢地说:“琪,凡事不可以强求完美的。如果爱情一定要求双方百分之百的付出,一方付出得越多,也就希望对方同样的付出,到最后的结果是双方都不堪重负的。
其实爱情只需要百分之九十的付出,懂得珍惜对方,把握一个尺度就足够了。”
亚琪轻叹口气说:“可是把握它太难了,怎么样才能衡量诚意呢?”
“琪,我们结婚吧。”少华语气坚定,目光雪亮,而内心充满了歉疚。
“婚姻能保证什么呢?”亚琪的声音仍很淡,没看少华。
“为什么不能相信婚姻?我们内心不能相信美好,是因为我们心理的阴暗和不自信。你如果相信我,就嫁给我,就算全世界都反对,我也会娶你。因为我爱你,而且,这份爱没有期限!”少华的声音充满了魔力。
亚琪一头扎进少华的怀里,紧紧相偎,似在哭,没有声响。少华的眼底下起小雨,也紧紧抱住她。
忽然,亚琪抬起头,眼里灵动泪花,牢牢地盯着少华的眼睛问:“假如有一天你背叛了我,那该怎么办?”
“死在你的面前。”少华态度坚决,字字清晰。亚琪上前捂住少华的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腼腆地问:“我们哪一天结婚?”
少华吻了吻亚琪的手指,柔声说:“等你回来,我们就注册登记结婚。”
“什么?”亚琪面露奇异之色。少华就把木兰对她的邀请和自己要出书的事情都告诉了她。亚琪同意木兰的邀请,但安排旅游的时候,要少华也一同去。少华说要赶稿子,等结婚的时候再出去旅游,让她先玩二天,亚琪也只能点头了。
二人亲密地拉着手回到江家的时候,家里已经找开锅了。人们看到二人平安地回来,一片乌云也就散了。吃过饭,亚琪回自己的房间洗澡,上床休息。少华睡不着,心绪烦乱,到后院闲溜。
今晚的天气有些暗,月亮被云阻挡,泛着朦胧的银光。风凉凉地吹,吹来莫名的沙沙响。
少华顺着大道走,又折入一条偏僻的小径。这里被树枝遮盖的昏黑、幽深,不时有夜莺的鸣叫。他坐在道边想心事,也说不清想什么,只是以这样的方式向外窥视。
此时大道上来了一个女人的身形,一晃钻进了树林,紧接着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个男人的身形,迅速也钻进了树林。他们都穿着黑衣服,由于走得急,没有看清楚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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