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孽缘恒长久(2)

但随思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半天终于开口，“那些杀手都被我的药击退了，现在来的可是官兵，你们想回去蹲大牢？”随思不是笨蛋，京里最近的事儿她是知道的，再看到贺问涛等人的一身狼狈和穷凶极恶的追兵，当即了悟。

“可是……”沈冬随皱眉，他自然知道现在不是自己冲出去充英雄的时候，可是也没道理牵累无辜啊。

“你们不想添麻烦就进去，随雅，带他们进密室！”随思冷静自若地吩咐，不顾四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别吵了，真有什么回头再说，你们出现才是给我们添麻烦。”眼看着随思真要生气了，而那四个闯祸的家伙还很不懂得察言观色，随雅当机立断一声低喝，然后使了个眼色给身边两个年轻的女孩，三人一拖一拉一拽，就把四个大男人给拉走了。

鲁达和魏笑霂虽然一肚子话要说，但也明白这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得走了。

看着四人终于合作，随思当即松了口气，藏起眼中的担心，神色立刻变得淡漠起来，略略挑眉看着门口越来越大的动静。

今天这祸，看来怎么也得闯了，随思心中暗嘲，她和随雅果然是霉星高照，天生能够闯祸的人，就算低调也没用，麻烦会自动找上门。

扯扯衣袖拢拢头发，随思时刻准备着“开战”。

不过，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

门外的动静却停止了。

怎么回事？

随思眨眨眼睛，茫茫然看着门外，依然丝毫没有动静。

要出去瞅瞅吗？

随思心里有点打鼓，虽然她不怕麻烦，但是自己去找麻烦这种事还是不喜欢的。既然门外不吵不闹了，她也有点意兴阑珊了。

就在随思准备偃旗息鼓的时候，门外又起了一阵骚动，熟悉的略带嘲讽的冷然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随思忍不住抿嘴一笑。

“张统领，怎么这个时候带着这么多兄弟在这里，这药铺虽然不起眼，可也是我两位妹妹亲自经手的，张统领这么做，可是说我家两位妹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作奸犯科的事吗？”那是柳随安特有的礼貌周全含嘲带讽。

“柳大人这话说得太重了，小人只是奉命行事，绝对没有怀疑柳家小姐的意思。”那位张统领一脸的冷汗，在对上柳随安似笑非笑的双眼时就开始暗中大叹倒霉，偏偏是他来撞上了柳家大少爷的软肋，谁不知道柳家老爷和柳家大少平日里与人为善,绝对是和蔼又可亲，可是一旦触及两位大小姐，那就会变得可怕又难缠，而且还报复心超强。

“哦？奉命行事？也就是说我们柳家已经不只是犯了那么点小小的问题了？看来这生意也别做了，干脆什么都消停消停，上门负荆请罪去吧，张统领，你倒说说，你奉的这是谁的令，我这就带着两位妹妹去请罪。”柳随安可不打算放过那位显然已经绝望到一定程度的小小将领。

张统领头上的冷汗流得更猛了，脸色惨白惨白的，走吧，得罪了左丞相大人可不是闹着玩的；留吧，眼前这位户部侍郎大人的心眼可一向很小，得罪了他这小鞋是穿定了。可怜他一小小的芝麻官，为什么这么倒霉夹杂在两位任性的长官之间受苦受难啊……

呜呜呜，他真想辞官不干了，那点小小的俸禄实在是不足以补偿他惶恐不安的心灵和可怕的非人遭遇。

“这……柳大人，小人实在是……”张统领的头皮发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唯一的想法是，今天死定了。得罪了富可敌国的柳家，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哪？

“实在是什么？实在是觉得我们柳家罪大恶极，还是实在想和我们柳家过不去？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柳随安的眼神像刀子一样。

张统领更哀怨了，谁敢跟柳家过不去啊……

“我……”

“你什么你啊，难道说你不知道这么深更半夜的还一帮男人守在这里有损我妹妹的闺誉吗？我妹妹的清名受损，你负责？”柳随安更火大，这个笨蛋怎么还不走？枉费他在这里装腔作势了半天。

张统领无比灰溜溜地看了柳随安一眼，笑话，柳家大小姐的闺誉受损，他该怎么补偿？用脑袋补偿吗？他还没那胆子，虽然不敢说为何堂堂柳家的小姐深更半夜还窝在一家不大不小半新不旧的药铺干什么，但是他也知道今天如果继续留下去不只是完不成任务，小命都会出问题。

当下，张统领非常识时务地走了。

门内的随思和随雅相视一笑。她家大哥啊，就是嘴硬心软，虽然最讨厌他们闯祸，可是护短从来不落人后。

等到脚步声走远，随思走了出去，有点不敢看随安的眼神，“大哥，抱歉，我们好像又闯祸了……”随思嗫嚅，刚刚保证过没多久，结果又惹事，随思忽然对贺问涛有点恨恨的。

“你们干了什么？”随安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哦，从早到晚老老实实待在药铺治病救人。”随思老实地回答，顺便补充，“都没出过门。”她真的没有出去惹事。

“既然这样有什么好抱歉的，虽然我从来不赞成你们去惹麻烦，但是，我可没说那些不长眼上门挑衅的浑蛋就该放过。”柳随安翻了个白眼严重申明，“这种小人不整死他有违我们柳家的祖训。”

随思受教地点点头，“可是今天，其实……”想了想，柳随思觉得自己还是坦白从宽得比较好。

“贺问涛那些人在你这里？”柳随安洞若观火，一脸洞察先机的表情。

随思哑然，点了点头闭上嘴巴，心虚地等着柳随安训话。

柳随安却没有开口，随思低着头，想着之前应承过随安的承诺，更加心虚了。而同样心虚的，则是藏在地下密室，却将上面的一举一动听得清清楚楚的柳随雅。

但是，最最心虚的，自然是那位给别人惹了麻烦还躲在人家身后（虽然是被迫无奈）的贺问涛了。但是，除了心虚之外，他更惊讶的是，这两个不按常理出牌行事异于常人的女孩子，竟然是名闻天下的柳家小姐。

但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面对这诡异的局面，众人都疑惑了，怎么办？三个心虚无比的闯祸天才同时开始思考这个严肃的人生问题。

这头柳随思简单地将情况描述了一遍，柳随安点了点头劝慰了她几句，正要再说点什么，贺问涛的声音传了过来。

“柳姑娘，今日之恩，贺某定会记在心上，也绝对不会连累各位。”已经从密室出来的贺问涛耐不住了。随思的身份和他们今天鲁莽的做法已经让他又惊讶又惭愧。再不做点什么，贺问涛就真的觉得自己已经不像是自己了。

“贺大人多礼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我等该做的事，谈不上什么恩德。”柳随安放开了随思，对贺问涛回了个礼，“贺大人不用放在心上。”打量了一下贺问涛，柳随安心道果然是个妖孽，难怪不停惹祸。

“柳大人……”听柳随安这么一说，贺问涛更觉得不好意思，他本来是个霸道的人，习惯于将局势掌握在自己手里，可是自从遇到随思之后一切就乱套了，一向运筹帷幄的他变得有些感情用事，现在他的目光在随思和随安的身上游来移去，但平时的聪明却都飞到了不知道哪里。

随思偷偷地看了一眼贺问涛，忽然觉得很头痛，这人啊，为什么非要盯着她不放呢，从看到她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他到底要做什么？她承认对他有点在意，可是初次见面时自己那个形象实在连自己都觉得不敢恭维，如果说贺问涛却因此看上了她，她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贺大人无须多礼，几位大人身上有伤，随雅，你别愣着了，帮他们包扎一下再说吧。”柳随安冷静地吩咐道，原来贺问涛等人身上的伤口虽然被包扎过，但是当时太过匆忙，加上刚才他们又动作猛烈，这会儿已经有点裂开了。

随安的话音一落，不等贺问涛等人反应，随思随雅和那两个不知名的朴素少女就走过去手脚麻利的拖着四人回到后堂，熟练的消毒上药包扎。

气氛再次沉默，贺问涛注视着眼前神色如常，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的柳家兄妹，真不知道该赞叹这柳家人淡定呢，还是该叹息随思三人实在是对危险缺了根筋。

面对贺问涛毫不避讳的眼神，还有另外三双几百瓦的电灯般闪亮的大眼睛的紧迫盯人，随思假装没看见，随雅不时的偷瞄着这几个传说中的猛将，只有随安始终面带微笑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唉，看来要和这权势之争撇开关系大概是没什么指望了，柳随安暗中叹了口气。再没有这一刻，随安后悔自己和老爹当初的决定，因为太宠这两个丫头了，导致她们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舍不得阻止，真是的，学什么医，在家里做千金小姐不好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闯祸的机会也随之没有了嘛，哪像现在呵，救死扶伤都救出问题来了，女孩子家太能干太外向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如果真的那么听话乖巧好像也不是他柳随安的妹妹了，随安看着一屋子的病号，再看看手脚麻利熟知药理的随思和随雅，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贺大人，今天的事……”待随思随雅手上的动作停下出去，柳随安轻咳了一声唤回在座四人的注意力，开了金口。

“柳大人，今天的事都是我们的责任，贺某虽然不才，但是两位小姐的救命之恩贺某不会忘记，请不要担心，贺某会处理妥当。”被柳随安抓到自己盯着人家妹妹不放的动作，贺问涛尴尬地转过头，对上柳随安的视线，他的精明大脑也终于恢复了工作。

同一时间，沈冬随也看着柳随安，开始评估和柳家合作的可能性，毕竟作为有钱有势的一族，如果能够争取到柳家的支持，对他们来说可是少了不少的后顾之忧，再说柳家在这场权势争夺中虽然始终采取守势，不紧不慢不动，但是明眼人一眼看出柳家也处在夹缝之中，并不好过，而柳家人也并不是什么迂腐守旧之辈，不会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是对自己好的。

所以说，让柳家和他们站到同一战线上，也不是不可能。而且，顺带可以为贺问涛和那位随思小姐牵线搭桥，了了问涛的心事。

“这倒不必，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舍妹这么做也只是出于人之常情，几位大人，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我想你们都很明白。那几位大人虽然心狠手辣，但是还不至于敢明目张胆着来，至于暗中做点小动作，我自认还应付的过来，倒是几位，请务必将今晚的事情忘掉，不要再提起了。”柳随安的目光扫过一脸审慎的沈冬随，微微一笑，不肯上当。

虽然说柳家的形势从来不乐观，但是他还没打算现在就卷入这场纷争去。

“柳大人的顾虑甚是，贺某恭敬不如从命，贺某明白该怎么做了，请柳大人放心，但是两位小姐毕竟救了我们，贺某不能知恩不报，如果真遇上什么难事，请任意差遣，贺某绝对不会推辞。”贺问涛心知柳随安的意思，当下作出承诺，并不强求，让柳随安放心。只是，想到或许会从此错失和柳随思相交的机会，他心下也有些怅然若失。

“既然贺大人这么说，随安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贺大人是爽快之人，随安向来喜欢这样的朋友，只是如今朝中形势杂乱，柳家无意卷入这场纷争，还望贺大人见谅。”柳随安朝着贺问涛拱了拱手，干脆坦白。

贺问涛一凛，看着柳随安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敬佩之色。

柳随安的心思不难猜测，但是难的是，柳随安肯坦然相告。贺问涛心中多了一分相惜之色，当下站起来对柳随安抱了抱拳：“柳大人快人快语，贺某敬佩，既然是朋友，自然不会给朋友增添多余的麻烦。只是，今天，我……”他的目光朝着门口的帘子望了望，带着几分渴望。

柳随安始终注视着他的表情，这会儿更是心中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