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师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好像一直有声音，便出门去查看，他看见江家门口有一团黑影缩在那儿，走近一看，原来是芬芳裹着毛巾毯靠在房门上睡得正香，她还在吱吱地磨牙，林老师赶紧拍醒她，才知道她被反锁在外面回不了家了。

林家为了安顿芬芳，好一阵忙活。张老师本来想让林超和林越挤一挤给芬芳腾出一张床铺来，但却担心芬芳睡上铺会不习惯，如果让兄弟俩挤在上铺的话，又怕这哥俩睡觉不老实会翻下来。后来林老师决定让芬芳和张老师一起睡大床，他自己则挤到林越的小床上。

芬芳在张老师身边躺了下来，突然她冷不丁问道：“阿姨，什么叫扫帚星啊？”张老师一愣，问她是从哪儿听来这个词的，芬芳说舅妈老说她是扫帚星，可她一直不知道扫帚星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老师正考虑如何跟芬芳解释，林老师却抢先说话了：“哦，扫帚星啊，扫帚星的意思，意思就是说你是个讲卫生的孩子，你舅妈是夸你扫地扫得干净呢。”芬芳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林越捂着嘴“吃吃”地笑开了，他心想这个荣芬芳果真是一个十足的大笨蛋。

第二天起床，张老师悄悄地跟林老师耳语，“小姑娘昨晚睡熟后死死地搂着我，把我当她妈了，真是心疼死我了。”林老师说：“小姑娘确实是蛮可怜的，我们该多帮帮她。”之前林老师提出要帮芬芳联系上学的事，张老师劝他不要多管人家家里的闲事，这回，林老师趁着张老师母性泛滥又重提此事，张老师果真没有再表示反对。林老师高兴地把芬芳拉到跟前问：“芬芳，想不想在上海上学？”芬芳点头道：“想，妈妈就是带我来上海上学的。”林老师又问：“那你来做林老师的学生好不好？”芬芳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她大声回答道：“好！”

新学期开学了，芬芳真的成了林老师的学生。9月1号一大早，外婆把芬芳的文具装进了一个补了两个补丁的蓝布包里给她背上，“好了，我们芬芳今天正式是个学生了，今天是小学生，过几年就是中学生，然后再读成一个大学生。”外婆满脸神往地自说自话，正在给孩子喂奶的冯阿菊嘴角撇了撇，觉得好笑。

“外婆……我不想和他一个班。”芬芳轻声说道。外婆愣了一下，明白了芬芳的意思，她着急地叮嘱道：“芬芳啊，你知道吗？你能在上海上学，林老师可是去求了他们校长的，你在这里没有户口只能借读，人家随时随地都可以不要你的，所以你在学校里一定要听林老师的话。不要和同学吵，特别是不能和林越吵，听见没？”

如果说上学是芬芳的美梦的话，那林越则是她的一个噩梦。偏偏林老师还安排林越跟她同桌，林越一上来就摆出一副小魔头的样子来，霸道地一个人占了大半张桌椅，把芬芳挤到了一边。芬芳记着外婆的叮咛，只能忍着。

林老师激情洋溢地向小朋友致欢迎辞：“同学们，今天是新学期的第一天，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一个光荣的小学生了，你们最美妙的人生将从这里开始，十多年的学习生涯从这里扬帆起航了，你们就像一棵棵小树苗，在这里接受阳光雨露，以后就会变成参天大树。同学们，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学习、早日成才，祖国实现四个现代化的伟大目标就靠你们这一代了。”

林老师在上面讲得起劲，林越在下面忙着做各种小动作，他偷偷地扯着芬芳的小辫，芬芳疼得龇牙咧嘴的，但就是不理他。他又偷偷把一个昆虫标本放到芬芳脖子里。从小在山里长起来的芬芳不怕这个，把它掏出来扔掉。林越觉得好没趣，他眨巴眨巴小眼睛，继续想着新招。

“下面我请每个同学做自我介绍，很简单，你就告诉同学们，你叫什么名字，你最喜欢什么？说得好的同学有奖励。好，请大家踊跃一点，谁先来？”林老师话音未落，林越已经急不可耐地跳了起来，他大声说道：“我叫林越，我喜欢打乒乓，我喜欢游泳，我还喜欢唱歌，喜欢斗蟋蟀、喜欢捉迷藏、喜欢吃蹄髈、吃肉丸、荷包蛋、大冰砖、小冰砖……”林越边说还边数着手指头。林老师无奈地摇摇头：“好了好了，林越同学，够了，你喜欢的事情非常多。接下来，让你的同桌说一说好吗？来，这位同学，你来说。”林老师用他那暖融融目光鼓励着芬芳，芬芳刚一站起来，下面的同学不知道为什么都笑起来了，芬芳紧张地结巴起来了：“我，我我我，我喜欢……”“你喜欢什么？大胆说，譬如说，春天里，到公园里，你喜欢什么？”林老师拼命启发芬芳，可芬芳却像是舌头打了结，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林老师指指窗外的一棵桂花树：“就说眼前，你看一看窗外，有你喜欢的东西吗？”

芬芳转过头去，窗外，阳光从树叶间穿过形成一道道光束，妈妈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响了起来：“芬芳，等你上学的时候，妈妈一定送你去学校，妈妈要变成教室窗外的一棵树，天天陪着芬芳。”芬芳眼睛一热，她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朝窗口走了过去，她看到妈妈正站在树后冲着她微笑，芬芳冲动地大声叫了起来：“妈妈，妈妈。”全班哗然，紧接着是一阵哄堂大笑，这一笑，把芬芳笑回现实中，她茫然地站在那里，尴尬无比。林老师这才看到了芬芳背上粘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荣芬芳是个大笨蛋”，不用说这一定是林越干的，林老师扭头狠狠地瞪了林越一眼，然后装着不经意地走到芬芳旁边，他悄悄将纸条扯了下来，往自己裤兜里一塞。

“荣芬芳，你是不是喜欢这棵树？”芬芳点头。“好，非常好。荣芬芳同学，用自己的动作表达她的喜欢，那是由衷的喜欢，真心的喜欢。今天，我就把这个书包奖励给荣芬芳同学了。”林老师从讲桌后面拿出来一个崭新的书包，递到了芬芳面前。芬芳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全班同学发出一片惊叹的声音，林越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伸手去抢。林老师鼓励地看着芬芳：“拿着，荣芬芳同学，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个新时期的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