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说:“尽管吐,如果你在我们这地方都还有所顾虑,那你真的是再也找不到吐肺腑之言说理的地方了。”
李宾说:“我们也是刚过了春青期比你大不了几岁,心智可能还没有你成熟呢——你想骂什么就尽管骂出来吧,别憋在心里憋坏了身子,我们国家的四化建设还要靠你这种有思想敢怀疑敢直言不怕恶势力的好少年呢——骂吧。”
李毛说:“不会是骗我说出心里话,然后再去告状的吧?”
莫言说:“嘁,你怎么这么不爽气……”
李毛说:“我是被你们这些假模假样的大人骗怕了。”
莫言诚恳地说:“好,我们拜把子吧——要不要我们拜了把子后你才说。“
李毛认真地看了莫言一会,说:“好,我信你……”
李宾连忙说:“我也跟你拜把子……”
李毛又看了李宾一眼,说:“好,我也信你,我豁出去了——其实我特看不起我们班的那个班主任,真的,特看不起……”
莫言引导他说:“我以前也特看不起我的那个班主任,没多少水平却又总爱摆架子狐假虎威的,上课我们的脑袋里装着什么下课还是装着什么,没有多只有少的份——你怎看不起?”
李毛眉毛一挑,说:“不切实际,总说空话;不干实事,只爱做表面工作。”
李宾一拍桌子,高兴地说:“好评语——解释一下。”
李毛有点为难地说:“这解释起来很长的。”
李宾说:“不怕,我们有的是时间。”
李毛说:“可是我没有多少钱啊。”
李宾向莫言看了一眼,说:“也不怕,我们收你半价——反正我们现在是哥们了。”
李毛说:“那好,我就彻底干净地向你们敞开心扉了——我们那老师每天要我们做些什么呀,每天天没亮的就要我们赶到学校早读,可是我们正处于发育时期需要睡眠我们不是铁打的也不木头人我们累呀,这不是糟蹋我们跟我们过不去吗,你们说是不是?”
莫言和李宾都点了点头,说:“的确是害人不浅。”
李毛受到鼓舞,继续一脸痛苦,说:“我们去到学校也没有读书都趴在桌面上睡觉了,但幸好他这个不管,他只要我们都来了,来得比其它班的都多了,让他站在教坛上看下面一团黑的了,他也就满足就高兴了。你们说,就为了满足他那么一点小小的虚荣心,就让我们把在床上的睡眠搬到桌面上,你们说他这样对我们公平吗?”
莫言和李宾又都点头,说:“不公平,太欺负人了。”
李毛刚想继续说,屋子里忽然传出了狗吠声,李毛惊疑,问:“什么声——有狗吗?”
莫言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下,说:“我的手机响了。”然后走到门口,一脸笑容的和电话那头的人说完了话,又走了回来,对李宾说:“我出去一下。”
李宾说:“谁打来的?”
莫言说:“陈美红。”
李宾说:“她找你干嘛?”
莫言说:“不知道。”然后又对着李毛说:“有时间再听你的肺腑之言——回去再多挖点你老师的‘不是’,让我耳目一新听点狠的。”
李毛看着莫言连最后一点左脚的后脚跟都消失在眼前了,回过头来问李宾说:“陈美红是他什么人,一接到她的电话就像饿狗看见一堆屎似的急着赶去?”
李宾一笑,说:“老情人呗。”
李毛立刻露出鄙夷之情,说:“有情人就是烦,刚说到重点就走了——扫兴。”
李宾忍住笑,说:“还有我呢——你快说,我急得也像饿狗看见屎了。”
“你别催,肚子里的话都挤着要出来呢,你先让我整理一下,给它们排一下队。”李毛说:“就先说那次自由的献爱心活动吧——本来我的爱心就那么大就只有两块钱,他非不顾我的死活把我的爱心张大非要我捐出五块……”
李宾说:“他又是为了你们比别的班捐得多为了给自己争面子为了在校长那里造个好印象……”
李毛说:“对,就是为了我们能评上文明班级他月底能得到那笔奖金——学校那笔奖金就是鼓励老师来惩罚我们的,谁惩罚得凶谁将我们治得服贴像马戏团那些猴子一样听话,谁就能得到那笔奖金……”
李宾说:“我懂——老师也要生活啊。”
李毛说:“可他也不能把我们当猴子耍当夸耀自己的法宝当赚‘外快’的工具啊——国家有工资发给他们呢。“
李宾说:“人谁无好胜心上进心贪婪心……”
李毛说:“怎么你反了,帮老师说起话来了?”
李宾愣了一下,忙说:“哦,没反没反,是一时的感触——你继续,继续。”
李毛白了李宾一眼,说:“我也知道人有很多的‘心’,可老师至少不能扔掉一颗真正爱我们的心啊,国家还要靠我们这一代一代的支撑起来呢……还毒害我们,还亏我们那么肉麻的赞美他们是辛勤的‘园丁’灵魂的工程师……对得起我们吗?”
李宾一个劲地点头说:“对不起对不起,的确是对不起。你们也是太辛苦太犯贱了,交钱到学校净买罪来受。”
李毛说:“还有呢,我还没说我那个班主任是教什么的吧——是教语文的……”
李宾:“哦……”
李毛说:“每次写作文要我们向他写情书般的才能得到高分,说几句诚恳的心里话指出他的缺点说出我们的不满就不合格,还要在思想品德那里扣分——难怪‘中学生守则’那里要提倡‘诚实是美德’,就是因为学校里现在没有诚实没有这美德了。”
李宾:“哦……”
“你睡了吗?”李毛推了一下趴在桌子上的李宾,说:“怎么老是‘哦’的,真的这么和我思想一致没有反面的意见?“
李宾抖擞了一下精神,说:“真的是和你的思想一致没有反面的意见——我读书的时候‘中学生守则’也提倡着‘诚实是美德’学校里也没有诚实这美德……怎么提倡几十年了现在还在提倡吗?”
“以后还要继续提倡呢。”李毛说:“除非老师不再说空话说假话变得诚实了……你也同意吧?”
“同意。”李宾一脸笑的说:“你真有远见,如果你早出生几十年当我们的主席来领导我们人民,说不准早奔大康实现共产主义了。”
李毛乜了一眼李宾,说:“说得真假……”
“不不。”李宾连忙说:“我是真的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一看就知道你假。”李毛看着满脸堆笑的李宾说。
“这要我怎么说呢?”李宾的笑容加浓,说:“我天生就是这嘴脸,说真心话和说假话没有两个样……”
李毛一挥手,把李宾那下面还没赶得及溜出来的话堵了回去,说:“算了,结帐吧……跟你聊特没劲。那个人一走你就开始反我——那个人是你的老板吧,难怪他在你不敢胡来猫般的温顺,他一不在你就开始对工作不负责开始反我了……”
李宾把零钱找回给李毛,说:“下次再来——我真的特喜欢听你那些肺腑之言,只可惜你对我有偏见。”
李毛狠狠地瞪了李宾一眼,说:“我一定向那个人向你老板揭发你投诉你”
李宾冲在李毛的背后笑着喊:“走好……”
李毛走后,叶子楣也送那个妇人走了。
叶子楣问:“莫言呢?”
李宾说:“出去了——陈美红找他。”
叶子楣说:“找他什么事?”
李宾说:“排忧解难呗。”
叶子楣一笑,说:“刚才和你聊的那个是做什么的,听你们聊得挺高兴的——好几次我都走神了竖起耳朵听你们这边说话。”
李宾说:“你没听到——这不可能。”
叶子楣说:“听到了,但听不清楚。你们的嗓门是都挺大,但都嚷得口齿不清,像在用外国的语言在吵架——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嚷什么。”
李宾说:“那太可惜了……”
叶子楣说:“说什么呢?”
李宾说:“他说的我学不来,不过我的思想是提高一挡次——受教了。”
叶子楣说:“他是一传教士……”
李宾说:“是一个思想特独立对事情特有见解的不肯混同一般中学生的中学生。”
叶子楣惊疑,说:“这不可能吧,我听他说的话都是理直气壮一连串的要说好几分钟才打住……”
“所以我才受教了——跟他说话我只有点头的份,连摇头的机会都没有。”李宾说:“他的那些理儿真该编成教科书发给老师或刻在老师的办公室里——全是一针见血让老师无从遁形且毫不留情地撕开披在老师身上的那件蒙敝我们眼睛的神圣的外衣,让老师裸露出他也只不过是个市井小民并不是欺骗了我们几代人的只顾照亮别人的蜡烛或是高高在上无私奉献的太阳……。”
叶子楣说:“他也太成熟太可怕了吧——我们那时对老师不满,最多只是用脏话骂老师或用暴力打老师,可丝毫不敢怀疑老师的神圣。”
李宾说:“所以我们国家要‘超英赶美’不再是空话了——一代比一代人的觉悟高……我真是期待下一代人的成长啊。”
叶子楣笑,说:“你哪有下一代?”
李宾附和着她笑了一会,说:“你呢?和那泼妇聊了些什么?”
叶子楣说:“没劲——只听她倒苦水。”
李宾说:“不是真的让莫言猜中了她老公要和她离婚吧?”
叶子楣说:“不是,她老公打她了。”
李宾愣了一下,说:“她那种女人就是欠捧。”
叶子楣看了李宾一眼,满眸笑意地说:“但结果是她老公躺在医院里。”
李宾又愣了一下,说:“她老公是残废的——也太丢我们男人的脸了,连女人也打不过……”
叶子楣说:“他还真的是太丢你们男人的脸了——捏紧拳头的向她老婆冲过去,谁知道却被在他面前窜过的一只猫拌倒了还摔成右手骨折,最后还是他老婆扶她上医院的。”
“还有这种事。”李宾不信地说:“一定是她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而造的谣。”
叶子楣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回自己办公的椅子上,说:“这你就要问她了。”
李宾走过去坐到她的桌面上,说:“我对她没有兴趣——杜可可和那个胡老板聊多久了?”
叶子楣转过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大吊钟,说:“有两个小时了吧。”
李宾再把自己的声音调小,说:“都聊了些什么,你听见了没有?”
叶子楣说:“机密似的……出来了。”
李宾随着叶子楣一起向里屋看去,只见胡老板正笑咪咪的和杜可可道别……
李宾看着胡老板一摇一摆渐渐的在面前消失掉的背影,说:“真像一只企鹅——聊些什么了?”
杜可可一撇嘴,说:“特无聊……”
晚上八、九点的时候,客源开始多了起来……李宾送走最后一个客人的时候,是且惊又慌的闪电般的把铺门关上,倒在椅子上软软地说:“舌头都说大了……”
忽然有人在用力地敲着铺门,李宾连忙对要去开门的杜可可说:“别开门,现在就算给我十倍的价钱我也不陪他聊了。”
叶子楣说:“好像是在叫你……是莫言的声音。”
“哦是他。”李宾看着已站了起来的杜可可说:“去开门啊。”
杜可可又坐了下来,说:“你去开。”
莫言又在门外大声地叫着李宾,李宾很不情愿地站起去给莫言开了门。
莫言说:“怎么全窝在这里不开铺了,真的跟钱有仇?”
李宾叶子楣杜可可:“……”
莫言又笑着说:“怎么都不说话了——哑了?”
叶子楣说:“差不多了。”
莫言说:“这么说今天的生意是很不错了——我就说了嘛,现在的人的精神是十分的空虚的,特需要一个像我们这样的地方来陪她们说说话解解闷发发牢骚……”
李宾说:“你就饶了我们让我们静一下吧——今天听得还不够多吗?耳朵现在都还塞满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呢。”
杜可可说:“可是却没有一个像他说得这么兴高采烈这么高兴的。”
莫言呆了一会,然后拉了一把椅子坐到杜可可的身边,低声说:“那个胡老板没对你做什么吧?”
杜可可说:“——没有。”
莫言说:“他都对你瞎编了些什么?”
杜可可说:“有义务向你汇报吗?”
莫言说:“我这是关心你,怎都不懂?”
杜可可说:“是好奇吧?”
莫言:“……”
莫言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叶子楣叫住了他,说:“又去哪里?”
莫言说:“离开这里就行。”
叶子楣把他扯了回来,按他坐下,说:“怎么了?怎么说着说着就又走了?”
莫言说:“我还问你们怎么了呢?怎么不见一会就变陌生了跟仇人似的?”
李宾对他“嘁”了一声,转过头不再看他。
叶子楣笑着说:“怎么会呢……”
莫言说:“我知道我擅离职守了,所以回来就是准备了让你们挖苦让你们骂的,谁知道你们都不开口不出声……都来无声的抗议。”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