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位于江西北部的鄱阳湖畔,传说在周武王时候,有位方辅先生,同老子李耳一道,骑着白色驴子入山炼丹,在山中结庐而居。二人得道成仙后,飞升而去,山上只留下一座空庐。人们便把这座人去庐存的山,称为庐山。
五老峰地处庐山东南,山峰陡峭挺拔,峰接霄汉,奇峦秀色,驰誉天下,终日云遮雾绕,清幽飘渺。唐朝大诗人李白曾在这里留下一首千古绝唱:庐山东南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九江秀色可揽结,吾将此地巢云松。
五老峰半面环山,绝壁千仞,陡不可攀,这里人迹罕至,只见危岩削立,层崖断壁,天高地迴,万仞无倚,颇有高山仰止之感。此峰险峻无比,无路可攀,自古未闻有人可以登上,山下却流传着峰顶有仙人隐居如此,结庐而居的神话。
白云飘渺,苍翠幽静的山谷中,忽然有悠扬的哨音响起。
吹哨的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白衣少女,她独自站在山崖上,白玉般的双手上紧握着一片翠绿的叶子,半仰着秀颜仰望着天空,嘬唇而吹。哨音清脆悠扬,在山间婉转回荡,竟惹得山中各种飞禽走兽纷纷踏至而来,在她身边翩翩起舞。
这少女梳着双髻,肤光胜雪,眉目如画,齐眉刘海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山风将她的衣裙鼓荡而起,白云围绕在她的身侧,在这深山幽谷之中,竟有如此绝代佳人,简直要让人怀疑,这是云中仙子突然降临在尘世。
看着身边越聚越多的飞禽走兽,少女面上丝毫没有惊惧之色,反倒是习以为常一般,自顾自吹奏,忽然,这少女止住哨音,向面前百兽问道:“你们可曾看见小羽了么?”
这时,一只白毛的小猴子跳出来,“吱吱”叫着,竟似在回应她的问话。
她秀美无伦的面上忽然露出失望之色,道:“它还没回来么?”
忽然,她看着那小猴子,秀眉微蹙道,“小白,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又到处乱跑?过来给我看看,骨头长好了没有?”
那只小猴子竟依言上前,伸出自己的前臂,这少女握住它的前肢,审视良久,秀眉微蹙道,“不太好,骨头又移位了,我要给你绑起来!”
那猴子连连摇头,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里流露出哀求的神情,
这少女微笑道,“不行,你求我也没用,一定要上夹板,谁叫你乱动来着?”
说罢,她一手解下自己的发带,又自旁边找了两根树枝,将小猴子的前臂牢牢捆住,为它接续断骨,她的手法干净利落,那小猴子竟是乖乖地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她摆布。
终于,她舒了一口气,摸摸小猴子的头,笑道,“好了!以后不许再淘气了,听见没有?”
她心地仁慈,又极喜欢小动物,平日里只要见到受了伤的小动物,必定带回家中妥为喂养,直到伤愈才将它们放归山林,天长日久之下,山中的百兽竟然都和她成了朋友。
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清脆的哨音。那少女望着天空,面上露出喜色,道:“小羽!”
只见一只白羽红嘴的信鸽,飞了下来。
这少女伸出的雪白的手掌托着信鸽,用春葱般的指尖轻轻的抚摸着它的羽毛,欢声道:“小羽,你回来了?这一次去了这么久,再不回来,我和爹爹都要急坏了。”
鸽子偏着头,“咕咕”的叫着。
白衣少女道:“这次的事情很紧急么?好的,我们这就找爹爹去。”
鸽子忽然扑棱棱飞起,落在她的肩头,白衣少女微微一笑,一手提着裙角,莲步轻移,从悬崖上姗姗走了下来,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迤俪而行。
这山谷青翠欲滴,繁花似锦,但只闻泉声鸟语,却杳无人迹,路旁白鹿三三两两、仙鹤成群,松鼠小兔,也是见人不惊。
转了两个弯,远远听见水声,只见空旷的山谷中,一匹喷雪鸣雷的银泉飞瀑直落下来,落到谷底,行成一个大大的深潭,潭水清可见底,有无数红色的游鱼萦绕其中,潭水之上有一座白玉拱桥横跨。桥下碧水里盛开着粉色的睡莲,一朵紧挨一朵,连成好大一片,沉静清丽,雅致大气。
碧潭旁翠竹掩隐,结着几间小小的茅屋,茅屋上悬一匾牌,名曰“百草园”。茅屋前后左右都是花圃,种满了诸般草药。
此时已是清晨,草堂内飘来阵阵药香。
白衣少女步入草堂,只见草堂正中放着一个巨大的红色丹炉,占满了半间屋子,丹炉旁的竹架上放满了瓶瓶罐罐,丹炉里正熬着东西,“咕噜咕噜”往外冒着热气,熏得满屋都是一种奇异的香气。
忽然,一道紫雾自丹炉中冉冉升起,少女看着炉中的火候,深吸了一口气,面露喜色,欢喜道:“恭喜爹爹,您辛苦熬制了三年的九转还魂丹,马上就可以出炉了。”
侧堂的门“支呀”开了,一个青袍纶巾的中年文士走了出来,他面容清癯,两鬓微白,双目凝邃uff0e一看便是个曾饱经忧患沧桑的人物。中年文士来至鼎前,郑重地揭开鼎盖,一股紫雾从鼎中冲天而起,紫雾散尽后,鼎里躺着三颗金丹,他用玉箸拈起一颗金丹,仔细看了看,不由得喜出望外:“总算大功告成了!”
他将丹药拢在袖中。对那少女道,“云儿你看,迎着炉火,金光闪烁;拢在袖中,自发五彩,这就是‘九转还魂丹’!”
他捻须叹息道,“世间灵药本就难求,为父却要集齐九种,熔于一炉,炼制起死回生的神药,谈何容易?费了十八年功夫,今日终于得偿所愿。足见上苍对我的恩惠特多了!”
他转身道:“云儿,快拿玉瓶过来!金丹马上就要出炉了!”
“好的。”那少女应了一声,转身奔到内室,少顷,手中托了一个羊脂白玉的玉瓶走了过来。
中年文士小心翼翼的将炼好的三颗金丹拈出,放入玉瓶之中,然后用木塞将瓶口塞住。
这一老一少,便是隐居于此的神医王惟一和他的女儿王朝云了。
王惟一曾任太医局翰林医官,在京城悬壶十年,医好的病人,不计其数,其中有很多是别的医生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
民间甚至传说,王惟一在医术的成就,早已到了通神的境界,他不但能将病人医好,还能将死人救活。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位神医,却在十五年前,因为没有医治好皇帝的爱妃,差一点获罪问斩。
后来,他侥幸逃得性命,但是在京城再也待不下去了,只好带着女儿,远遁世外,隐居在这深山之中。
至于当年皇宫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就变成了一桩难解的疑案。
将装有金丹的玉瓶珍重的放入怀中,王惟一看着朝云肩头的鸽子,道,“小羽回来了?”
朝云道,“是啊,它又带来了京城的消息!”
王惟一一伸手,朝云肩头的鸽子,扑棱棱飞到他手上。
看到鸽子腿上的木瓶,王惟一道,“走吧,我们到书房去看看,你师兄大约又有解不了的疑难杂症了。”
王惟一说着,托着鸽子,和朝云缓步来到书房。
书房内一尘不染,陈设得十分雅净,地上铺着竹席,竹制的架子上放着瑶琴,旁边有棋秤,书案。
临窗的书案上摆放着一个古朴的青花瓷瓶,瓶里插着一枝带露的白莲。四壁都是书柜,上面摆放着不计其数的医学典籍,正面墙壁上挂着一副女子小像,画中的女子清丽无双,美目流盼,衣带当风,飘然若仙,面目和朝云依稀仿佛。
王惟一解下绑在鸽子腿上的小木瓶,拔开塞子,却倒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银牌,和一张小纸卷,王惟一“咦”了一声,捻起这枚银牌,神色凝重。
“怎么了?”朝云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父亲。
“京城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这是我和你师兄的约定,只要看到这半枚银牌,就是他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我帮忙。”
说着,王惟一展开纸卷。
他匆匆的看了一遍纸卷上的内容,面色更加凝重。
“爹,是什么事?”
王惟一捻须沉吟道:“居然是‘紫尸血煞毒’,这是数百年来失传已久的剧毒啊,怎会在京城出现?”
他忽然回转身,在书房那一排摆列得整整齐齐的书柜中翻找,终于,他从书柜中抽出一本书,翻了几页,指着其中,喜道:“在这里了,你看!”
朝云沿他手指看去,只见上面写道:紫尸血煞毒,源出契丹,绝神志,断脉息,逆行而上,全身青紫僵硬,无解uff0duff0duff0duff0duff0duff0d”
朝云道:“爹,为什么书里写着无解?你不是一向对我说‘世上物物相生相克,凡毒必有解药’么?”
王惟一道:“书里虽然写着无解,但是若用上我钻研了二十年的金针之术,效果自然不同。”
“你是说,我们的金针之术可以解毒?”
“不错。这毒药阴寒至极,我们就来个以毒攻毒,先用至阳之物来驱散寒气,然后再辅以金针之法!”
朝云道:“既然如此,赶紧把治疗的法子写下来,让小羽带回去吧!”
这一语却惊醒了王惟一,
他皱眉道:“医学之道,博大精深,学医之人,除了熟能生巧之外,天份亦极重要,天份高的人,才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你师兄他给人请脉开方尚可,但是这金针之术uff0duff0duff0duff0duff0duff0d不行不行,我不放心!”
想到张岳的金针之术,他不禁连连摇头,
朝云微笑道,“金针之术虽然深奥,但是连云儿都能学会,师兄在京城历练了那么久,应该也不算太差吧!”
王惟一用慈爱的目光看了女儿一眼,拂髯笑道,“你可不要小看了自己,如果你是个男儿,能够出去悬壶济世的话,将来也是一代良医呢!你师兄虽然天分不差,毕竟没有经过为父的亲手调教,比起你来,还是有那么一点距离的。”
听到父亲对自己医术的肯定,朝云白玉般的脸上绽开笑靥,她拉着王惟一的胳膊,娇声道,“爹,既然如此,那你几时将那‘金针渡劫’之术传给我?”
王惟一面色一变,道,“‘金针渡劫’?你一个女孩儿家,学这个干什么?”
朝云不解道,“您不是说,‘金针渡劫’是金针用法的最高境界,能将垂死之人救活吗?女儿已经跟您学了三年金针,难道还不够资格学那‘金针渡劫’?”
王惟一望着窗外蓝天,出神半晌,方才缓缓道,“不错,这‘金针渡劫’之术确实有活死人之效,只要那已死之人身体还未僵硬,就能将他救活。但是这套针法繁复无比,极为损耗下针者的精力,就算学会了它,至多也只能用上三次而已,而且用完第三次后,下针者就会因为精力耗尽而吐血身亡。这套针法霸道凌厉,实是有违天道,为父不让你学,是因为你的心地太过善良,我怕你学会之后,总有一天,会反受其害!”
朝云见父亲神色严肃,语气凝重,知道再说亦是无用,她垂首道,“爹爹不用烦恼啦,爹爹说不能学,那云儿不学便是。”
王惟一长长吁了一口气,轻抚朝云的秀发,慈爱地道,“你终究是个女孩子,纵然身负绝世医术,出去悬壶济世总归不大方便,何况,一切还有你爹,是不是?难道你觉得爹已经老得不中用了么?”
朝云灿然一笑,依偎进王惟一的怀中,道,“爹爹不老,一点都不老!”
朝云今年只有十五岁,她母亲于生她之时难产而死,王惟一对亡妻一往情深,一直不曾续弦,后来王惟一在京城犯了事,心灰意冷之余,带着她远遁世外,隐居在这幽谷中。朝云天资聪颖,棋、琴、书、画样样精通,对医学之道,也是悟性奇高,她平日里接触最多的,都是父亲的医书。王惟一对女儿爱逾性命,见她极有学医的天赋,于是便将自己的医术倾囊相授,十岁时,朝云便将父亲收藏的医书全部看完,十二岁能辨识天下各种各样的药物,十四岁已经将王惟一的针炙、下刀之术学了个通透。
山中岁月寂寞,父女二人常常在一起纵论医道,往往清茶一杯,就能谈上几个时辰。朝云聪慧过人,常常会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医学难题,困扰父亲,父女之间,常有争辩。朝云的奇思妙想,常能启发王惟一的灵感,创出医学上的佳境。两人之间,不但有父女的天性,还有着相知的友谊。
王惟一看着女儿如花的笑脸,心中微微一宽,但是,他旋即想起一个问题,
“看来,京城是非要亲自去一趟不可了,可是,此去路途遥远,韩大人等得了吗?”
忽然,他对朝云道:“云儿,快,给我研墨,我要修书一封,让小羽带回去。”
“好的。”
朝云应了一声,取出文房四宝摆在桌子上,又站在一旁细细的为父亲研墨。
王惟一在笔架上取过一支狼毫,蘸了墨,在宣纸上一挥而就。
朝云上前一看,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四个字。
以毒攻毒。
王惟一将那四个字从宣纸上裁下,卷成一个小卷,塞进小瓶之中,又用火漆封好瓶口,道:“云儿,你让小羽速速把这个送回去。”
朝云奇道:“爹,就这四个字?”
王惟一道:“不错。以毒攻毒的方子有很多,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只要你师兄按照我的吩咐去做,韩大人或可多活几日,等得到我去救他!”
朝云道:“爹,你又要出远门了么?”
王惟一苦笑,“云儿,这一次事关重大,我非去不可啊!”
“家里又剩我一个人了么?那药庐里炼的这些药呢?”朝云神色怅然地道。
“乖云儿,你帮我守在家里,照顾好我的药庐,等我回来,好不好?”王惟一慈爱的望着爱女,轻抚着她的秀发。
朝云的眼中泛起轻雾,一抹泪光一闪而过,她低垂螓首道,“好的,爹,我听你的就是。”
说罢,她抱着鸽子出去了。
王惟一看着出落得如鲜花一般的女儿,和她眼中涌动的泪光,不由得心中暗暗叹息:这孩子长得越来越象她那早逝的娘了,这般如花的青春,难道我真的要屈从于命运的安排,让她在这深山野林之中困守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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