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尚鞒已经哭成一个泪人。他其实也早了无生意,他很想就这样抱着清幽一起灰飞烟灭就算了,这样他才不回有今后相思的痛苦。可是看着怀里嗷嗷待哺的孩子,他终于还是选择了离开。
回到荡涤山后,孩子极度地虚弱,尚鞒知道,这必得有仙界的药君才能医治。可是药君有个怪脾气,他从来不给非仙界的治病。适逢那时仙界和魔界有了一场征战,牺牲的仙界神仙也不少,于是尚鞒就编了一个借口,对药君说,弗昶是那些作战牺牲了的神仙的遗孤。药君给孩子诊脉本来也觉得奇怪,但是见尚鞒说得那般恳切,到底体恤遗孤的心占了上风,于是就悉心给孩子诊治了。
这个孩子便是弗昶。药君治好了弗昶之后,尚鞒深知自己的这个孩子还是与仙家的孩子不同的,总是怕被别人识破身份,会给弗昶带来麻烦,于是就带着他长久居住在荡涤山。对外界,就以师徒相称。本来弗昶也是不知道尚鞒就是他的父亲,只是偶然一日,见弗昶对着一副画像暗自垂泪,这才上前对着画像殷切地叫了好几遍娘亲。原来虚无境地的生灵却都是有这般的奇异能力,只凭着一种心灵的感应便能认出生母来。弗昶在叫娘亲的时候,尚鞒再也忍耐不住,终于抱住弗昶痛哭了起来,并将他与清幽之事和盘托出。
弗昶知道真相后大病了一场,痊愈后,虽然还是认认真真地和尚鞒学习仙术,可是性格却变得越发的刁钻古怪了。而尚鞒总觉得亏欠这孩子的,故而就对他一味地包容忍让。在这一点上,其实聪明的水溶早在上荡涤山的第一天就洞悉出来他们两个的关系不简单,只是水溶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是父子关系。
将近三百年以来,尚鞒从未对弗昶大声讲过话,可是今日他对绛珠的爱慕却引起了他的警惕。一则,他绝不能让他破坏自己爱徒的婚姻。二则,其实是更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弗昶有半个虚无界血统,他觉得若是让弗昶与他界的人相爱成婚,那么弗昶也极有可能灰飞烟灭。这也是他长居在荡涤山的一个重要理由。
想及此处,尚鞒飞出殿外,拉回了离开的弗昶。
弗昶奋力挣脱尚鞒的手,怒声道:“不要你管我,反正你从来就不愿认我这个儿子,如今还拦着我做什么?”
尚鞒心头一酸,更紧地拉住儿子道:“昶儿,不是为父不愿意认你,乃是我不想让你再步我和你母亲的后尘呀!”
“步什么后尘?如今我身在仙界,已经回不到虚无界去了,你让我怎么办?难道永世呆在这了无生气的荡涤山吗?与其这样枯燥无味地过日子,我倒情愿轰轰烈烈地爱一场!”弗昶转过身,双眼圆睁着,声嘶力竭地喊出了这些话。
“啊?”尚鞒彻底无语,此刻他真切地感受到儿大不由爹,原来与他朝夕相处了三百多年的儿子,他却从未真正的了解过。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弗昶的眼中滚落,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么多年了,我这个半个仙家血统的孩子日后的出路你曾替我想过吗?难道你就打算让我这样不伦不类的活下去吗?也许,你和娘亲原本就不应该生下我。”说完这句令尚鞒痛彻心扉的话后,弗昶便奋力挣脱了他的束缚,愤然而去。
“昶儿,昶儿!”空旷地荡涤山上,只留下尚鞒嘶哑无力的喊叫声。
水溶和绛珠正在石相屋中休息,猛然听到这悲戚的叫声。绛珠悚然一惊道:“溶哥哥,你快听这是什么声音?”
水溶若有所思道:“这好像是师傅在召唤大师兄。”
“为何这般的悲戚呢?”绛珠紧锁住眉头。
“贤弟,贤弟。”普陀大声呼唤着闯了进来,一眼瞥见了绛珠,便方悟过来,如今水溶的屋里已然有了一位女眷,自己再这般大咧咧地闯进来实为不妥了。遂有些不好意思道:“弟妹,请恕为兄失礼了。”
绛珠莞尔一笑道:“不妨事,普陀大哥。你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地?”
“我看见弗昶怒气冲冲地下山去了,也不知道他有事哪根筋搭错了!”
水溶听罢,又是一阵沉思。
绛珠道:“那刚才定是师傅在喊他,普陀大哥你听到了没有。”
普陀道:“我也听到了,师傅哑着嗓子在喊——昶儿”。
水溶道:“我猜测大师兄和师傅也许有更深的关系。”
普陀不明就里问道:“什么更深的关系?难道不是师徒关系吗?”
“他是我的儿子。”普陀话音光落,尚鞒便踱步走了进来。三人看到尚鞒那憔悴万分的面庞不由大吃一惊。
“师傅,你这是怎么了?”水溶连忙上前搀扶住尚鞒。扶他坐在了旋木椅子上。
尚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你们三个都坐下吧,我要给你们说说我的故事。”随后,尚鞒便将他和清幽的种种经历娓娓道来。
这样一段刻骨铭心,却有悲哀凄凉的爱情故事令水溶等三人都珠泪涟涟。
绛珠走上前递给尚鞒一盏茶道:“师傅,这是我从灵界带来的翠枫茶,你先喝一口,润润嗓子吧!”
尚鞒接过茶盏,慢慢喝了一口,觉得心中舒畅了许多。继续说道:“方才我们父子吵嘴,弗昶便负气离开了。这孩子自小从未离开过荡涤山,我端低放心不下,所以我也即刻下山去寻他。”
水溶道:“师傅,不如让我和普陀大哥一同帮您找吧!”
尚鞒摇摇头道:“不必了,你如今还有许多仙术要学,况且珠儿身体羸弱,怎么能让她一人留在荡涤山上呢?这是两本秘籍,一本是有关溶儿你练仙术的,一本是有关珠儿养身体的。你们三个就好好呆在荡涤山上,为师即刻便出发了。”
尚鞒虽然没有说破,但是水溶心中有数,他们父子的争吵极有可能是因为绛珠。如今,尚鞒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安排,他也只有听从安排。遂恭敬地说道:“徒弟谨遵师傅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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