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而大动肝火?
苏藐藐在洗手间用凉水拍过面颊,“居然为了那种性格软弱的家伙辩护。最近我是不是闲过头了?”上次在花鸟市场,为骆青接下那块石头而在掌心擦出的伤痕被凉水一刺激,感觉更痛了。
“不,不是的,不是为他。”苏藐藐断然地说,凝视镜子。和镜子里的自己有相同面貌的少女才是我真正想要维护的人。骆青总是成功挑起我的怒火,是因为他和苏念念一样傻。
这两个人将来要怎么独自生活呢?这样子,会不会被别人玩弄至死?苏藐藐擦干脸上的水走进客厅,又见那两个人正谈得欢。啊,同一类人的话倘若真因为一见钟情之类的理由共同生活,以后一定过得很凄惨。
苏念念正在说:“那么骆老师是一定想要那张花纹网?”
担心地看了看苏藐藐的表情,骆青转回视线,对苏念念苦笑:“虽然很想要,但是那张‘1314’的主人,甚至不愿意让我看网啊。”
“骆老师打算怎么办?”
“我不会放弃的。”骆青说,诚挚地望着苏念念的眼睛,“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句话,我一定还要再去找孙伯伯。如果把我的心意传达给他,相信他会理解我。”
苏藐藐很明确地看见苏念念的脸微微地红了,“骆老师这种认真的地方,我非常喜……”
“啊?”
苏念念低头说:“非常……欣赏。”
骆青像个傻子一样笑:“谢谢你,苏念念。”
那两个傻子相视而笑的样子在苏藐藐看起来,不仅让人打冷战,而且心里开始隐隐地不舒服。天啊,他们两个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还在那边情投意合,怕将来不麻烦死身边的人。前段时间听苏念念说喜欢骆青,自己只当她像喜欢小猫小狗似的,没什么好在意。但看今天这架势,莫非那个白痴妹妹是动了真情的?
开什么玩笑。苏藐藐开了罐可乐,没有说话。这个同胞妹妹将来若不嫁个强势男人,自己死都不能清闲,一辈子都得被她纠缠折磨。为了我的美好将来,怎么能容她自由地选择恋爱对象呢?
又听苏念念问骆青:“那么,骆老师想什么时候再去找‘1314’的主人呢?”
“啊,我想周六去。周三到周五我都有课,闲的时间也早有安排,实在没办法抽身。”
苏念念沉默片刻,像是鼓足了勇气,突然抬头:“我可以一起去吗?”
骆青惊讶地问:“苏念念要一起去?”
“我……我……很想看上面居然能有数字的蜘蛛网。”苏念念慌乱地说,又低下了头。
傻傻的青年对少女的异样丝毫不知:“那当然太好了!”
“希望不会给你添……”
金属碰撞声打断了对话,“我也要去。”苏藐藐放下易拉罐,面无表情地说。
苏念念若是认真的,她苏藐藐绝不会让他们单独约会的!她要从中做梗,她要做封建家长!
苏藐藐移开腿,恰好躲开苏念念踩过来的狠狠一脚。
事情很不妙,非常不妙。
苏藐藐看一眼前面正在天真无邪地交谈的两个傻子,他们的距离已经比先前要靠近了许多。
骆青是周一、二、六、日来定时蹲点。而苏念念除了周二课多不能出来,别的时间都跟着来。虽然看骆青怎么无意识地耍宝,确实是件很好玩的事情,可这么一个有点白痴的男人居然能让苏念念陷入情网,还真是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自己的妹妹。
“什么品位啊。”苏藐藐懒懒叹口气。
是啊,到底是什么品位呢?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青年的长发和天真又清爽的侧脸,还有那温柔的眼睛。
他的发在风中轻轻地飘动,曾擦过颊畔的长发。
一瞬间,苏藐藐的心里感觉到一些异样。
苏藐藐停住脚步,若有所思。我的一生中有多少时间,得浪费给这两个白痴呢?这样子跟着也不是办法。又无聊又无趣,大把的时间就浪费掉了……
骆青明明在前面走着,却还能关注自己的后面。他突然回头,关心地问苏藐藐:“你怎么了?累了吗?”
苏藐藐加快步子赶上去:“没什么。”啊,如果不想再盯梢的话,就干脆试着撬苏念念的墙角好了。把骆青收归己有,就不用整天闲逛了。哈哈!苏藐藐在心里暗骂自己的无聊想法。
咦?楼下那是……
不会是眼花了吧?三人站住,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楼下那个坐在小板凳上、跟小孩一起堆沙子的慈祥老人,怎么和整天绷着脸,挥舞拐杖的孙亦德长得一样呢?
苏念念迟疑地问:“藐藐,孙伯伯也有双胞胎兄弟呀?”
“你的脑子长在哪里?”苏藐藐说,“那天在楼下听三姑六婆侃大山,不是才听说,孙老头在这个城市里也只有女儿家算是亲人了吗。”
“可、可他怎么可能有这么温柔的神色啊?!”苏念念指着那边,不相信地大叫。
孙亦德闻声抬头,看见三人的瞬间,脸色就黑了下来。
是……是本人啊。
孙亦德一声闷喊,威力十足:“烦不烦!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不想见到你们!最讨厌现在的年轻人,死皮赖脸的。”
苏藐藐懒懒地说:“别骂人呀。我们也没有恶意。您是长辈,不能体谅别人有爱好吗?您从来没有过爱好?”
骆青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啊。”
“爱好要正当!知道不知道什么是正当?收集蜘蛛网?有什么用?”孙亦德说,不屑地看骆青。
“不管您怎么说,我没办法轻易放弃!请您理解我的诚意!”
孙亦德却只哼了一声。
啊,跟老人家讲道理真的很无趣。然而,为了能够不用再来这里,非得帮骆青不可吧。苏藐藐叹了口气,继续说:“什么叫正当?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收集蜘蛛网对他没有用啊?老、人、家!”
“有什么用?能吃能穿吗?!”孙亦德的怒火陡然大了起来,爆吼一声,“我又用不着这蜘蛛网,给你们也没怎样。但我就是不给!就是不能长你们的坏脾气!”
苏念念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住骆青的臂膀:“好可怕!”
骆青吁了口气,要说话却被苏藐藐抢先了:“那您这算什么性格?我们正正经经地找您来,想要满足个人爱好,是坏脾气。但你这样动不动就大吼大叫,又说不出道理说服不了人,翻来覆去只知道指责年轻人不好,难道是好性格?”
凝视老人怒气上扬的眼睛,苏藐藐不打算停顿:“听说孙伯伯是因为家庭不和而独自居住,我非常理解您的女儿。真的非常理解。”
这句话也许很恶毒。因为话刚出口,孙亦德的脸色就铁青成了一片,他战抖着举起拐杖,指向苏藐藐,半晌没说话,老人一把拉起蹲在地上垒沙子的小孩:“勺子,跟外公回家!”
勺子拧着身子叫:“不走!不走!堆沙子!堆沙子!”
“咳!”孙亦德狠一跺脚,自己转身回楼道,把门重重一关,整栋楼下都听得清楚。
苏念念愣了愣:“藐藐,你做什么啊?真把伯伯惹翻了。这样子,他怎么肯再理我们?骆老师等了这么多天,你怎么一点都不体谅人?”
“那种思维停留在一世纪前的老人家,就算不惹他,他也不会理解别人。”苏藐藐不在意地说,察觉玩沙子的勺子正看着自己,“望什么?”
“长一样咧!”勺子笑了,“两张盗版!”
苏念念惊讶地说:“现在的小孩思维真灵活。”
苏藐藐点头:“我宁愿和小孩子聊天,也不想和老人家沟通。”
勺子又歪着头看骆青:“你怎么不高兴的样子啊?”
骆青有些失神,闻声勉强笑了笑:“没什么。你叫勺子吧。看样子,孙伯伯非常疼你。刚才他的表情真温柔。”
“外公说,我是他的心头肉咧。你没不高兴吗?”勺子把手放进嘴里,“骗鹅,里的膘青乱口年。”
“你在说什么?”
“翻译:骗我,你的表情蛮可怜。”苏藐藐说。
“呼,被这么小的孩子看着可怜了。我真是很没用。”骆青苦笑。
勺子用满是沙子的手抓住骆青的衣角:“陪我玩沙子吧。”
“啊?我吗?”骆青茫然地问,虽然心里有烦躁的情绪,但不想让期待自己的孩子失望,“好啊。”他蹲下身,把手埋进沙子里,“勺子……你的外公到底为什么要搬出来自己住呢?和你妈妈吵架了吗?”
“外公老是训邻居,看不惯人家。妈妈叫外公不要多管闲事,这样很老土。外公不高兴听,就大家吵架呗!”勺子把手叉在腰上,把孙亦德的神情学得惟妙惟肖,“怕得罪人?!得罪又怎样?哪有那么不知道好歹的小子,说还说不得了。年纪不长脾气长!该说我就要说,怎样!”
骆青迟疑地说:“哎,这么做事不太好吧。现代人最忌讳干涉个人自由,这样真把人都得罪光了,以后遇到急事要怎么办?”
“哥哥你去我们家听过吵架吗?”勺子继续学,瞪着眼睛对骆青假吼,“没出息,老子当年自己打天下,从来不靠别人,你指望现在这些小毛子帮什么忙?!软巴巴的骨头,我少教了你!老子就是靠自己!谁稀罕别人帮!”勺子停下来,颇有味道地耸了耸肩,“就这样子啊。”
苏念念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现在的小孩真强。”
骆青喃喃地说:“这样性格坚毅的老人,确实很难被现代事物改变吧。”
“什么坚毅……不就是顽固吗?”苏藐藐不屑地说,“生活在现在的年代里,却不懂得变通,没有吃过得罪人的苦头,只懂得叫嚣,脱离了时代和人事,连家人都没法忍受了。”她看看苏念念,又看骆青,“你们老了之后,多半也会变成那个德行。”
“什么嘛。”苏念念不满地说。
“连时移事易这种话都没听过的老人家,只会把自己封闭起来,都不知道今年是哪年呢?”
骆青苦笑:“这样看来,孙伯伯是一直不肯听别人说话的人,连女儿也劝不得。确实没办法打破他的心防,只好算了。”
“算了?折腾了这么多天,浪费我那么多时间,你说算了?”苏藐藐看过来,“你凭什么说算了?”
骆青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苏藐藐,你在生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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