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见这番热闹,赵离儿不由撇撇嘴,这前来凑热闹的人还真不少。众人不知道在小声嘀咕着啥,有的边小声讨论边幸灾乐祸地看着赵离儿,几个长舌妇难听的讽刺声传入赵离儿刻意封闭的耳朵,赵离儿一个凌厉的目光瞪过去,几人立马噤口不语。都说沉入河底的女人不遵守妇道,死后会变成厉鬼漂浮在河上整整几天几夜,几个妇人自是不敢得罪这即将化为厉鬼的貌美女子。不得不说,这赵离儿生得着实漂亮,那白皙的皮肤,晶亮的眼睛,粉嫩的唇瓣,微翘的琼鼻,玲珑有致的身姿,无一不是诱人犯罪的资本。死了好啊死了好,免得这狐媚女子再去勾人别的男人,众人如是想到。
赵离儿扫了扫身后恨不得剜她肉喝她血的赵老太太,轻抿的薄唇竟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惹得赵老太太不禁打了个寒颤。
“快把这贱婢沉入河底!”赵老太太对身边几个长相凶狠的家丁道,声音带了几分急切。
赵离儿的双手双脚都被麻绳死死绑住,然后关进了一个用竹子制成的大笼子。赵离儿不由翻了个白眼,敢情自己还真被当成了一只大肥猪。装作不经意地扫过赵老太太身后的一排丫鬟,目光在赵香儿身上停留片刻,赵香儿会意地点了点头,赵离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将竹笼抬上船,而船里早已备好了一块大石头,围观的人眼睁睁瞅着船载着赵离儿驶远,直到看不见船影子。这是乌龙江,河宽且大,没有人知道它延伸至哪里,只道要让这不干净的东西死得远点,不要污了他们的水源才好。
船驶出很远很远,直到两旁都没了人家,只剩苍苍翠翠的树荫和山岗,两个壮汉对视一眼,觉得位置差不多了,是时候办正事。
“小娘子,可别怪我俩,死后好好投胎吧,别来缠着我们就行。”一个壮汉粗声道,眼里多了几分不忍。要怪就怪你长得太好看,还有二少爷风流了点,壮汉在心里加到。其实这事赵府里的家丁或多或少知道些,只是没人敢忤逆主子的意思,毕竟他们上有老下有小,生活艰难着呢。
赵离儿笑了笑,妩媚动人,“两位大哥,小妹不会怪你们,怪只怪自己命不好罢了。”
两个壮汉立马撇开眼睛。果然是个勾人的女子,难怪赵老太太急着送她去死!
“得罪了。”壮汉说道,把竹笼扔入水里,赵离儿躺在竹笼里,漂浮在水面上,那灿烂的笑容看得两人心中发毛,另一个寡言的壮汉立马转头,朝对面的壮汉示意,两人合力搬起系在竹笼上的大石头,扑通一声掷入水中,水花四溅,赵离儿的身子随着石头的拉扯渐渐沉入水底。
水面上先是冒出几个气泡,渐渐地,气泡隐了下去,平静地不起一丝波澜。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划着船往回驶去。
船刚刚驶过一个弯,原来那处平静的水面不停地冒着气泡,哗啦啦,一个黑色的小脑袋冲出水面,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脸上本留着大婚之日涂抹的胭脂,此番经水一洗,露出赵离儿的本来面目。谁现在还敢说她长得妖魅的话一定是瞎了他的狗眼,因为此刻的赵离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一脸的狡黠,灵动无比,可爱得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她自幼泅水本领高超,长时间憋气不在话下,自己存的一些碎银全给了赵香儿,让她帮忙贿赂给她绑绳子的家丁,那人收了好处,只给她绑了个活结,看起来系得很紧,其实只要微微用力一扯就能解开,而她的绣花鞋里藏有赵香儿偷偷带给她的刀片,刀刃锋利,可割断拇指粗的麻绳,这就是为何此时她还能顺利活在这里的原因。
现在赵离儿有些虚脱地趴在竹笼子里,任水冲刷着她飘向更远的地方。她方才观察过了,这里两边都是高山,根本没有办法着陆,只好继续借用唯一的漂浮工具竹笼继续前行。一直保持脑袋露出水面,双手紧紧抓着竹笼,指尖都开始泛白。
泡了将近三个时辰的冷水,赵离儿全身无力,头有点犯晕。恍恍惚惚看见不远处有几家茅草屋,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在一瞬间放松了,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她赵离儿终于逃出牢笼,获得了渴望已久的自由!想起自己还趴在竹笼里,连忙挣扎起身,弃了竹笼,看着竹笼一点点飘远,这才拼劲力气朝远处游去。可是才游出几米,赵离儿就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无法再使劲,双手拍打着水面挣扎,此时的赵离儿懊恼不已,早知道就不扔那竹笼了,如今为了面子丢了性命可不好。
“救命——”才喊出声,赵离儿就觉得喉咙有火在烧般干涩难受,声音也有些沙哑,扑通几下,眼看着身子就要沉下去,背后一只粗糙的大手拎住她的衣襟,将她拉上了一艘破旧的小船。赵离儿不知不觉中昏睡了过去。
“老头子,你今个儿捕鱼怎么捕了个大活人回来?”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妇女将床上的人打量一番,向一旁的中年渔夫取笑道。
“孩子他娘,你还知道取笑我,快看看这丫头怎么样了?”中年男人大概四十开外,鬓角已经有了几缕银发。放好刚捕捞回来的两条鱼,这才走到床前看了看床上的女子,这女子长得真好看,比村里最好看的梅子都漂亮不知几倍。
“在发烧,一直不退。”妇人将手背覆在赵离儿的额上,试了试温度,道,随即怜惜地叹了口气,“这孩子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全身都肿了。”
渔夫皱了皱眉,“要不我去请村里的牛大夫过来看看。”
妇人顿了顿,回道,“也好,不过咱们家在村尾,牛大夫在村口,这一来一去怕是要耽搁不少时辰,希望这丫头能挺过来。”
“我驾船去吧,走水路也许快点。”渔夫又道。
妇人连忙到柜子里取了些干粮塞给他,“路上小心点,指不定什么时候会产生大风浪。”
渔夫咧嘴一笑,看起来憨厚老实,“孩子他娘放心,都在这乌龙江上驶了半辈子的船了,你还瞎操心啥?你呆在家里好好照顾小包子还有这丫头,赶黄昏前我就回来了。”
目送渔夫上了船并且走远,妇人这才回了屋子,趁着现在屋里没人,妇人给赵离儿擦拭了身子,然后从床底的箱子里取出自己的一件农妇装,细心地给她换上,看着那一身的浮肿,心疼地摇了摇头,心道:这到底是哪家的闺女,瞧着这一身鲜红的衣裳,质地不错,怕是个闺中小姐。妇人和渔夫家贫,也很少见过大户人家的新娘装,年轻时成亲也就穿了一身体面的衣裳,自是不知这身红衣乃成亲时的装束,只道是谁家的闺女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跳入这河里,才飘到渔村。
“娘……”不远处的一张小木床上盖着一个略显粗糙的小布毯,一个圆球球拱了拱,然后一个小脑袋从毯子里钻了出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粉嘟嘟的小男孩。
“包子,醒了?”妇人擦完赵离儿额上的热汗,走到小木床旁,一把抱起小包子,笑着看自己宝贝睡眼惺忪的可爱样儿。这古人三十岁得子就算老来子,莫说这妇人四十出头才有了这么个儿子,那就更是老来子,两口子把这孩子疼上了天,就差没上房揭瓦给他拿在手里当玩具玩。
小包子揉了揉眼睛,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床上的陌生人,“娘,这个姐姐是谁啊,包子好像没有见过。”奶声奶气的声音惹来妇人在他脸上吧唧一吻。平日里妇人出去窜门都带着包子,包子也认识了不少村子里的丫头,此番倒是真的不认识床上躺着的赵离儿了。
妇人笑了笑,把他略沉的小身板往上一提,道:“等你爹爹回来救醒了姐姐,包子自己问她好不好?”
小包子咬了咬胖乎乎的小拇指,口水顺着指头流了下来,嘟了嘟嘴,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贝齿,听话地点了点头,“好,包子听娘亲的话。”
妇人伸手拭去包子嘴角的口水,一脸的笑意,“包子饿了没,想吃什么?”
小包子眼珠子骨碌转了一下,“包子想吃上次吴婶婶做的青菜炒肉。”
妇人听完,脸上的笑意有一瞬的僵硬。这吴婶婶是邻壁不远处的一个寡妇,前些年死了丈夫,见她生活艰难,她偶尔会过去看看她,同她唠唠家常,吴氏也常来家里小坐,少不了带给包子一些好吃的东西,本来相处挺好,岂料最近他看自己老头子的眼神越发不正常,让她心里有了警戒,刻意把她疏远了些。
“包子,晚上娘亲给你做鱼汤好不好?”妇人哄到。
小包子看自己娘亲不高兴了,只好嘟了嘟嘴,道:“好,包子和娘亲一起吃鱼汤。”
临近傍晚,自家那破陋的小船摇摇晃晃地撑了过来,妇人早就在门口等了许久,连怀里的小包子都断断续续地睡过去好几次。连忙走上前,看着船上的牛大夫,妇人感激地笑了笑,“牛大夫,辛苦你了。”
这牛大夫名唤牛二,顾名思义在家中排名老二,鼻孔比常人大了许多,额头微凸,别说还真有点像牛。牛二随意摆了摆手,“都一个渔村的,客气啥,是不是包子又病了?”上次小包子也是发烧请来牛大夫,牛二以为小包子又病了,不由急切问道。妇人看看自家老头,这才知道老头还没跟他说清楚,连忙摇了摇头,“是老头从水里打捞上来的一个姑娘,这会发着高烧昏迷不醒,牛大夫赶紧给看看吧。”
这一家人是村尾的老俩口子,渔夫唤李大田,他的媳妇刘氏也是个贤惠的女子,两口子老来得子,自是把孩子看的很重,牛二本以为是包子病了,怕两口子着急,这才火急火燎地赶来,岂料病的人竟是个陌生女子,船靠岸,李大田把船拴在岸边的木桩上,两人下了船,朝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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