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不怕,柚柚曾经骄傲地跟大学同学说,我身边有欧阳,即使有一天我们沦落到孤岛,他也能靠自己的能力让我过得很好。话似乎有些夸张,可是欧阳的独立与决断能力是每个人都能看见的。欧阳在大学的时候就在学校附近自己开店,那是个简单的休闲吧,最初的欧阳是那么自信,不管是对休闲吧的设计还是装修时候大刀阔斧的作风都把其他在校同学比得青涩无比。
柚柚那个时候已经毕业,她放弃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来帮欧阳做这个休闲吧,可是,心高气傲的她却似乎什么都不会做。她只是想跟欧阳在一起,那怕只是日日厮守。纯真的爱情真的是让残酷的现实都隐了身,柚柚的眼睛里只看得到欧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可能因为比较偏僻,生意一直都不怎么好,而他的经验也不足以根据现实情况调整经营,休闲吧一直都在赔,欧阳的情绪变得消沉,不仅是钱的问题,也是青春时输不起的打击。
而柚柚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欧阳有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于是,日日追问,要证明感情的深浅。
那时候的欧阳,在感情和生活的双重负累下,已是疲惫不堪,冷淡成了他惟一的语言。
楼梯的拐角处,柚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几乎要跌倒,欧阳从旁边揽住了她,时间停滞了一下,欧阳把柚柚拥进怀里,在耳边说:“我好久没有抱过你了。”
欧阳的声音如同第一次响在柚柚耳边,男性的温柔让柚柚无可阻挡。柚柚无言,只是马上清醒过来,挣脱了欧阳。
从欧阳家到等车的站牌中间经过体育馆,柚柚提议去坐一会。草坪的旁边有很多健身器材,柚柚挨着去试,她把白天盘着的发髻打开,随着簪子的滑落,发丝跳落到夜色中,眼睛亮得像夜空里的星星。
倚着双杠站立的欧阳,点了一枝烟,烟圈慢慢弥散开,看不清他的脸,低低地问:“我还有机会吗?”
柚柚笑了,夏夜的风凉而温柔,笑声似乎在风里分解成无数闪亮得碎片,簇拥着柚柚的话音:“对不起,没有了。”
声音轻轻的,但很坚决。烟花般消散。
不远处的专卖店传来很缥缈的歌声,是萧亚轩的《忽然想起你》,歌里唱着:一个人的夜,我的心应该放在哪里?想念着你,我的念头应该想到哪里?
柚柚的念头回到三年前,她在休闲吧吧台前寂寞的身影,背景就是萧亚轩这个歌,痛在歌声中郁结在心的最深处,暗夜里惟一的光亮,是手里的烟头。
爱情在那刻了断,冰冻的还有心。
自此柚柚看到男人的第一感觉,往往都是否认。
后来的又一次恋爱,柚柚觉得是和自己的情绪在对抗,很快的,就没了下文。
4
一个人的生活也挺好。
是的,挺好,柚柚每天的日子行云流水,有开心,也有郁闷,很快都会归于平静,再也没有感情里的起落和苦痛,除了偶尔会被寂寞啃蚀一下外,一切都不错。
她并不是无所事事的人,她有自己的打算,她在为自己的前景做着努力。
可是欧阳,就不好过了。
休闲吧已经关门,欧阳目前做的是和所学专业风马牛不相及的业务,工作难找已经成为所有大学毕业生的共识,而做业务,往往是最初也是最好的选择。
欧阳做的不是不好,只是很痛苦。
天生的不安分让他在枯燥的工作中发现不了任何乐趣,更实现不了自己所谓的价值,于是,他辞职了。
柚柚是在吃午饭的时候得到这个消息的,她并不吃惊,只是吃不下手里的盒饭了,跟欧阳的辞职没关系,盒饭太难吃,可没得选择。
她问欧阳有什么打算,欧阳没说话,只说想休息一段,一天十几个小时在外面跑,太累了。
同事们都在声讨盒饭问题,没办法,柚柚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分a、b、c三座,公司大概有100多家,可是送盒饭的却才一两家,因为写字楼地处繁华,不远处是一个热闹的市场,一些公司职员喜欢去市场的小吃街吃饭,但是更多的人还是喜欢盒饭的便利,何况现在是酷暑,中午下楼一趟能让人热晕过去,所以尽管大家对盒饭怨声载道,可是也没别的办法。
柚柚脑子灵光一闪,忽然想出个主意,欧阳平时小菜做的十分拿手,况且他那里还有两个无可事事的同学,何不让他在家做快餐来卖,就针对这个写字楼,本钱不多,利润却很足。楼里原有的一两家快餐饭菜乏味的很,这里应该是还没被大多数快餐商家注意的宝地。
只是,欧阳会来做么?
5
柚柚是在晚上打电话给欧阳说的这个事情。欧阳沉默了一下,试探地说了句:“能行吗?”柚柚就知道欧阳已经答应了。现实就是能让人长大。她在心里模糊地想了很多。
几天后的中午,柚柚接到欧阳的电话,说盒饭已经做好,在楼下,不知道怎么上去。柚柚下楼,在电梯口看到欧阳和两个同学,第一次,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去推销。盒饭并不多,大概有20多份,也就是柚柚一个公司的人数,于是她把盒饭拎到自己公司,果不出所料,当大家尝了她的那份后,剩下的,就被抢购一空了。
柚柚拿钱给欧阳,看到欧阳眼睛里有些什么东西,闪了闪,就不见了。
那一瞬间,柚柚发现,尽管时间是看不见的,但仍然那么冷酷地冲刷掉了很多东西,曾经的年少,青春的狂妄,在不知不觉中凋零,堆在记忆的十字路口,下一步,或者携带向左,或者丢弃向右。
一周以后,欧阳已经做得很顺手了,他很有计划,每天只做八十盒左右,三个人刚好忙过来,也不紧张。
欧阳就是这样,在尽可能的条件下,把生活享受放在第一位,这从他做菜的水平就可以看出来,柚柚也是个对事业要求不高的人,她有时候就会想,两个人相似的这种个性到底是好还是消极呢?
不管怎么样,从此两个人见面的机会逐渐多了起来。
欧阳不再提那个晚上在体育馆草坪上的话题,但是那种温柔却与日俱增。
6
又是一个周末,快下班的时候照例是办公室的轻松时间,不知道聊起了什么,忽然阿凌问柚柚,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
柚柚笑,这么俗气的问题啊,我想想,以前呢,喜欢高大英俊有个性的,现在喜欢温柔体贴比较现实的。
说完,柚柚眼前竟然闪过了欧阳的影子。以前的,还有现在的。
我在说他吗?柚柚疑惑了。
下班后,欧阳来找柚柚,两个人在街上慢慢走,双双对对的情侣在身边倘佯,爱情在夏天的空气里渐渐扩散开。
忽然,欧阳把柚柚拉在身后,柚柚还没来得及愕然,一辆出租车已经擦身而过。
好险!
旧的恩怨早已退却,有一种恋爱的感觉,渐渐漫过来,似乎要包围柚柚。
晚上的柚柚失眠了,她搞不清楚自己的感觉,也不清楚是否有的爱是可以重来的。欧阳的优点在心里排列组合了数遍。
犹豫了好久,柚柚拨通了欧阳的电话。
铃声响了好久才接通,柚柚不吭声,想让欧阳开口。
却不料,对方是个亮丽的女声:你哪位?
柚柚疑惑:是欧阳的电话吗?
女孩子说:“是啊,他在洗澡,你找他有什么事情?”
柚柚扭头看了下墙上的钟,指针指在,夜里11点半。
柚柚笑笑,不声不响地挂了电话。
多么相似的场景。
三年前的某一天,柚柚拨通欧阳电话的时候,就有过这么一幕,只不过时间换成了白天,那个时候柚柚还是欧阳的女友,那个时候电话里的女生似乎更嚣张,她直接质问柚柚,我是欧阳的女朋友,你是谁?
不同的是,当时的柚柚几乎要疼晕过去,而此时的柚柚,只是轻笑了几声,就睡下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傍晚,柚柚照例和欧阳在体育馆见面,柚柚在跷跷板上玩得兴起,冷不防问欧阳一句:“昨晚在你家的女孩子是你女朋友啊?”欧阳似乎一点都不吃惊:“不,一个朋友而已。”柚柚大笑,你朋友很特别啊,这种朋友是不是很多?
欧阳笑得很有意味,几个而已,你知道,一向喜欢我的女孩不算少。
那你女朋友呢?
我没有,你愿意做么?
空气里忽然飘过来一阵令人难受的味道,柚柚几乎要从跷跷板上掉下来。
柚柚不动声色地离开了体育馆。
她终于明白,尽管那只玫瑰从远处看,还有最初的颜色和味道,但是走近了才知道,在时间的作用下,它早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品质,尽管它曾经代言爱情,但现在充其量,不过是某一回眸,映入我们眼帘的,枯萎的,标本而已。
丢弃罢。
眉间秋
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身,世上如侬有几人。——题记一
那一夜,宫里挂起艳红的灯笼,喜气盈天。整个皇城灯火辉煌。街面上铺了十里红毯,散了漫天缤纷的花瓣。一路锣鼓喧天。每一个厢房都灯火通彻,如同宫里每一个人都笑眉挂稍。那几乎是全世界人的喜日。
除了我。
月光如水,水如天。
天空有很淡很淡的云飘过,但我的心头却只有很密很密的云,与那要撕裂的疼痛。在那满世轰烈的时刻,我悄悄躲开后宫的管事,跌跌撞撞的爬上一个遥远的听不见任何管乐的山头,簌簌泪流。天和地一片寂静,我听见自己的身体里某部分破碎的声音,一种巨大的无言的感情让我觉得胸口很痛很痛。
我不算是什么,我只是李煜后宫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宫女,卑微的可怜。而今夜,我一直深深恋着的六皇子李煜大婚了,与老臣周宗的大女儿,娥皇小姐。
许多年后,渐渐老去的我对那晚独自在小山冈如何度过的记忆已经不复存在,惟有那晚的心情铭心刻骨。
那一年大婚,是保大十三年。
二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喜欢上他的,那个天生贵气的皇子。我无依无靠。自幼在宫中长大。一切很自然地留意着那位最出色的皇子的一举一动。这么多年,他的一笑,一流泪,一举止,一投足,都牵动着我那颗卑微的心。
从没有人否认他的丰姿特秀,风度和雅,才情盖世。每天我在后宫的庭院里默默扫着落不尽的树叶,细细回味他的音容笑貌,独自品尝属于我自己的喜悦。
偶尔他信步在我扫的院落里走过,我慌忙放下扫把跪下,低着头,送他走远。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甚至压根儿不知道有我的存在,我却仍然愉快,为能偶尔远远凝视他而满足。
每每此时,宛宛都会劝我:“何苦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我们本就是贫贱女子,不该去奢望那些浮华的。”我沉默点头。宛宛见我不说话,只能长叹一声。其实宛宛,你说的那些我何尝不知,只是爱情从来就没有章法可循,你要我,如何不去想他呢。
我喜欢长时间的凝望他身上的那一份温和,他的温和让我感到生命的塌实与安定。
韶光似水,日子年年,我看着他即位,与大小周后情深意笃。我知道身为一个小宫女不该有什么非分之想,但一想起他对她们的感情我还是会心中刺痛。他对她们的点滴呵护,对我都是残忍的凌迟酷法。
宛宛一如既往的待我如姐妹。我想,在这深宫之中还有她如此真心待我,也算不枉此生。只是,我没有料到,事情变化的那样快。
那一日深夜,御花园的一处梅林里。宛宛面色绯红,气喘吁吁地说,她看见小周后在和琴师私会。我把门关上紧张的问:“你真的看清了?”“真的,我看的真真切切的。”宛宛的口气异常紧张。她问我:“我现在该怎么办?”我把她拉到床边,压低嗓音:“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当做没看到。知道吗?”“恩”宛宛重重的点头。
可是第二天,宛宛便失踪了。我问过所有的宫娥太监,没有人知道宛宛去了哪里。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昨天夜里宛宛被小周后看见了?我不能去问任何人,只能自己小心翼翼地揣测。我开始找寻一切机会去阳华宫服侍,因为,那是小周后住的地方。
阳华宫。
我看见琴师赵拓在教小周后抚琴。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他们眉眼之间流传的情意。愈发肯定那一夜宛宛没有看错。可是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也许宛宛已经……我不敢去想。
回过神,我看见正在和教小在周后抚琴的赵拓若有所思的盯着我。我急忙退下。
二更,赵拓敲开我的门。
我警惕地望着他。他说:“别紧张,我知道你在找宛宛,宛宛已经死了。是小周后下的手。”我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对宛宛下手?我们只是小宫女,卑微的可怜。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们?”我不可抑制的哭起来。接着就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把我圈在怀里。是赵拓。他说:“我知道你怨,你恨,可是宛宛知道了她不该知道的事,那么她就只有死,这是我们下人的命,你明白吗?”我狠狠推开他,“是你,是你害死了宛宛,若不是你和小周后有私……”话未说完被他用手堵住嘴,他说:“你如果不想死就别出声。”我死死的咬紧嘴唇,满眼怨愤的瞪着他。他说,“我知道我有错,可是我也是逼不得已,我只是一个琴师,怎么有能力和娘娘对抗?这就是命。”“我不服,为什么我们的命就如同草芥,她们的命就值钱吗?我不服不服。”我没有看见当我说完这些话时赵拓眼里一闪而过的欣喜。他说:“我帮你。”
从此,一步便是海角天涯。
三
赵拓帮我在宫里上下打点。让我不用再去做那些粗重的活。管事只道是他看上了我,要等我出宫后娶我。他们私下议论,赵琴师看起来仪表堂堂,怎么会看上如此丑陋的我。
是的,我很丑,这也是为什么我在宫中十几年李煜都没有正眼看过我的原因。
可是赵拓不是李煜,他也并不想娶我。
从他那句“我帮你”开始。他便日日教我抚琴,抚的曲子叫《眉间秋》。
他说,“七月初七是国主的生日,你要把握好机会。”他没有说我的容貌该如何。我不知道这样一张脸要如何去面对我心心念念的李郎。赵拓丢过来一张人皮面具,再没有任何表示。
七月初七。
我一袭素雅青衣,容颜似水。向着龙椅上的人盈盈拜倒,顾盼之间,遍地风情。
李煜望着我,目光灼灼问:“刚才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我乖巧的行礼,答:“《眉间秋》。”
从此,我为眉妃。
李煜时常坐在我旁边听我为他抚一曲《眉间秋》。他说:“宛宛,你抚琴的模样,真美。”是的,他唤我“宛宛”,只因那天他问我叫什么名字,半晌,我告诉他:“妾叫宛宛。”是的,我需要一样东西来铭记,我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原因。我怕自己沉迷在李煜的柔情里难以自制。我怕我对不起死去的宛宛,和助我的赵拓。
再见小周后,是在一个月后。
一个月的时间,她已不复往日颜色。见到我,只是礼节性的笑。我低下头去,道一句:“姐姐万福。”她受宠若惊的扶起我:“妹妹不用多礼,这几日国主就烦劳妹妹照顾,只盼妹妹能提醒国主,要多操心国事,姐姐便知足了。”言毕,不待我答,径自离去。我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捧着一抹清水站在书案后,看他愁眉深锁,看他焦虑不安。我告诉赵拓,我要帮他。赵拓问:“要帮?如何帮?你既不是可以飞檐走壁的江湖大盗,亦不是谋略过人的精明将领,怎么帮?”我不语。心知他说的,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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