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上初三的时候,课间十分钟,和志勇在教室外的走廊疯打。上课铃声响起,琼急速跑回教室,不经意间被我绊倒在地人仰马翻,我和志勇面面嘘视不知所错。那时我们班里男女同学都比较保守,相互之间都不主动答话,没有现在的年轻人醒事早。琼一脸痛苦从地上爬起来,没有责备什么就进了教室。坐到座位上看见琼揉着膝关节伤痛的表情,我满腔内疚用右手很很地打了几下左手,以此自责来传递一种信息乞求琼的凉解,琼看见了,我的心里有了些许舒坦。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我照常和同学一起上课下课。几天后志勇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说:琼这几天上课老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想入非非的样子。我听后有些诧异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上课的时候我偷偷地看了一眼琼,她正用眼睛望着我,两眼一对视,我一阵心慌意乱收回目光。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异性这样子盯过,心里有些发毛,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反正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和冲动。从此后我就开始留意琼,琼也比以前更爱打扮。琼有一张明星似的脸婀娜多姿的身材,“谁家有女初长成”“小荷才露尖尖角”用在琼身上恰如其分。我和琼就经常对视眉目传情,但一直没有相互说话,因为我那时没有那个勇气,莽撞少年懂都不懂。每天中午我们都心有灵犀早早地来到教室看书学习,有时候空旷的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心中有一种满足感,因为我们彼此很近。
初中毕业后琼和我又到镇上同一所中学念高中并且又是同班,琼比我先知道这个消息,看得出当时她很兴奋。因为毕业考试时我上了重点高中预考线,参加了重高考试但未被录取,我中考时的英语毕业成绩只有8分,不可能考上当地的重点中学,只能回镇上的普通高中念书。开学那天琼先到学校看到同学分班的张榜知道和我分在同一个班,便独自一个人早早地到学校大门口迎接我,远远地我就望见琼的倩影,正当走近时琼对我嫣然一笑就转身走在我前面,我心里清楚琼是专门来接我的。接下来班上的排座站位琼都离我很近,琼就座在我后面。虽然我们也偶尔说说话,但都墨守成规没有半点越雷池的言语。上课时琼故意把双手放在课桌前端,我背后一靠就触击到琼的手指,虽然隔着单衣依然能感觉琼指间传来的温柔,第一次碰到琼的手指时我心里先是一震,想挪开但又好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了,就这样默默地爱之初体念。最令人兴奋不已的是在一个夏天的中午,琼和我并排坐在教室里做作业,我们各坐一张课桌,中间隔一过道,我一只赤脚伸到过道上,琼居然把她的赤脚伸过来放到我脚上。那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和心仪女人的肌肤之亲,琼的脚上传来的不是温柔而是一阵阵电流。我偷偷地看了一眼琼,她竟然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就这样相持了几分钟琼才把脚移开。现在想起来我都还有点飘飘然的。
高中三年我们相安无事,谁都没有也不懂去捅破那层窗户纸,进入高三后我有种不能再荒废学业的压力感,开始埋头读书。高考前夕琼到我寝室看过我,她说她相信我能考上大学。我们彼此说了一些相互珍重的话。
大学毕业后,我曾多方打听琼的下落,听同学说她去了他哥哥所在的一个县城并已嫁为人妇,初闻此消息时不免有些惆怅,多年来我一直想了个心愿,再见一见琼,那怕是普普通通的小坐一会儿,可惜夙愿未了。就在几天前我见到了琼,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差点认不出她。岁月刀刀催人,琼饱经风霜苍老了,经历了两次失败的婚姻。叹世间红颜薄命,我不仅感慨万千为琼写下文字点点,琼在我心中永远光彩照。
一棵开花的树
有些人,见到第一眼,便会确定自己的心意。
高一新生入学时,我第一次见到高明远。一大片灰头土脸的新生中,他洁白的衬衣搭配浅蓝色的牛仔裤格外耀眼,他有明亮的眼神,宽阔的额头,白净的脸庞,挺拔的身姿,一如他的名字给我的感觉,明亮遥远,遥远到我不可触及。
排座位时,高明远成了我的后桌,而我,从此不敢再轻易回头,怕自己细密的小心思在他那淡定的目光中无所盾形。
那时十五六岁的我,矮小枯黄,顶着一头碎碎的短发,对自己的暗淡无光无可奈何,亦没有漂亮的学习成绩,面对各方面都出类拔萃常被女孩子包围的明远,只能沉默地远远注视。
波澜不惊的学生岁月里,唯有文字是我的最爱,青春的迷茫,生活的困惑以及对明远单纯的思念,统统在夜深人静众寝室姐妹入睡时打着手电被我宣泄在厚厚的灰色日记本里。只有文字才能给我籍慰,在文字中我可以美丽,可以自信,可以神采飞扬地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漫步海边……只是,短暂的沉迷之后,我仍是灰色的现实中一个不起眼的再普通不过的女孩。
那时候,很喜欢席幕容的《一棵开花的树》: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当你走近,请你细听,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而当你终於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那是我凋零的心。
我也想变成一棵开满美丽花朵的树,长在明远必经的路旁,只是不美丽亦不乖巧的我在他面前始终没有直视的勇气,我把这首诗抄在粉红色的信纸上又叠成一颗小小的心夹在了明远的语文课本里,期待他能看到,却不敢署名,希望他能知道有个人在默默注视着他。
一向很安静循规蹈矩的我突然活跃起来,上课的时候积极举手回答老师的问题,尽管常常答错引来同学的哄堂大笑,我开始什么都抢着做,抢着擦黑板,抢着帮老师拿东西,抢着帮课代表发作业,找到写有“高明远”三个字的作业本放在最后,然后装着不屑的样子漫不经心地扔给他,甚至在上课的时候故意跟同桌讲话。
一次晚自习的时候,我正在大声跟同桌说话,身后的高明远似乎忍无可忍地说:“周晓雅,你能不能安静点?”
我强忍住心跳,扭头用若无其事的目光盯着他:“关你什么事?”
“你影响大家学习了。”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白净的脸庞,两分钟后,他的脸红了,声音也小了很多:“其实,你安静的样子挺好的。”
这下轮到我脸红了,转过身趴在课桌上,没有说话亦没有动弹,久久的。
从那天以后,我又恢复成原来沉默的周晓雅,只因为高明远的那句话。
那节英语课上,我和明远被老师选中进行一场英语对话,平时英语口语很流利的我竟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班里的同学哄堂大笑,有几个调皮的男生还起了哄,当时窘得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老师也用失望的眼光看着我,这时,明远说:“老师,周晓雅可能太紧张了,我们再重新开始吧。”
我的心里顿时平静了许多,面对明远温暖的笑容,我镇定下来,用流利的英语和他进行了老师要求的对话。在同学们的惊叹中第一次带点小小的骄傲坐了下来。心里充满了对明远的感激。
下课后,我趁人少的时候偷偷扭头轻轻地对正在写作业的明远说:“谢谢你。”
“不客气。”明远脸上带着浅浅的礼貌的笑容,敏感如我,又怎不知他笑容背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只是一切无声无息都阻挡不了我对他的思念,上课偶尔开小差时,吃饭时,睡觉时,行走时,那张白净斯文的面孔冷不丁就跳出来在我脑海中徘徊,挥之不去,温和细长的眼睛,嘴角弯弯地对我笑,醒过神来,依然是遥远的我触及不到的明远。
我们就像两条永远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在青春的岁月里各自行留下自己的轨迹。
灰色的高中生活一晃匆匆而过,同学们很快各奔东西,那场无疾而终的单恋也随之不了了之。只是夜深人静时被现实折磨得支离破碎的心仍会想起那段青葱岁月,那个白衣少年。
八年后同学聚会,当年枯黄暗淡的周晓雅已被生活历练成优雅美丽的女人,只是依然低调沉默,热闹的人群中,远远看到高明远,依然那般白净斯文,身边多了个温婉的女子:当年的班花。一位男同学起哄:“好啊,当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快,讲讲你们的罗曼史。”
明远谦和的笑笑:“其实是席幕容的一首诗《一棵开花的树》成全了我们……
蓦然间,我听到自己的心碎成一瓣一瓣的声音,心痛得无以复加。
我又怎么能够忘记,毕业典礼上我在明远的同学录上写下《一棵开花的树》,当时他眼睛一亮。
“你喜欢这首诗?”
“不是……”
“是你吗……”
没等他说完,我飞也似地跑了,年轻单纯的心里,灰暗的周晓雅向耀眼的高明远表白只会自取其辱罢了……
而当你终於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那是我凋零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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